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的長安城似乎跟過去沒有任何區別，人來人往，商販往來…

    趙信提著手中裹滿白布的燒火棍從安門大街緩緩走過，身後林伯一幹仆人圍著馬車，環繞著守護裏麵安然坐著的月華公主。

    依然同樣的人，同樣的街，卻沒有當初歸來的那種歡欣了。

    鐵裹木輪緩緩的壓過長安城千年不曾改變的青石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依舊吸引住了那一群無所事事的長安百姓。

    長安城的百姓是善良而好客的，可同時也生在了這個愚昧而輕信的年代。

    依舊一群人的觀看，可是這次安門大街酒樓的包廂就連一兩銀子也似乎無人問津。

    “聽說了嗎？前麵那人就是曾經的趙府的大將軍呢？”

    “可不是嗎？聽說他在府中偷偷藏了龍袍呢？”

    “嘶~那可是死罪啊！”

    “可不是嘛！他看上去這麽和藹可親的，想不到他連士兵的糧食都克扣呢！”

    ……

    來時感恩戴德，此刻卻如此憎惡。何苦呢？

    趙信聽著耳邊或多或少的議論聲，心中最後一絲在意也慢慢消散。原來我這個你們心目中的守護神，這麽輕易就可以消失嗎？

    趙府眾人怒氣衝天的看著身邊那些指指點點的百姓，一個個咬牙切齒，表情冷漠，殺氣騰騰。主辱臣死，這些人竟然這麽汙蔑少爺，真是豈有此理！

    兩旁的百姓看著趙府仆從咬牙切齒的樣子，心中狠狠的嚇了一跳，紛紛往後退了起來。這些趙府仆人那個不是見過血的老兵，豈是這些尋常百姓敢於直麵的。

    一位大媽覺得人群中自己失了麵子，鼓起勇氣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大聲的嚎叫道：“神氣什麽？還不是當今聖上賢德，免了你們的罪，不就是一群反賊嗎？”神情無比激動，似乎感覺自己知道什麽了不得的內情一樣。

    人群中開始騷動起來，有了第一個人的話語，其他人仿佛有了無比的底氣一樣，跟著說道：

    “對啊對啊，當今聖上仁厚，都把公主嫁給他了。都要去西域的人了，還來這長安囂張什麽。”

    “王媽，還好你沒把女兒嫁過去咯，要不然啊…嘖嘖嘖。”

    ……

    一旁的婦女仿佛踩到了自己的痛點一樣，尖銳的回應道：“呸呸呸，誰說要把女兒嫁給他了。也不看看那模樣，我女兒這麽美，將來可是要嫁給當今聖上的。”

    ……

    一旁人開始哄笑開來。小人物的歡樂往往是自以為自己了解眼前的一切，若是還能去嘲笑當初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便更是心滿意足起來。

    道路中央的趙家仆人臉色早已鐵青起來。趙家時代為將，何時受過如此大辱。一個個握緊了手中的兵器，冷冷的看著四周的百姓。

    趙信心中開始變得冰涼起來，大概是死了心吧，這座從小哺育我長大的城市，我再也不欠你什麽了。

    ……

    長安城外，一邊是早已整好隊伍的兩千餘名趙家軍士，為首的汗血寶馬看到熟悉的主人，歡快的撅著蹄子。一邊是四個桀驁不馴的男子，正一臉微笑的看著走來的趙信。

    “趙信啊，你小子，怎麽這麽窮了？槍都被皇帝老二搜走了？拿了這麽一個燒火棍？”衛東一臉玩弄的看著眼前的趙信。

    “衛大哥你可別開玩笑了，這是我老頭子留下來的傳家之寶，丟了怕老頭子晚上回來找我，先湊合湊合用著。”

    衛東一臉認真的看著眼前曾經聞名天下的男子，卻不回話。用力的抱了過去：“兄弟，此去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保重！”

    趙信心中一暖，用力的抱住了眼前的男子，沉沉的說道“保重，衛大哥。”

    剩下的三人看著眼前緊緊相擁的男人，心中一片感慨。離別的話我沒法多說，好兄弟，不管走多遠，不管遇見什麽事，不管在哪兒，記住，你還有我們！

    陳路依舊懶散的走了出來，拍了拍眼前相擁的男子，說道：“得得得，別抱了，等下公主吃醋了怎麽辦，阿信，去去去，幾個大男人之間有什麽依依不舍的。”

    趙信感動的看著眼前的四個男子，心中感慨萬千卻隻能化作一句話：

    “各位，保重！”

    說完，轉身果決的上了馬。

    “趙家軍！”

    “是！”

    “列隊，出發！”

    我不敢再多停留，因為你們會讓我更加牽掛。

    兩千趙家軍迅速的分成了兩對，一隊跟隨著眼前男子，仿佛回到了戰場上，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擋前麵的道路。一隊緊緊環繞著隊伍後麵的馬車，林伯駕著馬，走在前麵，揮舞著大戟。沒有任何人可以突破趙家軍的保護。

    響亮的馬蹄聲再次像雷鳴一樣在長安城響起，大地開始急劇的震動，黝黑色的洪流又開始前行。

    金屬敲擊的清脆聲，馬蹄震地的沉悶聲，眾馬前進時歡快的嘶吼聲…

    響徹了長安城之外的每一個地點，四個驕傲華貴的男子目送著他們的離去；

    響徹了整個長安城之內的每一個角落，剛剛還在絮絮叨叨的百姓們臉色被驚嚇的蒼白；

    響徹在了皇宮太極殿上每一個人的心中，百官仿佛放下了什麽心願一般舒了口氣。許斯嘴角露出了滿意的微笑。而台上尊貴奢華的男人，放下了手中打開的文章，冕冠下的玉珠被秋風吹動，露出了神秘而又扭曲的笑容。

    再見了阿信，這次真的永遠不會再見了。

    ……

    策馬而奔的趙信眼神專注的看著前方不斷蔓延開來的到道路，神情裏沒有任何停留。馬蹄迅速的踏過腳下堅實的土地，踏入秋雨掠過積攢的水泊中，濺出無數的水花，在空中勾勒開來，漂亮的好似另一個世界。

    我驕傲的來過這座城市，正如我現在依舊驕傲的離開。

    我為國征戰，收複國土無數，敵國對我大漢俯首稱臣，我對得起這片土地的所有人。

    我東征西討，不曾有任何怨言，我對得起你親手交給我的將印。

    我身處絕境，依然不曾反你，我對得起父親從小教會我忠義二字。

    我……

    趙信回首看向背後的已經變成一個小黑點的長安城，轉過頭，神情已是滿是堅毅。

    月華公主安靜的端坐在馬車內，聽著車外馬蹄的奔踏聲，眼中早卻已布滿了淚痕。

    再見了，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