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夏日烈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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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柔把買來的東西都扔到了朱老太的懷裏,拍了拍她的肩膀站了起來,轉身後拱手說:“我是洪州典史莊柔,這婆子衝撞了各位,真是不好意思了。驚嚇到幾位女眷真是讓人惶恐,本官想請幾位用個便飯,賠個禮,不知賞不賞本官這個臉?”

    她說話態度加語氣太像個男子,把張耀祖聽得一愣愣的,說到典史他馬上就記起是誰,沒想到那個百姓口中相傳的惡鬼,竟然是這樣一個普通的女子。

    沒有惡鬼般的陰氣,也不凶神惡煞,更不是美若天仙的冷美人,但看著好像很好相處,和和氣氣有些可愛。

    商見官低一分,不管對方有沒有官威,身為商人的精明,他還是不敢輕瞧莊柔,拱手還禮道:“典史大人真是客氣了,家眷並無事,隻是犬子還年幼,要早些送他回去。這次實在是不好打擾大人,改天草民一定登門拜訪。”

    見他拒絕了,莊柔無所謂的笑笑,看了看他身後的那女子說道:“這是尊夫人?真是端莊秀麗啊。”

    本來閑雜人是不能這樣直接說別人的妻妾,但莊柔是個女人,就這麽湊過來,讓張耀祖有些不好出言阻止。

    他對身後的妾室說道:“怡雲,快出來見過大人。”

    明明大家都是女人,就當出來見個小姐妹,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但是江怡雲卻一直藏在張耀祖的背後,怎麽也不肯出來。

    張耀祖都莫名其妙了,平日也沒見她這樣,怎麽今天就如此扭扭捏捏。對方就算是個女人,那也是個典史,而且聽說是脾氣非常不好的那種!

    再說見個女人,扭捏什麽啊!

    他不解的說道:“怎麽了,出來見見大人,躲後背後做什麽?”

    江怡雲不敢出來,還出了一身的大汗,她低聲帶著請求說:“爺,我好像中暑了,身體有些不舒服。”

    “怎麽會這樣,剛才還好好的。”張耀祖現在很寵江怡雲,就是她這爭氣的肚子,讓他得了個張家獨苗,以後就要當上家主。

    整個張家的女人都不如她,肚子都不爭氣。現在隻盼著她再生幾個出來,那樣可就放心了。

    江怡雲不敢抬頭,沒遇到莊柔時都沒這麽怕,那老婆子可能去報官了,不然怎麽如此巧會在這裏遇到,憑著她自己恐怕連要飯都討不到吃的。

    莊柔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盯著江怡雲看了好一會,看她死活不願意正麵見自己,就轉頭看向了張家的獨苗。

    “小公子長的真是粉嫩,一看以後就是成大事之人,給我抱抱如何。”她伸手就向那孩子走去。

    頓時,江怡雲如同餓狼撲食一般撲了過來,把抱著孩子的婆子一把給抱在了懷中,驚恐的盯著莊柔。

    莊柔詫異的看著她,隨後又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張公子,你家室妾很寵令郎啊,不讓本官抱,那本官不抱就是,不用如此緊張。”

    張耀祖一頭霧水,愛妾平時溫柔敦厚,大氣都不敢喘,活的小心翼翼,怎麽今天變了個人似的。

    不過看著江怡雲那害怕的樣子,他也有些釋懷,肯定是聽說過惡鬼典史的大名,怕她傷害到寶兒。

    想到如此柔弱的她,雖然無禮但敢壯著膽子保護兒子,真是不忍心責怪,果然是為母則剛。

    張耀祖心中非常欣慰,很抱歉的對莊柔說:“真是讓大人見笑了,我這室妾不懂規矩,還望大人不要往心裏去。過些日子,小人必擺下酒席,定要向大人賠罪。”

    “我怎麽可能不給你麵子,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你家的食魚居也行。我也正好回去,再叫幾個兄弟過來。”莊柔不客氣的說道。

    做官的人不管男女都臉皮厚,還要叫人過來,不止要請客吃飯,還得給他們包銀子吧!

    張耀祖愣了一下,臉馬上堆起笑容,他就算心中腹誹不斷,但臉上也不會表露出來,“那敢情好,今晚就等著大人大駕光臨了。”

    江怡雲焦急萬分的看著張耀祖,不想他去,但又不敢說出口,隻能看向了剛才的婆子。

    那婆子幾步走了過來,眼珠子一轉,假裝扶著她,嘴唇動了動不知說了什麽,隻見江怡雲身子一軟,突然就倒在了她身上。

    婆子扶著她就喊了起來,“姨娘,你醒醒啊!姨娘!”

    丫環婆子圍了上來,掐人中的掐人中,有些用帕子沾了水擦頭,頓時亂了起來。

    張耀祖一看愛妾暈倒了,也顧不上莊柔,趕快去查看情況。

    莊柔笑了笑,抬手喊道:“張公子,既然如此那我改日再登門拜訪。小公子很可愛,我滿喜歡的。”

    “那多謝大人,今日事情變成這樣小人也不知如何是好,你看這……”張耀祖忙著把人抬去找大夫,看到莊柔還站在那,隻得抱歉的說道。

    “沒事,下次吧。”莊柔笑了笑,那張耀祖便趕忙去看江怡雲的情況,要把人給抬到馬車上。

    莊柔也走到了朱老太身邊,她還在咬牙切齒狠狠的盯著江怡雲,那樣子簡直要把她生吞活咽了。

    “走吧。”莊柔把朱老太拉了起來,把拐杖拿起來塞到她的手中,再把買來的東西重新拿回來,催促著她上馬車。

    朱老太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的總看張家那邊,嘴中一直在小聲的罵著什麽。

    莊柔沒好氣的說:“收聲,這些話別罵給我聽,不樂意聽。”

