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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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談天論地,誰人與?知音難覓。

    世人知他才情無雙,可誰又知他的寂寞?

    放眼天下。

    能聽他論宇宙之玄妙者,唯月主一人。

    能與之論天地之理者,唯月主一人。

    世間人千千萬萬。

    唯月主一人。

    嫦娥有些憐惜的揉一揉君如玉的頭發,像是揉一隻哈巴狗:“你從小就聰明,我也想聽你說話……可你說的這些,都太遠了,我總是忍不住瞌睡。我試著聽,可我發現我對此毫無興趣,我們,真的聽不懂啊。”嫦娥的聲音有些沒落,他們不是一類人:如果隻是性格不合,那並不是什麽大問題。可他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君如玉的世界是寂寞的,世界之大,卻沒有一個可以理解他的人。在那一個世界裏隻有一個人可以和他交流,那個人是月主。

    所以同樣寂寞的移花宮主有了一個異性的朋友。

    惺惺相惜。

    君如玉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奇門妙術,武功玄學無一不精,但他真心在意的又豈是這些?

    那一個又一個的夜晚仰望夜空時的顫栗,孤獨和寂寞下所醞釀的東西,才是他最為珍視也最讓人無法理解的。

    豪華的馬車一路顛簸,車廂內卻很平穩。路過城鎮的時候,嫦娥便會買來一些草藥,其中不乏人參、靈芝之類的名貴藥物,混合在一起熬了給君如玉喝。這些都是修複經脈,理順氣機的藥物。

    很苦……君如玉就像是個小孩子一樣,每一次吃藥都躲,隻是又如何躲得開?

    嫦娥這一位大姐很霸道的用一條大長腿壓在他的大腿上,連兩隻手也一並壓在腿下,一手捏著他的鼻子讓他張嘴,然後一大碗的藥就咕嘟咕嘟的灌下去。每一次都灌得君如玉眼淚直流。

    “要死了要死了……”

    灌完藥被放開的君如玉像是一條死魚,鼻子裏都嗆出一些藥汁,惡心的厲害。

    但與之相伴的卻是經脈的好轉,當稀薄的真氣在其中運行時,也沒有了那種針紮一樣的疼痛。

    嫦娥聽他叫喚,一巴掌就蓋下去,打在君如玉的額頭上。

    “啪”的一聲,聽著都疼。

    “甭給我裝可憐……欠你的。”

    在她麵前。

    二十多歲的君如玉卻依舊還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似乎永遠都是十二歲。

    可自己的青春,又能留住多久?

    她心想:小弟啊小弟,在我的麵前,你永遠是十二歲呀。會撒嬌,淘氣,而我的青春卻也留在了你這裏。她的手忽而柔弱起來,嫦娥的手溫柔的就像是水一樣,都要化進君如玉的皮膚裏。

    君如玉齜牙咧嘴,“嫦娥,你這溫柔也來的太突然了,我有點兒不習慣。”

    嫦娥道:“你犯賤是吧?”

    嫦娥作勢抬手。

    君如玉忙雙手捂臉。

    “別打臉!”

    嫦娥“噗嗤”一笑,掩著唇笑個不停。

    日複一日。

    推演、計算壬癸水之修法,不停的調整模型。體內的真氣也多少回複了一些,經脈的傷勢也在湯藥攻勢之下緩解。但那一口噴出的火焰,傷的卻是根本,多年的真氣幾乎毀於一旦,根本就不是打坐可以恢複過來的。但時至今日,再次會想到那一口火焰,便是他自己也充滿了一種驚懼——

    那一口火焰的場麵之恢弘,威力之霸道,簡直駭人聽聞。隻是臨陣使用,又還是曾經深思過的想法,可真的用出來,那種霸道依然不是他能承受的。

    理論、現實之間,十萬八千裏。

    八月初七的時候。

    馬車行進了移花宮的勢力範圍,一進入移花宮的視線,便有移花宮的弟子出現,攔住了馬車的去路。移花宮弟子皆一身白衣,戴著銀色的miàn jù,將姣好的容顏包裹起來,便是發絲也都盤起,藏在miàn jù中,更遮了一層厚厚的麵紗。移花宮的弟子很冷:“君公子,宮主在移花宮中恭候多時!”

    君如玉點點頭,說道:“麻煩了。”

    之後,趕車之人就變成了移花宮的花奴。

    移花宮弟子則在旁跟隨。

    一路上一言不發。

    嫦娥仔細觀察那弟子,發現其走路時候的每一個動作,步幅竟然都像是用尺子量出來的一樣,分毫不差。

    她試著和那弟子說話,那弟子卻一言不發。

    君如玉好笑道:“嫦娥,你不要白費力氣了。移花宮弟子,在沒有必要說話的時候,是不允許發出聲音的。這就是移花宮的長久之道……”

    嫦娥道:“可耳朵長在她的身上,她一定會聽。”

    然後就繼續騷擾女弟子。

    很快。

    車子就進了山裏,過了蜿蜒的山道之後就進入山穀當中。山穀中籠罩著一層並不厚重的霧氣,亭台樓閣,鳥語花香。隻是卻看不見多少人,隻有一些執勤的弟子如同雕塑一樣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一動不動中,卻又有一種攝人的力量,似乎在她們的體內醞釀著。讓人不由自主的想到“可怕”兩個字。

    車子終於停下,那弟子道:“請公子隨我來……”

    二人被引進一個院落。

    一個充滿了江南風情,小橋流水的院子。那弟子引著二人進了客房,安頓一番之後,就去稟告複命。

    嫦娥第一次來移花宮,見了氣象,感慨道:“這裏風景秀麗,隻是太過於安靜嚴肅了一些,似籠罩了一層煞氣。”

    “都是軟弱女子,若不堅強些,在這個江湖,隻會被吃的連渣都不剩!”一穿著月白色的裙裝,外罩一層淺藍色紗衣,身材婀娜,卻散發出無窮威勢的女子發髻高挽起,帶著一張miàn jù、麵紗的女子,就出現在院落中。她的目光猶如實質一般落在君如玉的身上,頃刻之後,便冷聲道:“是誰把你傷成這樣?”

    這女子便是月主,雖不見容顏,卻已讓人生出一種臣服之感。她身上那種霸道、堂皇比之帝王,有過之無不及。

    她的聲音還是那麽冰冷,似乎一成不變的語調中,卻蘊含著出離的憤怒。

    君如玉苦笑,說:“是我自己弄的。”

    “實話?”

    月主疑問。

    君如玉道:“實話。我還不至於給我的敵人開脫……路上遇到了無常殿的無常,那些無常的武功之厲害,你也清楚。所以當時我就……”他簡單的將當時的情形說了一下。三個無常一起出動,又有哪一個武林人不拚命?倘若隻是一個君如玉,或者輕鬆一些,可實際上身邊還有一個嫦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