“這是真的嗎？這壯漢我認識。乃是一個僅次於丹家的家族子弟，一身八重劍師修為，竟然敗給一個一重劍師的年輕人。這年輕人雖說天賦近妖，但實力在那，這……好不現實。”

    “承讓了。”獨孤玄拱手。壯漢回禮，氣呼呼的下台去了。

    風易行道：“分班比鬥已經結束，不可再動手了。若有不服，閑暇之時自行到石台比試。院內其餘地方不準隨意動手。現在，各班人員到班級主任那兒登記姓名，準備好後，明日正式開始教學，都散了吧。”

    獨孤玄看向風易行。後者打個手勢，示意獨孤玄跟他走。獨孤玄半疑惑間，快步追上。

    到了院長室，風易行沏了壺茶，一絲不苟地洗了茶杯各倒一杯，噓著熱氣輕抿一口。

    獨孤玄喉結嘟嚕一下，開口道：“不知風院長找學生有何貴幹？”風易行看了他一眼：“你以為呢？”獨孤玄笑一下：“像我這樣不求上進自甘平庸的學生，會讓了院長這個大教育家很頭疼吧？”

    “不。”風易行否定，倒讓獨孤玄稍稍訝異了一下。風易行潤潤嗓子，道：“獨孤同學追求平凡，正是中庸之道。既是道，那便無可指斥。大千世界大道三千，一味追求至強已是十之**的人走的道，正所謂‘其實地上本來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沒了路’，你不尊世勢，倒也是好去路程，我又有什麽可頭疼的？”

    “哦？”獨孤玄心中感到奇特，“沒想到風院長也是不走尋常路的人哪。”

    “此話怎講？”風易行問道。

    獨孤玄道：“但凡走尋常路的，心為尋常所限，看不到其他的路的正確，隻會一味地指責，甚至拚了命地想要將他人也拉上所謂的‘正道’，殊不知違背了道的本意與人性的自由。”言及至此，他歎了口氣，“想我那個時代，早已不複先秦的諸子能夠百家爭鳴。人人隻知金錢名利，尤其是國之根本——文明的傳承，更是追求成為全才，更可笑地製定了一套化虛為實的標準——分數，使學子身陷桎梏。想來真為自己到了這一片自由自在的天地而慶幸。這份痛苦與慶幸，風院長——應該是無法體會的吧？”

    風易行道：“當年曾有大陸頂尖的數位天算師牽引虛階雷劫推算千萬年後的大陸運勢，卻是一片昏暗。看來你的出處是一個烏煙瘴氣之地。大道隱匿，才會有已被踏實的土地成為正道。”

    獨孤玄笑道：“或許吧，反正我若是待在那邊，終究難逃泯然眾人，上天讓我來到此地，已是給了一個新的契機，我必不會自困於常道，我的追求必定不會順應諸位的期望，莫怪便是。”

    “嗯。”風易行點頭，“但是有些人注定不凡。正如你，可以越階對戰毫無壓力，你真甘心無聞下去？”

    獨孤玄隻是微笑：“起碼我是快樂的。”“好！好一個起碼快樂。”風易行拍手道。獨孤玄收起笑容：“現在請步入正題吧，找我來所為何事？必不是喝茶論道吧？劍仙強者與劍師論道，傳出去你要被笑話了。”

    風易行道：“其實有一件事，我考慮良久。不知獨孤同學可曾聽說過八百年前方寸學院成立之初的事？一代天算師張啟明算出方寸學院八百年後會有一場大難。”“便是我幹的吧？”獨孤玄盯著他，“所以你是不知如何處理咯？拿不準該收我這個學生，還是將我趕走，亦或是殺了我？”

    “倒不是此意。”風易行眼中青芒閃動，看得見滾滾靈力一觸即發。獨孤玄全無半分懼色，“但看來你是惜才，才會收下我。但又有顧忌，才許我留在外院。自為一代學院掌門，考慮的事情還真多。唔，讓我思考一下，你當時一定會驚慌地問那位天算師有何對策——驚慌自然是當年一腔壯誌淩雲，擔心一切都如流水東逝。那位天算師一定留下了諸如錦囊妙計之類的東西，囑咐你到時才能打開——哦，裏的老套路了，然後現在你打開了，上麵說什麽？”獨孤玄偏著腦袋一問。

    “繼續推理下去呀。”風易行心裏驚奇獨孤玄的胡謅本事，嘴上想讓他說下去看看他會說出什麽事來。

    獨孤玄道：“按照老神棍一般路數，必定會說什麽道法自然啦，順其自然啦，幾裏哇啦一大堆最後來一句什麽一切既定皆是因果，唯有坦然麵對之類的。對吧，風老頭？”獨孤玄狡黠一笑。

