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回來，展顏一直拿著那化驗單，看著那上麵的檢查結果，不敢置信這是真的。

    而慕夜白，回來的路上，一句話都沒有說，但展顏看得出，他眼中的那抹涼薄，並沒有絲毫的喜悅。

    卿姨見兩人回來了，自然心急問結果。

    “這……”

    卿姨看著那化驗單，臉色也僵了僵，一時間竟無言。

    “會不會是檢查出錯了？”

    “……沒有，已經確診是懷孕。”

    展顏知道，孩子在這個時候到來，並不是好事。

    因為她現在的身體情況，好像真的不敢去想這樣的事情。

    但它偏偏，就是發生了。

    而且，下午醫生說的那些話，就像是隨時會引爆的炸彈，聽著的確很嚇人。

    原本是打算在婚禮後，就住院接受藥物治療，可若是那樣的話，孩子就不能留。

    必須要在藥物治療前流掉孩子，況且懷孕會加劇癌細胞的擴散，醫生建議，越快進行流產手術越好。

    但展顏不同意。

    因為，現在不隻有這個辦法。

    還有一條路，她可以選擇。

    就是等孩子生下後，再去接受治療。

    但那個時候，十個月的時間，隻怕晚了。

    簡單來說，就是要她在孩子和自己之間做一個選擇。

    展顏毫不猶豫選擇孩子，但好像除了她，所有人都希望她做流產手術。

    包括他。

    ……

    她從浴室出來，就看到慕夜白點了支煙，青白色的煙霧纏繞著指間。

    展顏很少見慕夜白在她麵前抽煙，可這一次，倒是少見。

    熄滅了煙，男人看著在梳妝台前坐下的人兒，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微微抿唇，染了笑意。

    不曾想，會有這樣的一天，會再有自己的孩子。

    現在，它就在她的肚子裏，即便才一個月，展顏都覺得，能感受到它的呼吸。

    這真的，是一個很神奇的過程。

    大約是，曾經失去過，所以再次擁有時，就不許自己再失去第二次了。

    她要這個孩子，要定了。

    即便……

    所有人都反對。

    “婚禮那天我們還是別邀請那些董事了，我之前說婚禮要盛大，隻是開玩笑的。”

    她呀，現在就隻想要一個平平凡凡的婚禮，賓客不要太多，一些關係好的朋友啊合作商就行。

    記者，也最好不要有。

    隻是，好像有人並沒有在專心聽她說話。

    深邃的瞳孔中，披上了一層灰暗，他睨著那她的背影，她從鏡子裏也能看到他的神色，談不上好，也談不上不好。

    良久，她聽到慕夜白的聲音傳來，帶著冷硬的穿透力，仿佛是他想了很久，做出的決定——

    “暖暖，孩子以後還會再有。”

    孩子，以後還會再有。

    所以，這一次就先不要了，是嗎？

    其實展顏在浴室裏，就有想過，他會對她說什麽話了。

    不外乎如此。

    女人沉眸，隨即笑了笑，說道：

    “老公，我在跟你說婚禮的事呢。”

    老公，這是她第一次，這麽叫他。

    卻多了那份刻意的討好，慕夜白又怎麽會聽不出來呢。

    隻是，這不是討好就可以解決的事。

    這一次，他不能縱容她。

    “以後，我們還會有孩子。”

    又是這樣的話，她已經聽過太多這樣的潛台詞了。

    索性，苦笑一聲，反問：

    “是麽。”

    還會再有麽，慕夜白，你這個騙子。

    “這是我們第二個孩子，也會是唯一的。”

    因為展顏根本不敢去想，萬一她以後治不好，若是她死了……

    那她能留給他什麽？

    什麽都沒有，而現在老天爺既然能給她一次機會，她說什麽都不會放棄這個孩子的。

    “那醫生也說了，現在癌細胞還沒有開始擴散，我們還有時間……”

    “暖暖，我不敢賭。”

    這一生，原來慕夜白也會有不敢的時候。

    就是現在，麵對她，他不敢。

    孩子可以不要，但她絕不能有事。

    “那要是我真的治不好呢，藥物治療要是沒用呢？！”

    那她到時候會更絕望的，她放棄了孩子，放棄了一切，最後還是逃不過一個命字。

    她會崩潰的！

    卻是男人沉眸，沒有回她。

    展顏知道，慕夜白是鐵了心要她拿掉這個孩子。

    除非他綁她上手術台，不然，她不可能放棄自己的孩子！

    天底下，沒有哪個母親會不要自己的孩子的。

    “它現在已經存在了，我們沒有資格剝奪它的生命。”

    “我現在是你的丈夫，是賜予它生命的人。”

    “那也不行！”

    是，你賜予了它生命，現在卻要剝奪它的生命，這和儈子手有什麽區別？

    “慕夜白，那我們不要結婚好了！”

