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多餘再來看慕暖時，她正好要出院。

    “慕暖，怎麽就要出院了呢？”

    “沒什麽事了，想早點回去。”

    聽到早點回去，這讓多餘震驚了，前兩天，慕暖明明就是不願再回慕家的，可是現在，竟然說要回去。

    病房裏還有個下人在幫慕暖收拾一些必需品，藥物之類的，多餘有些話不好直接問，但心裏想著，一定是慕夜白用了什麽手段。

    “你……”

    “是我自己想回去的。”

    慕暖知道多餘在想什麽，不就是以為，她是被逼的麽。

    事到如今，還有誰能逼她呢。

    “可是……”

    多餘納悶，慕暖已經見過亞斯了麽，如果見了，為什麽還做出了相反的行為，這完全超乎了她的理解範圍之內。

    難道，是慕暖對慕夜白，還未死心？

    “慕小姐，東西都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那傭人說著，就先出去了，多餘見狀，忙把病房的門給關上，這才開口問道：

    “你已經見過那個亞斯了嗎？”

    對方點點頭，不以為然的嗯了一聲。

    “那你還要回慕家？”

    “見了亞斯，和回慕家有衝突麽。”

    江多餘：“……”

    對哦，見了亞斯又如何，是多餘自己理解錯了，以為慕暖是想讓那個男人帶她離開這裏。

    原來，不是這樣啊。

    “慕暖，我能感覺得到，你並不是真的想回去的。”

    “多餘，沒有人逼我。”

    慕暖嘴角的笑意在江多餘看來，不過是偽裝笑容，雖然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讓慕暖做出這樣的決定。

    裴聽風敲了門，多餘遲疑片刻，才去把門打開。

    在醫院，總是避免不了，與這個男人見麵。

    她垂下眼，很自然的退到一邊，說了一句：

    “那我還是先走了。”

    這次不等那人開口說什麽，那人兒已經快步離去。

    裴聽風也不知道自己是豺狼啊還是野獸，這女人現在見了他就轉身走，就因為他之前說了一些重話？

    “你把多餘嚇跑了。”

    “我？我有這麽可怕？”

    慕暖輕聲笑了笑，隨即點點頭：

    “有的時候呢，真的很凶。”

    聽到這丫頭還能打趣自己，說明恢複的還不錯，比裴聽風想的好一些。

    不過當今早聽到她要出院回家的消息，還真是有過片刻的震驚。

    “你這是，想通了？”

    雖然不認為，她是個自己能想通什麽事情的聰明人。

    “……嗯，想通了。”

    慕暖點了點頭，想不想得通，似乎也沒有什麽意義，反正她從來都是，被禁錮的小鳥，要想飛出五指山，除非——

    五指山不複而存。

    “暖丫頭，你要能自己想通倒也好，對於慕夜白而言，承諾固然重要，可是並不代表其他就無所謂。你現在不是一個人，如果他知道孩子還在……”

    “你先別告訴他。”

    慕暖出聲打斷裴聽風的話，固執地搖頭：

    “這個事情，等我和他的關係緩和一些，我想親口和他說。”

    但其實，不會有那麽一天了。

    裴聽風想想也是，畢竟這是人家之間的事，但現在暖丫頭能想通，也算是這次的事，徹底過去了。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事情往往總是與想象的，背道相馳。

    ……

    慕家。

    “慕小姐回來了。”

    卿姨見那人兒出院回來，就已經早早準備好了鮮湯，給她好好補補身子。

    慕暖臉色還是不太好，想要上樓回屋躺著，可是腳步才踩上那台階，就止住了。

    卿姨看著那人兒沉下的眸色，以為她是想到了之前的事，畢竟沒了一個孩子，多少都會在心裏留下疤痕的。

    可是慕暖此刻想的卻是——

    這樓梯怎麽這麽不經摔啊，要是當時能把她摔死了，該多好。

    這樣，現在也不會這麽痛不欲生了。

    痛不欲生……

    是啊，若說之前是痛苦的難過的悲哀的。

    那麽現在，就是無法再回頭的萬劫不複了。

    “先生。”

    聽到卿姨的聲音，慕暖沒有回頭，但聽到從身後漸漸靠近她的腳步聲。

    他今天怎麽回來的這麽早呢。

    未等她回過神，身子已經被那人抱起，雙腳離開地麵時，慕暖心一緊，手環住他的頸間，抬眸的瞬間對上男人晦暗如許的黑眸。

    她聽到慕夜白的聲音，沉沉暗啞，薄唇淡著的弧度，幾分沉醉。

    “回來就好。”

