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5章 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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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眾人愣怔中時,江子倉趁機甩開兩位阻擋他的大臣,快步走到了太子唐中昱的身邊,安慰道“殿下放心,咱家就在這,殿下不會有事。”

    “義父,護我。孤覺得很冷,很痛,孤不想死。”太子失血過多,嘴唇發青,隻感覺身上冷得厲害。

    江子倉握住他冰冷的手,對太醫喝道“愣著幹什麽,還不趕快給殿下醫治,想要腦袋不保嗎?”

    太醫則跪在地上,顫顫巍巍地說著什麽太子氣血兩虛,傷入脾髒,怕隻能求先皇保佑。

    他們會盡心盡力救治,但還是想去尋那回鄉養老的老太醫過來更好之類,絮絮叨叨的話。

    江子倉才不管他們找何借口,治不好太子,就要讓他們滿門抄斬。

    太子的身子再冷,也沒有寢宮內的眾人心冷。

    將來青梁國皇帝的義父是個太監,還是那個心狠手辣的江子倉。

    此人太過老謀深算,別人都隻以為他在盡心給孝列帝當狗,沒想到他都把魔爪伸向了年幼的太子。

    一位成年的皇帝,哪有一位少年皇帝好控製,這都義父了,藏得可真夠深的。

    有老臣立馬對侍衛說道“還不把這幾人帶到天牢去,好生看好,任何人都不得放進天牢,萬萬不可讓人滅了口。”

    侍衛趕快拖起宮女太監,利索地出了寢宮,在裏麵太危險了。

    幾位大臣跟在他們身後,悄悄出了寢宮,跑去對外麵守著的大臣們,低聲說起了剛才發生的事,頓時引起了眾人的震怒。

    剛有人想要怒罵江子倉大逆不道,便被人捂住了嘴,意示誰也不要聲張,繼續竊竊私語起來。

    此時,寢宮內,江子倉握著太子的手,正焦急地催促太醫,仿佛那真是他的親生兒子一般。

    眾人都知道,這不是親子勝似親子,沒了孝列帝也沒了太子的話,江子倉就會變成一條掉牙去爪的殘狗,沒有人會再聽命於他,為他賣命。

    一些飽含深意的目光,落在了各位太醫的身上,讓他們如坐針氈。

    初冬的冷風,也不能阻止他們的後背和額頭爬滿了汗珠。

    身後的目光,江子倉的喝斥,終於有太醫頂不住這股壓力,昏了過去。

    江子倉頓時怒罵道“沒用的家夥,來人,把他拖下去滿門抄斬!”

    立馬有侍衛上前,把昏迷的太醫拖了出去,滿門抄斬還不好說,關起來肯定沒錯。

    剩下的太醫大氣不敢出,隻能拿出渾身解數盡力去救治太子,要是太子救不回來,那他們全家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太子要是沒了……

    那時,江公公還有這麽大的權力嗎?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在眾人腦海中消除不了。

    所有人都看著一心隻想救太子,顧不上其它事的江子倉,發現此時是個難得的好機會。

    老臣們站在一旁,開始商議起孝列帝駕崩的葬禮,那可是一點也不能草草了事,全部要按規矩來辦。

    他們去找江子倉,一副全聽他意思的樣子,向他要主意。

    辦國葬有上百條規矩,誰負責什麽事,全部要分配好。就連大臣皇親國戚,誰先跪,跪在第幾位都要事先安排好。

    妃嬪也要按品階穿喪服,哭幾聲都不能越界,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沒人管可不行。

    這些老臣是有經驗的,畢竟不久前才死了一位皇帝,上手絕對沒有問題。

    不過現在太子重傷,太後都沒江子倉的權力大,他們便全來找他。

    江子倉皺眉看著他們,握著太子的手緊緊捏了一下,在辦國葬和太子之間選擇了太子,“國喪之事,就麻煩各位大人了,殿下身邊離不開咱家,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救殿下。”

    “江公公放心,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必能化險為夷。”吉利話又不要錢,多說幾句沒問題。

    莊柔盯著眾人,她感到了危險,江子倉的行事就是在逼文武百官殺死太子。

    這是用生命在搞陰謀,還故意裝混亂,放權給大臣去處理孝列帝的喪事,讓他們有機會布置計謀殺死太子和他。

    她覺得太子要是能挺過來,大臣也沒想著動手的話,江子倉也會悄悄殺了他吧。

    莊柔覺得壓力有點大,如果沒有後援,自己一個人要護著江子倉離開,可就有些難了。

    今晚還是明天?

