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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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雄不是初出江湖的熱血少年、愣頭青。移花妙訣、一元重水雖然動人心,可也要有命去拿才好。

    移花神令一出,群邪辟易,神魔難當。

    別說他兒子隻是青龍峽的一個橙衣弟子,哪怕是成了青龍峽的掌門,也庇佑不了他。

    君如玉一臉的可惜:“那可是移花妙訣啊……”

    陳雄嗤笑:“是啊,那可是移花妙訣。月主可以拿來送人,但你卻不能要。那是移花宮的絕學,你說一個外人得了移花宮的絕學,會怎麽樣?會死的……水母的一元重水或者還有一些可能,可移花妙訣,嘖嘖……”他的語氣,滿是幸災樂禍。隻是不知道多少被移花妙訣迷瞎了眼的江湖草莽會入套?多少的熱血豪俠會打一個頭破血流?陳雄是一點兒都不懷疑月主的心狠手辣的——作為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漂亮的不像話,如神如仙一般的女人,假若不想成為男人的附庸和玩物,那就必然要付出代價!

    月主付出了代價,移花宮的宮女、弟子也同樣要付出代價。這是她們能夠獨立於武林,卻無人敢於去欺辱她們,哪怕是邪魔外道也要退避,得享安生的代價。

    這個代價是嚴酷,比嚴冬還要嚴酷。

    這個代價是殘忍,比死亡還可怕的殘忍。

    移花宮嚴酷、殘忍——對自己嚴酷、殘忍,對外人更為嚴酷,更為殘忍。曾有幸進入過移花宮,並且是頭一個活生生的進去,活生生的出來的唯一一個男人君如玉就有幸見識過。那裏的規矩之森嚴,氣氛之壓抑,似令人絕望。他想他如果是一個女人,一定在這裏待不下去。

    但卻又不得不承認,一個女人待在移花宮裏,絕對要比淪為男人的玩物好得多。

    他曾和月主品琴論道,引為知己。

    月主是一個智慧如淵的女人。

    她說:

    這世間女子,多被馴化,柔弱如水,故而為人附庸。若要得一喘息之地,非以嚴苛、殘酷之規矩,不能使之堅強。當嚴苛、殘酷讓這些女子因恐懼而忘卻生死,忘記了柔弱,可以拿起劍,可以冷酷,那她們才又獨立於世間的資格。當這一群被嚴苛、殘酷的規矩包裹出一層堅硬的甲殼的女人組合在一起,這就是移花宮。這,就是可以令邪魔為之退避三舍,不敢輕視鋒芒的移花宮。

    這……也是代價!

    移花宮的規矩是如何的森嚴?

    移花宮的女人,上至於宮主,下至於奴,哭、笑、喧嘩皆不許,雖女子眾多,卻安靜壓抑。一旦發現有人哭、流淚,或者是笑,打鬧,便會受到嚴厲的懲罰。鞭笞、捆綁、罰跪不一而足,嚴重的甚至會被處死。

    整日裏,移花宮中每一個女人都必須穿戴整齊,坐立行走皆有規定,除飯食時候,頭臉上皆佩一遮住臉麵的銀色的、絲綢質地的軟miàn jù,外罩一層麵紗。

    飯食時,卻連咀嚼聲也不許發出。

    ……

    森嚴、嚴苛、殘酷。

    故而強大的令人驚懼!

    老豬一家的死還未犁清,移花宮、水母宮就聯合通緝自己……當真是麻煩接踵啊。如果是其他的時候,君如玉定不會認為這是麻煩。他一不怕女人二不怕麻煩,但現在他卻怕月主和水母給她找麻煩。眼前這一個麻煩已經夠了。他不再和陳雄開玩笑,說:“你能不能讓人給那兩位帶個話?”

    陳雄憋了半天,吐出兩個字:“不能。”

    君如玉問:“我們還是不是朋友?”

    陳雄道:“我們是朋友,可我和月主、水母不是朋友。”

    這兩位絕對是六親不認的主。

    威名,也是殺出來的。

    凶威赫赫。

    君如玉哀歎了一句,說:“那就算了吧。隻能怪老豬可憐了……”見君如玉連老豬都搬出來了,陳雄也沒法子,說:“行,那我就找個人給你帶信吧。”這年頭,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人多的是。於陳雄而言,找一個年輕一點,激靈一點的姑娘,更容易。移花宮是禁地,但對女人還是會網開一麵的。何況陳雄要找的還不是江湖女子——移花宮會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嗎?陳雄不敢肯定,但應該、大概、可能、也許是不會的吧?

    管它呢!二人回了山塗陳家,君如玉就寫了兩封信,一封是給移花宮的,一封是給水母宮的。

    給移花宮月主的信是四個字:不逾中秋。

    給水母宮水母的信也是四字:君安勿念。

    移花宮的宮主高高在上卻也有朋友。君如玉就是她的知己。

    水母宮的水母足不出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安心做一個宅女,可也是君如玉的朋友,君如玉是她唯一不討厭的男人。

    是朋友,也是知己。這個時候,二人聯名通緝,顯然是二人知道了什麽。他將信交給了陳雄,便又告辭。心頭卻懸起來……老豬這一次的麻煩是真的麻煩。月主、水母二人顯然知道那個麻煩是什麽,不願意自己去冒險。可……那個麻煩是什麽呢?移花宮和水母宮消息通天,他卻是孤家寡人。

    這是一個dà má煩、天大的麻煩。出了陳府之後,他就雇了一輛馬車朝榆林的方向去,思來想去一天左右,他突然改變了行程。

    他決定去一個地方,拜訪一個人,借一樣東西。

    江南好,小橋流水畔,嚶嚶聲婉。

    一條花街正當時。

    長竹竿挑起紅彤彤的燈籠,照出一條長街。君如玉一身青袍,長發柔順的束成了馬尾,走到一座臨街的樓前,樓是“廣寒”,樓的主人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一個無人敢於小看的女人,他來廣寒,便是來拜訪這個女人,並且借一樣東西。一樣可以讓他在這個dà má煩中盡量保命的東西。

    他在門前駐足片刻,便抬腿進去。門口沒有旁的樓招攬客人的姑娘,裏麵也很素雅,他走進去,也沒人理會。

    隻因為姑娘知道這位如玉公子是來找誰的……

    廣寒宮中除了嫦娥仙子,還有誰能讓如玉公子來找?

    廣寒有仙子,其名為嫦娥。

    她叫嫦娥。

    自比天上仙子,風華絕代,三十歲,歲月卻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