    風易行忽然覺得有點冷，但額上卻不住地流下細汗。他用衣袖拭一拭：“我孫女是常自稱方寸神探，但她的推理本事事實上是不及獨孤同學百分之一。”獨孤玄笑道：“深受路邊神棍、網絡、名偵探小學生三大奇葩的熏陶，再輔以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推理這些不是難事。”

    風易行一愣：“什麽路邊神棍、網絡還有小學生是什麽？”獨孤玄打了個哈哈：“時代產物，時代產物。”“那也算天材地寶咯？”風易行道，“隻不過名字好生奇怪。”獨孤玄嘴角抽了抽，不再多解釋。

    “既然已經既然，何必再說何必？”獨孤玄引用一句名言，“木已成舟，未來不可期，院長不必太過憂慮。”“隻不過我真的很好奇你為什麽要留在外院？”風易行道，“說是信奉中庸之道，但大勢已定，要你入內院，又有何目的要抗爭，這讓我十分在意與起疑。不知你可否告知？”

    獨孤玄笑道：“不是說了嗎，本人自甘平凡，內院那等動不動就你死我活的壓力真心受不了。”風易行微微睜大眼：“僅此而已？”“僅此而已。”獨孤玄點頭，“那無其他事的話，我還要請小弱去外頭吃大餐。剛剛說動她出手救容家小姑娘可真是不容易。去遲了，她又要生氣了。”

    “你說那個小姑娘？”風易行沉吟，“方寸學院曆來收錄的天才中可沒有能十六歲到達劍王的，你問一下她可否願意進入內院。”“那你的願望怕是要落空了。”獨孤玄聳聳肩，“她是我的手下，大哥去哪，她當然要去哪兒了。”“你比她還弱，怎麽當大哥？”風易行皺眉，獨孤玄道：“若小弟比大哥還弱，那就不是小弟保護大哥，而是大哥保護小弟了。這樣，大哥當著還有什麽意思？”風易行被噎了一下，無言以對。

    獨孤玄拉於房門：“記著，容家小姑娘要進入一班。別說話不算話，空讓人家女孩子歡喜一場。”“那是自然。”風易行苦笑道，這個獨孤玄三言兩語化被動為主動，倒讓談話發起人風易行無所適從。

    “跟風老頭唧唧哦哦這麽久，終於舍得從溫柔鄉裏出來了？”弱嫋嫋在外等了良久，才見獨孤玄閑庭信步般從中走出來，頓時不客氣道。獨孤玄道：“要體會等待，享受等待。”“享受你個大頭鬼！”弱嫋嫋瞪了他一眼。獨孤玄點點她腦袋：“你呀，什麽時候才能像容千兒一樣做個淑女呢，女漢子？”

    容千兒小聲道：“公子不要再取笑我了。”“玩笑到此為止，比試了一天，雖說沒動什麽手，肚子卻等得呱呱叫了。走，出去吃飯去，聽飲食長老錢胖子一席話，我對方寸食堂已心如死灰。”獨孤玄嘴上說著不說玩笑話，鉭話裏卻是不改吊兒郎當的語調，“小弱，不是要吃滿漢全席嗎？請。”

    弱嫋嫋似已想到了那場景，口水已止不住地流了下來，目光一定定：“錢胖子身上有一股同道中人的親和感，他推薦的美食必定不會太差。我們已吃過了南街包子大叔的包子，琮有東街老張酒，西街醉紅樓，北街葡萄果。哦，今兒個還有時間，心定吃他一輪！哈哈哈。”

    獨孤玄抹抹額上的汗：“你生得一副好容顏，就不能像個měi nǚ應有的端莊嗎？”“什麽世俗禮數，都去死吧！別想阻止我釋放天性！”弱嫋嫋大叫，引得周圍路人甲乙丙丁等回頭張望。

    獨孤玄搖頭：“也不知是你帶壞了食仙，還是食仙帶壞了你，這在男人是灑脫不羈，在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身上叫瘋婆子。”“什麽也不多說了，殺向美食四條街！”弱嫋嫋張開雙臂跑開。

    “容姑娘，走吧。”獨孤玄招呼一聲。正所謂人待我如何，我待人如何，容千兒對獨孤玄敬之有禮，獨孤玄以禮相待，斷不能如對弱嫋嫋一般隨意相待，反而會讓雙方尷尬。

    “嘟嘟嘟，我已經嗅到了水果的芳香。”弱嫋嫋踏在北街街門口，閉眼深呼吸一下，歡叫起來。“的確，空氣中散逸著酯的氣息。”獨孤玄心情愉悅，一步邁入，“果然學院周邊人來人往，極是熱鬧。”