    這樣，他就沒資格來決定她的孩子的生死了。

    展顏是在說氣話，可氣話也有認真的時候。

    “你想反悔？”

    “是你太無情！”

    她氣得咬牙，他為什麽就不能相信她一次呢。

    這是一個全新的生命，是他和她生命的延續。

    她是真的怕，自己有一天不在了，還能留下什麽。

    除了這個孩子，真的沒有什麽，可以陪他了。

    “你們以為這是為了我好麽？不會，我會恨你的！”

    說她這次無理取鬧也好，不可理喻也罷，展顏就一句話——

    “你要是不要孩子，那我也不要你了！”

    她不要他了，病也沒必要再治了。

    她想活著，拚命地想活下去，就是為了他。

    卿姨還是像往常那樣給展顏送藥來，就聽到屋裏傳來女人哭腔的聲音，心裏難免也有不少心疼。

    之前還以為展顏生下了當年的那個孩子，後來知道那個默默隻是領養的，白歡喜一場。

    如今……倒是唏噓，卻又無可奈何。

    “咚咚咚。”

    敲了敲門，進去時，還能看到展顏紅了的眼眶。

    “太太……”

    展顏看到卿姨端著的熱水和藥粒，拒絕的搖頭：

    “卿姨，我現在懷孕了，不能吃藥。”

    不能吃藥，也就意味著，不能治病。

    “可是……”

    “別鬧了，吃藥。”

    這一次，男人起身向前，拿起水杯與藥粒，朝她走去。

    她要是不吃，他會逼著她吃，是麽。

    今天醫生說了，這個孩子哪怕要留，也許也不會健康。

    且不說母體現在的情況很糟糕，就是她之前吃了兩天抗體的藥，都對孩子產生了影響。

    即便胎兒現在，沒什麽其他症狀，一切正常。

    “慕夜白，如果你認為我們的孩子，它的存在隻是一場鬧劇……”

    展顏哽咽著，竟不知自己如今還能怎麽說服這個男人。

    “我倒寧願，離你遠遠地。”

    從知道自己患病以來，她沒有逃離，而是選擇相信他，不顧一切選擇結婚，也要和他在一起。

    卻不想，早知道會有現在的局麵，當初就該狠心離開的。

    ……

    展顏還是沒有吃藥，而卿姨則不想看到這局麵越來越僵化，端著藥離開了。

    而這一夜，她沒有睡著，背對著他。

    他也沒有睡，目光凝著她的背影，整整一夜。

    因為懷孕的事，兩人陷入了僵局，她不願和他說話，一句也不願。

    怕開口，就是提要她做流產手術的事。

    畢竟醫生說，若是決定不要孩子，最好在兩個月裏流掉。

    多餘來看她了，而今天慕夜白沒有去公司，婚禮的事也暫且擱住了。

    “多餘，我們去屋裏說話吧。”

    看到客廳裏的那人，展顏便就沒了絲毫心情，多餘自然也察覺到了，也清楚矛盾在哪裏。

    沒敢說什麽，跟著展顏回了屋。

    剛坐下，就聽到女人沉沉的嗓音傳來——

    “如果你是來勸我流掉孩子的，那你現在就可以回去了。”

    “……”

    多餘怔了怔，隨即搖頭——

    “不，雖然我之前心裏的確有這樣的想法。”

    作為想讓展顏活下去的其中一員，多餘也認為，展顏應該現在就接受治療。

    但作為一個女人，並且設身處地的把自己轉換成展顏的角色來看。

    若是自己失去過一個孩子，當老天爺讓你再度擁有它的時候，即便是要了你的命，你也會保全這個孩子的。

    所以多餘沒有資格，要展顏舍棄孩子。

    “我理解你。”

    “多餘，如果每一個人都能像你一樣理解我，該多好啊。”

    每一個人，其實說的也就隻有慕夜白一人吧。

    “暖暖，他太愛你了。”

    就是因為太愛了，所以不敢失去。

    你不也是因為太愛這個男人，才想不顧一切的活下去，想給他生個孩子，延續你們的愛麽。

    換做你是他，你舍得讓自己深愛的人，為了你而死麽。

    “多餘，我真的不是一個幸運的人。”

    這輩子唯一的幸運，也就是遇見了慕夜白。

    展顏怕，她真的好怕，她會死，會徹底離開這個有他的世界。

    如果死亡是注定的結局，那麽她在死前，也要拚命留下這個孩子。

    ……

    這一晚，展顏以為兩人還會繼續這樣“冷戰”下去。

    直到背上一暖，是男人胸膛貼合的溫度，她緩緩睜開眼睛，沒有說話，安靜的等著他開口。

    “明天，我們去醫院。”

    去醫院……

    所以，他最後的決定，還是選擇——

    不要這個孩子麽。

    “我不會去的。”

    她不會去，絕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