    大臣應該不會拖太久動手,她還是得提前準備好才行。

    太子的性命顧然重要,可孝列帝的屍體也不能就扔在一旁不管,太後和皇後那邊早就派人過去稟告,卻遲遲不見人來,也實在是太可疑了。

    老臣們猜測江子倉在後宮隻手遮天,恐怕沒他的命,宮裏的太監宮女誰也不敢去通風報信。

    隻不過是秋後的螞蚱,蹦不了幾天。

    有了江子倉的開口,老臣們把太子交給他,全走到外麵去商議孝列帝的喪事。

    太後和皇後那邊終於得知孝列帝駕崩,太子被刺成重傷,急忙往寢宮趕來。

    嬪妃們也聽說了此事,哭哭啼啼地湧來,頓時寢宮內外全是滔天哭聲,天都要塌了。

    主心骨沒了,妃嬪哭得撕心裂肺,一個個真情流露哭得不能自己。

    沒有誕下皇子公主的妃嬪,隻能在宮中孤老,過著太監不喜宮女不親近的苦日子。

    這怎麽能不讓人傷心,人都要哭得背過氣。

    後妃哭得太吵,太子被搬到了偏殿醫治,太後傷心過度也被扶下去休息,隻有皇後陪在了太子身邊。

    她坐在一旁不住地抹眼淚,眼睛卻總盯著江子倉握住太子的手。

    皇後不知道何時開始,太子竟然變得如此信任江子倉,甚至還悄悄認他做了義父。

    她本想利用太後的身份,讓父親和兄長輔佐太子登基,現在大權在握的想法受到了挫折。

    但她心裏很清楚,江子倉肯定不會乖乖交權,不除掉他,自己就真成了擺設。

    入夜,太子的氣息平穩了許多,隻是臉色還是很難看,被強灌過湯藥後人半昏半睡了過去。

    太醫們又驚又累,總算是鬆了口氣,留下一人看守著太子,其它人到隔壁休息,外加商議一下之後要用的方子。

    白紙燈籠一個個掛了起來,宮女太監翻出幾個月前穿過的喪服換上,就連嬪妃們也抽空去換了喪服。

    莊柔一直靠著門守在江子倉身邊,她隻進了少量的水食,安靜地沒說過一句話,隻是把手放在腿邊,衣袍下藏著她的短刀。

    盾牌一直放在江子倉那,也被包裹在被褥裏給送到了此地,借口就是給江公公打地鋪守太子所用。

    畢竟身為宮內最有權勢的太監,習慣用自己的被褥,這種小特權哪有人管。

    莊柔認定太子活不過今晚,時刻準備帶江子倉逃出宮。

    “啪嚓。”手臂粗的白蠟燭炸了一下火星,讓發呆的皇後回了神。

    她已經坐了好幾個時辰,此時身心疲憊,在大臣和江子倉之間衡量了許久,終於下定了決心。

    皇後抬頭看向了江子倉,決定先假裝聽此人的話,讓太子順利登基,等過幾年再選擇和大臣聯手,除掉這個閹人。

    隻不過這種事,此時不能讓大臣知道。

    太醫就在一旁,皇後有話不能說,更不敢把江子倉叫出去。隻得趁太醫低頭查看太子傷情時,急忙朝江子倉使了好幾個眼色。

    可惜江子倉根本沒看她,而是端著碗,用紗布沾了水,給嘴唇發幹起皮的太子潤嘴,皇後對他使的眼色全落了空。

    但莊柔在門口卻是全看在了眼中,便好好的瞧著她,看這是想勾引江子倉這個太監嗎?

    不知是看得太過明目張膽,皇後察覺到了她的目光,頓時狠狠地瞪了過來。

    莊柔一點也不慫,朝她咧嘴就笑。

    皇後惱羞成怒立馬轉過頭,打算找個由頭,把這個小太監拖下去打死。

    她在心中盤算,要怎樣才能悄悄和江子倉說上話,殿外突然有人稟道“太後駕到。”

    屋裏的人除了太子,全部起身恭迎太後。

    莊柔往後退了兩步,讓自己顯得低調些,但又不離眾人太遠,發生事情時可以馬上應對,而不會束手無策。

    太後被兩名宮女攙扶著走了進來,身後是烏壓壓得一群官員。

    她的氣色瞧起來很不好,麵無表情的看著榻上的太子,沒有坐下。

    皇後欠了欠身,發現自己的父兄並沒有在官員之中,心中不由得有些憤然,這些人要和江子倉爭權,卻連自己父兄也不叫上,完全就沒把她這個未來的太後放在眼中。

    太後目光落在低著頭,顯得很恭敬的江子倉身上,瞧著看了幾眼便移開了目光。

    “這是去年陛下孝順給哀家的百年老參,送往太醫院煎成了參湯,給太子服下可補氣養身,恢複精氣神,才有體力讓太醫醫治傷勢。”