    被她一罵,朱老太不敢再嘀咕,卻非常的難受,開始哭起來。自己的胖大孫子就在那,她非常想去把人接回去,瞧那胖小子長的和自己兒子多像。

    把她趕上馬車,不理她的哭泣,莊柔看向了張家那邊。她感受到一股揮之不去的陰森視線,往那些忙亂的人群裏瞧了瞧,發現正是剛才罵人的婆子。

    這個婆子有些古怪,莊柔剛才就發現了,那江怡雲看了她好幾回,正是婆子走過去後,才開始裝暈的。

    現在還不是揭穿她的時候,倒是那婆子,可以盯一盯。

    莊柔上了馬車,讓車夫回去,一路上都沒說話,朱老太也是悲從中來,一路哭著回去。等回到救災司,進了房間,莊柔便問道:“可看清人了?”

    朱老太立馬喊道:“就是那個小蹄子!化成灰我也得出來,大人你要給民婦做主啊!”她沒敢亂罵,隻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道。

    莊柔靠著門,淡淡的問道:“那胖子是你兒子嗎?”

    “啊?”朱老太愣了一下,拍著大腿就哭,“大人,我要是有這樣的兒子,怎麽可能會變成這樣,雖然眉眼有些像,可我們哪有錢吃得這麽胖!”

    “我知道了,你等著吧,過幾天我就把這事解決掉。”莊柔掏出個荷葉包扔給了朱老太,裏麵是兩個在小街買的素菜包。

    果然,朱老太拆掉捆荷葉的草莖,一看裏麵是兩個有點溫熱的包子,便忘了哭,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大人,這個包子真好吃!”

    “你想要銀子還是孫子?”莊柔看著破涕而笑的她,突然開口問道。

    朱老太咬著包子就愣住了,頓了頓說:“當然是孫子,那可是我們劉家的長孫。”

    莊柔不客氣的說:“你姓朱。”

    “朱……可我是劉家的媳婦,現在兒子沒了,孫子總得回來傳宗接代呀。”朱老太有些茫然,把已經咬壞的包子吃了,剩下那個重新包在荷葉裏,放進了懷中。

    看著她的樣子,莊柔問道:“脫去他一身華服,掉了滿身的膘,取掉那些金項圈平安鐲,放棄整個張家的財產,跟著你回去分吃那個素菜包?”

    朱老太手抖了起來,神色非常難堪的說:“大人,窮就連孫子都不能養了嗎?”

    “不,可以養。”莊柔麵無表情的看著她,“隻是,他長大了應該會恨你,恨之入骨。”

    讓一個本來可以穿金戴銀的少爺,回去過上飽一頓饑一頓的窮日子,長大可能也就是個苦力或是農夫,那時他要是現在的事,真有可能把祖母恨之入骨。

    朱老太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可耳聽目染讓她不得不這樣做,“如果孫子接不回來,我死後怎麽見劉家列祖列宗……”

    “這我不管你死後如何,我隻管現在。”莊柔實話實說道,“殺人者償命,我不會放過殺人者。但那孩子是無辜的,你也瞧見他現在的生活,如果跟著你走的話,有九成九他的生活就毀了。”

    “我能讓他安全的留在張家做少爺,而你也會有房有田,在死之前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還能每年清明燒很多紙錢給劉家祖宗。”

    朱老太非常不解,“大人,這隻是我們的家事,你幹嘛要管這麽多。反正就算是要飯,我也要孫子,窮也能活命。像我兒子小時候,家裏比現在還窮,我就出去討飯,把討來的剩菜剩飯嚼爛了把他喂大。後來他爹出去做工,日子慢慢好過起來,隻是後來供他讀書又窮了。”

    “孫子現在還小,帶走他也不知道,長大他就能給劉家傳宗接代。”

    莊柔看著她那一口發黑的爛牙,指著她凶狠的說道:“你要再敢提一句要嚼爛了食物喂小孩,我現在就敲掉你剩下的那幾顆牙齒!”

    “大人,你不能這樣,他可是我劉家長孫啊!”朱老太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官要這樣,為什麽要阻止自己帶孫子,明明那就是劉家的。

    狗不嫌家貧,大孫子也應該跟著自己過日子才對,劉家得有人傳宗接代才行,不能在自己這裏斷了,再說隻要有口糠皮吃都不會餓死啊!

    莊柔笑了起來,“他娘還沒死,輪不到你來領。如果她娘犯了死罪,憑我家大人的德性,他應該會讓張家人養孩子。”

    朱老太震驚的說道:“可那不是張家的孩子,是我劉家啊!”

    “誰知道他不是張家的少爺?”莊柔歪頭衝她就陰森的笑了起來,“知道又不聽話的人,全部死掉不就行了。”

    朱老太如同掉進了冰窖之中,全身冷到僵硬起來,莊柔的眼瞳盯著她,好像一隻蓄勢待發的毒蛇,讓她把劉家祖宗都扔在了腦後。

    “你知道張家少爺,是誰的嗎?”莊柔的聲音幽幽的傳了過來。

    朱老太發白的嘴唇抖了抖,結結巴巴的抖出一句,“張…張家的。”

    “真是太好了,劉老太太你真是太明事理了,讓我們看看,多少銀子夠你養老再撿幾個孩子來送終呢?”莊柔的表情瞬間就變得溫柔起來,剛才的寒氣頓消,整個房間又暖和起來,她合起手掌開心的說,“一千兩如何啊?”

    “一千兩!”朱老太眼珠都快掉出來了,也不顧剛才被嚇得尿了出來,嗬嗬得笑道,“全憑大人做主!”

    兩人同時笑了出來,夏天真是暖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