    “水果，新從南疆運來的沙水果！”一中年婦人叫賣道，弱嫋嫋停下來。

    “多可愛的小姑娘呀，買水果嗎？剛從南疆運來，可甜了呢。”中年婦女見到弱嫋嫋的俏模樣，眼中滿是慈愛，忙親切地招呼道。“哇！”弱嫋嫋兩眼放光。“大姐，介紹一下吧？”獨孤玄與容千兒已走近。

    中年婦人樂嗬嗬道：“這是南疆梨，是九梨木上結的呢，十年一開花，十年一結果，十年一成熟。可甜了。”“嗯不錯。”獨孤玄點點頭。“哇，好吃！”弱嫋嫋已抓起一個嚼了一口，頓時哇哇大叫起來。

    獨孤玄無奈：“大姐，這個我們買了，我mèi mèi……對不起。”“沒關係，沒關係，我賣了這麽多看水果都還沒有人這麽高興地誇我賣水果好吃呢，還是這麽一個俊俏的小姑娘。“中年婦人眉眼裏都是笑。

    “這是南疆丹城特產的火鳳梨，二十年一熟，味道極佳。”中年婦人又介紹道。“嗯，這個也好吃。”弱嫋嫋已三口兩口啃完剛剛的南疆梨，正雙手抱著一個大鳳梨一口咬下。“呃，這個，我們也要了。”獨孤試卷無奈道。過了一會兒，弱嫋嫋咋吧咋吧嘴：“獨孤小哥，我嘴巴好麻。這個火鳳梨……”

    獨孤玄無奈：“這鳳梨須得用鹽水泡過後才能吃。你這急性子，一口咬下去，不把你口腔黏膜麻得出血！虧你還自為大陸第一美食家。”“無妨。”中年婦人像是已料到，從攤子下取出一個小瓶子，從中得出一粒huáng sè小藥丸，遞給弱嫋嫋，“這是一種一品丹藥都算不上的藥丸，捏碎後泡在水裏含在口中一會兒便可緩解麻麻的感覺。賣水果多年，總會有孩子心急而遭罪，隨手附贈一顆，也是業內不成文的規矩。”

    獨孤玄接下來，以指力捏碎，找賣水果大姐討要了一碗水，散於其中，遞給弱嫋嫋。“叫你心急。這下知道心急吃了了火鳳梨了吧？”獨孤玄趁機數落她幾句，“虧得大姐有這奇特的小藥丸，不然今天你的大夢可要黃了。”弱嫋嫋吐了吐舌頭，她舌頭地麻感已在漸漸地消散。

    “呀，幾千年未曾一嚐老家的火鳳梨，今日終於可以一飽口福。”丹無極從獨孤玄身體裏鑽出來，說道。中年婦女顯然被嚇了一跳，但立即目光變得尊敬起來。顯然，她被丹無極神出鬼沒的手段折服，誤以為他是一尊強者，原來微微向僂的腰身更加地彎曲下來，頭也不自覺地低了下去。

    獨孤玄聽得丹無極的話有些奇怪：“你老家？老頭子的老家的南疆？”

    丹無極道：“南部大陸是我丹府坐鎮區域，傳承數萬載。在當年我還在丹城時，雲兒最喜歡吃的便是這火鳳梨。而火鳳梨，也隻有在火屬性靈力中才會茁壯成長，口感也最為上乘。”

    獨孤玄道：“看來改日得找個機會去南疆逛一逛。冒似是個極不錯的地界。”卻轉頭時，丹無極與弱嫋嫋已坐在水果店鋪擺設的一方木桌前，興奮地喊道：“老板，來兩份火鳳梨！”“來嘍。”中年婦女忙招呼道，又轉向獨孤玄與容千兒：“小哥，xiǎo jiě，請坐下一同享用吧。”

    中年婦人將手浸過清水洗一洗，而後抓起一個火鳳梨，望空中一拋，右手執一把折棱刀，順時針繞著火鳳梨表麵滑下，一條皮就被切開。而後她一拍案板，尖刀飛起，一指勾住在火鳳梨表麵舞幾個周天，而後收刀，火鳳梨落在板上。婦人一點案板，火鳳梨表麵的皮登時呈花片狀散開，露出其中淡黃的果肉。

    “好！”獨孤玄再也忍不住，拍手稱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