    隨著太後的話音落下,她身後一名宮女端著托盤上前,上麵有一隻彩繪花碗。

    皇後伸手便去接碗,要在眾人麵前親自喂太子喝參湯,好讓眾人知道,太子是她生的,想要奪權從法理上也越不過她。

    突然,太後說道“讓江公公伺候太子服參湯,皇後你過來,哀家有話對你說。”

    皇後愣了一下,收回手便向太後走了過去。

    江子倉接過了碗,打開蓋子拿勺攪了一下碗中金色的參湯,滴了一滴在手背上試了試溫度,便讓太醫用鐵舌柄撬開了太子的嘴。

    他動作輕柔地把參湯,順著太子的嘴角喂了進去,一副盡心伺候,半點懷疑都沒有的樣子。

    莊柔目光掃過眾人的臉,見他們神情各異,卻都帶著同一種情緒,緊張。

    所有人都在看江子倉喂參湯,目光太過明顯,泛著凶光。

    江子倉沒有任何察覺,淡定地把整碗參湯灌進了太子嘴中,動作細致得沒讓參湯漏一滴出來。

    看起來就像是怕太子喝少了,這傷勢治不好似的。

    一直到碗空了,他才把碗交到宮女手中,起身緩緩轉向了眾人。

    江子倉挺直身子,雙手放在身前,慎重其事地說道“太後,皇後娘娘和眾位重臣,陛下和太子遇刺一事,必定不是幾個區區太監可為,這其中必有人在暗中指使。”

    “咱家之前已經列了一份,對陛下有怨言的四百人名單,正要對這些人進行搜查,想必他們是聽到了風聲,故而派出了刺客。”

    “此時應該馬上讓太子繼位,嚴查這四百人,找出謀後主使。”

    他目光掃過眾大臣的臉,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讓眾人覺得自己就在名單上。

    有人忍不住,怒喝道“你血口噴人!恐怕這四百人都是你的眼中釘,你想趁此機會除掉他們,讓整個朝堂都落入你的掌控之中。”

    “小人之見,太子喚咱家一聲義父,咱家自然要助太子一臂之力。”江子倉火上澆油一般,認下了太子義父的身份。

    頓時,如同在油鍋裏澆了一瓢水,大臣們直接炸開了鍋。

    太後身後的大臣奮起而罵,指著他就嚷嚷起來,那叫一個激動,連前麵站著的太後都被擠到了旁邊。

    大家都隻嚷嚷沒動手,就是吐沫橫飛,尤其發出呸得罵聲攻擊時,口水噴得最厲害。

    怎麽朝廷大臣鬥爭是這麽一個狀態?

    莊柔看著他們罵得激烈,和想象中衝進來幾百兵士,劍拔弩張生死一線間完全不同,反而像街巷大娘吵架一樣。

    江子倉那張嘴也不饒人,各種話翻著花樣地說,但句句不離他現在權勢滔天,太子都要叫他義父,誰敢與他作對。

    正當他們吵得不可開交時,太醫突然驚叫起來,“啊!太子他……太子他沒氣了!”

    喧鬧的人群瞬間就安靜下來,眾人全看向了太子,隻見他滿嘴鮮血,眼睛瞪得極大,麵目猙獰且死不瞑目。

    皇後一聲幹嚎,人就撲了過去,手顫抖著伸到太子的鼻孔前試了試,瞬間縮了回來,臉色大變。

    “昱兒!”皇後如五雷轟頂,撲在太子身上就淒慘地哭了起來。

    江子倉的臉色比紙還白,甚至透出了一絲慌張。

    看都不用上前查看,嗓門最大的大臣喊了起來,“閹人江,你竟然下毒謀害太子!”

    太後也冷喝道“大膽反賊,來人,把江子倉給哀家拿下!”

    從門外湧進來一大群兵士,擋在了眾人與江子倉的中間。

    江子倉咬牙切齒地說道“虎毒不食子,太後,你好毒。”

    太後寧可從各家王爺裏挑個幼君出來,也不要江子倉這樣的一個閹人,奪走了青梁國的皇權。

    皇家血脈就算現在死了很多,想要找還是能找出來幾個,太子為了青梁犧牲性命,想必也是願意。

    太後不想再和一個必死之人廢話,一聲令下,“拿下他。”

    話音剛落,她便驚叫起來。

    莊柔竄了出來,一把掐住太後的脖子,拉站她就衝到江子倉身邊,伸出另一隻手,把趴在太子身上痛哭流涕的皇後,也給掐住了。

    “全部退後,不然我就殺了她倆。”莊柔把兩人拖到身前,看著眾人冷聲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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