    回來就好，她肯回來，就好像代表著，對於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會忘記一般。

    慕暖第一次覺得這個男人，很陌生。

    被他抱上了樓，她凝視著他的側臉，耳邊甚至還能聽到他心口的跳動。

    原來，慕夜白是有心的，原來他的心也會跳動。

    若是哪一天，他的心不再跳動了，那麽——

    是不是意味著，她自由了呢。

    “我可以自己走。”

    上了樓，她想下來，不想被他這樣抱著。

    卿姨在樓下看著呢，也不害臊。

    那小女人唇角若有若無的笑意，像是有些羞怒，可又夾雜了別的情緒。

    那種情緒，慕暖以前從未有過。

    他將她放下，牽著那人兒的手，就去了轉角的房間。

    慕暖如果沒記錯，那裏是一間空著的屋子，而此刻，裏麵卻布置了很多小孩子的東西。

    有嬰兒床，有玩具，有孩子的推車……一切的一切，在慕暖眼中，一點也不驚喜，倒是驚嚇。

    難道，裴聽風告訴他了？

    卻是那人的大掌從身後環住她的腰身，屬於慕夜白獨特的男性氣息貼合上她的耳朵，所說的每一個字，都那麽的動聽——

    “喜歡這裏嗎，提前準備好，給我們的孩子。”

    我們的，孩子。

    這是他第一次說這樣的話，從來都是他和她，這一次，去多了孩子。

    無法去想象，慕夜白和慕暖之間，有第三個人介入的模樣。

    很，奇怪吧……

    “可孩子……”

    “這個沒了，我們還有下一個。”

    慕暖眸底的慌亂這才緩緩褪去，原來，他是為了以後準備的這間房。

    以後，下一個？

    “暖暖，很快我們又會有孩子的……我隻要你的孩子，好不好。”

    那最後三個字，輕柔得像是一陣風在她耳邊拂過，讓人聽了，心裏止不住的憧憬幻想。

    就好像，那仿佛是一件無比美好的事情，無比美好的未來。

    可惜，慕暖絲毫都感覺不到了。

    因為——

    她恨他，從來沒有比這一刻，更恨他了。

    慕夜白，我們沒有以後，最後三天，我用這最後三天，償還你的十年。

    “隻要我的孩子……那邱靜寧呢，你還要和她結婚嗎？”

    “你不喜歡，就不結。”

    聽到慕夜白這樣幾乎寵溺到，隻要她說，他就能去做的地步，還真是讓慕暖受寵若驚啊。

    為什麽之前不這麽說呢，為什麽要在她狠心傷了自己後，才說這樣的話。

    慕夜白，你這是在騙我呢還是在哄我開心，一時的假意承諾。

    等時間久了，等彼此都以為這傷疤已經過去了時，今日這些話，在你那裏便就不作數了。

    到時候，慕暖可沒有勇氣，再敢輕生第二次。

    所以這次，我不想死了，該死的人——

    也不是我。

    “好啊，那你不要跟她結婚，你娶我好不好？”

    懷裏的人兒嘴角揚著的笑靨，是這段時間來，她第一次對他這麽笑。

    即便這樣的笑，慕夜白一眼能看穿，夾雜了恨。

    從未有過的，恨。

    溫暖的大掌撫上她的臉頰，她便就是有目的再回來，成了一隻有毒的花，他也願意嬌養著她。

    “好。”

    “不騙我？”

    “不騙你。”

    輕柔的吻，情人的觸碰，一念之間，情起情燃。

    她在誘惑他，而慕夜白——

    根本抵擋不了她的誘惑。

    雙雙跌入那大床中央時，身下的人兒不悅的呢喃一聲——

    “疼……”

    “哪裏疼，嗯？”

    纏綿細碎的吻，落在她白皙的頸間，肌膚之上，點燃一隻隻火蝴蝶般的絢麗。

    “這裏……”

    女人的食指抵上他的胸膛，心口處的位置，她淺笑著，字字輕柔：

    “這裏好疼。”

    疼的，已經無法呼吸了。

    疼的，已經枯萎死去。

    慕夜白，喬嫤說的對，沒有人能拯救我了，因為你，已經讓我墜入了無間地獄。

    十年，你讓我活得像個傻瓜一樣。

    整整十年，她竟然在仇人身邊待了那麽久，甚至愛上了她本該恨的男人。

    慕暖，不……

    展顏，你死去的父親在看著呢，是你，讓他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