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如玉……”一個半陰半陽，男聲、女聲錯了半拍，就像是兩個人一起說話的聲音從四麵擠壓過來，讓人辨不清聲音的來源，聽的人渾身都是一個機靈，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那聲音陰森森的：“君如玉……君如玉……”

    滲人的聲音如潮水一般，一浪一浪的洶湧而來。

    嫦娥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無常殿的勾魂無常！”

    她霍然抬頭。

    似乎是要透過車子的穹頂看透那聲音的來源。

    君如玉的手抓了一下筆，又將筆擱下，深吸一口氣，很認真的和嫦娥解釋：“我真的沒招惹過無常殿的人。”“但無常卻找上你了。”嫦娥有些無語。無常殿是一個很神秘的組織，也是一個令人頭疼的組織——隻是，從未和君如玉有交集的一個組織，又因何而來？君如玉默了一下，說：“也罷，就讓他們來試驗一下……我的，道途吧。”君如玉看向前方，似乎隔著牆壁看到了外麵，眸子如星辰一般明亮。

    嫦娥也是眼鏡一亮，道：“你不說已經沒有路了嗎？”

    君如玉道：“對啊。所以我試著搭一座橋。”

    “橋？”

    “武道的前麵是一條峽穀，路從這裏斷了，所以需要一座橋……我就站在懸崖邊上看著對岸，想要過去，就要搭橋。”

    “能成？”

    “不知道，隻是一個猜測。”

    他掀開車前的簾子走出去。

    嫦娥就待在車裏。

    她知道，自己這時候就應該待在車裏，哪怕心裏很擔心這個小弟弟。天空中三個穿著左黑右白的無常服，頭戴著黑白色的紙帽子，臉色蒼白無血，雙眸泛黃的“無常”以三才之陣，分列在車子的周圍。車已經停下，車把式卻已經寂然不動，死的不能再死。

    黑白無常，勾魂奪魄，見了無常，又如何不死？

    君如玉說：“你們要勾我的魂？”

    “君如玉，將你從朱浩文家得到的天書交出來……”陰森森的聲音，依然從四麵八方過來。這是無常的奪魂魔音，據說是一種很奇妙的音波功夫。聲音中，夾雜的一些精神異力可以讓人生出恐懼、畏縮等諸般負麵情緒。君如玉的瞳孔中紫光隱隱，紫氣守護心神，說：“你們和他們，是什麽關係？”

    “知道的多了，會死人的。君如玉！”

    “我在榆林的修真坊市見了一個武道金丹，是曾經的不二刀杜殺，在百年前名動江湖。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思索，想要把以前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嚐試一下，你們來的適逢其會……”

    君如玉的前半句話溫潤如玉，後半句的聲音中卻突然多出了一些燥意。他的眼睛裏隱隱的紫光變成了紅色。

    體內紫氣東來的真氣忽而換了一個從未運行過的脈絡，變成熾烈的火紅色。他的皮膚都隱隱約約的燃燒起來，變得通紅。

    體表的一根根毛發忽而竄出一些火苗，轟的一下燃燒殆盡。

    君如玉右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張開嘴。

    呼——

    一道火舌從君如玉的口中噴出來，在強勁的真氣作用下，火舌凝聚，足足噴出數十丈，一下裹住了其中一個無常。等火舌一消失，君如玉的臉色猛地蒼白，一口血噴出來，眸子裏的紅光重新變成了紫色。他幹咳了兩聲，一手捂著嘴，聲音嘶啞：“我就感覺這一招能成，不想還真的成了。”

    “走——”

    震驚之後，剩餘的兩個無常就要走，可他們的速度卻慢了。一團粉色的身影飄出，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撲向一個無常，粉色的身影從無常的頭頂飛過，一個盤旋，腳在無常的頭頂一踩，就又飛過了另一個無常。

    再一踩，回到車上。

    “想走，問過我了嗎？”嫦娥冷笑，“你是無常，我是閻王。”

    閻王要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

    兩個無常噗通、噗通的栽倒。

    人已死。

    死在婦人心之上。

    最毒的婦人心。

    收拾了一下，二人就重新上路。君如玉也不再繼續思考自己的道途，剛才的試驗，已經讓他確定了自己的方向。嫦娥就和君如玉一起坐在車轅上，優哉遊哉的趕著車走。嫦娥道：“你太冒失了，剛才的那一團火要是沒有燒了無常，把你燒了怎麽辦？”君如玉笑，溫吞如玉：“我其實還是很有把握的。”

    “你是君如玉，你不能如此犯險！”嫦娥告誡道：“這世上該死的人多得是。你去移花宮找一些花奴、花肥什麽的，以之試驗就可以了，何必親身犯險？”

    “拿人做實驗，於心何忍？物傷其類啊……”君如玉的臉色已經不似剛才的蒼白，說道：“人和人是一樣的。壞人該死，那可以殺了他，但拿人來試驗，卻又是一樣了。心會留下痕跡，精神會不圓滿……這樣一來，武功就不圓滿了。就算拋開了武功，自己也不會快樂。而且我也很有把握，何不自己來？”

    “你們聰明人就是矯情。”

    “我不聰明。”

    江湖中的第一聰明人否認自己聰明——

    一個聰明人又如何會做傻事？

    但人總應該是有自己的堅持的。

    “你的橋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算是找到路了……”

    “恭喜。”

    ……

    人體有五行，以五髒、六腑統禦之，謂之曰木、火、土、金、水。五行分陰陽，構成了整個人體的機能，統攝一切。君如玉試驗了火，算是找到了一個方法。他的橋，他的法，由上古密文而來。能不能通到懸崖的對岸他不清楚，但卻清楚自己一定可以走出這一步。上古密文一共十二萬九千六百字——這便是他尋到的道途。當然，現在他隻能從五個字開始，以一個字為基礎。

    一共是六個字。一個是紫氣東來的內功書寫出的那一個類似於“卵”字的上古密文。

    另外五個字，就是最本質的木、火、土、金、水。

    道途已明。

    剩下的便是琢磨，以及搜集更多的上古密文。他知道上古密文為十二萬九千六百字，但他目前知道的，卻隻有一千三百六十二個。

    路漫漫兮其修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