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怎麽樣？”

    開口出聲的，是裴聽風。

    那醫生摘下口罩，搖了搖頭。

    這一搖頭不說話，讓展顏當場就全身被抽走了力氣那般，差點沒站穩，頃刻那眼中的淚無法克製的往下流。

    搖頭，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搖頭，為什麽不說話！

    “車禍發生時，孩子被護住了頭部，隻是一些外傷，但有重度休克的危險。而另一位傷者……”

    “他怎麽了？”

    “情況很不好，全身多處骨折，頭部撞傷嚴重，若是再晚救一刻，隻怕就腦死亡了。”

    腦死亡……

    那是，什麽意思。

    “那他現在的情況……”

    “能不能醒過來，還是要看傷者自己了。但短時間……”

    那醫生沒有往下說，但有的話，不用說破，也心知肚明。

    沒有腦死亡，可是若一直醒不過來，那又有什麽區別呢。

    唐西澤，你是不是非要選擇以這樣的方式來祝福我？

    我不要這樣的祝福，不要！

    ……

    張立安夫妻和父母趕來安城的醫院時，就看到守在病房外，穿著婚紗的女人。

    “默默她怎麽樣了？！”

    張立安的妻子本來就病還沒痊愈，這一刻更是像發瘋了似得，上前緊緊拽住展顏的手臂，搖晃著問她。

    多餘見狀，立刻上前推開那女人。

    “孩子沒事，很快就會醒了！”

    轉而看向未有言語的展顏，她臉色並不好，蒼白極了，多餘怕她哪裏疼，卻又不肯說。

    現在的情況已經夠糟糕，夠讓人難受了。

    偏偏噩耗一樁接著一樁，老天爺是不是還沒玩夠，到底要怎麽樣，才肯放過展顏呢。

    張立安立刻控製住妻子，他能理解展顏此刻的心情，沒有人比她更痛苦。

    在自己的婚禮上……

    “慕太太，你還好嗎？”

    默默沒事，可是展顏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

    張立安家還不知道展顏得了白血病的事，但看著此刻的她，和上次相見時差距很大。

    默默醒來的時候，是在晚上。

    她像是睡了很久，身子都軟綿綿的，睜開眼睛就看到了自己的親生爸媽，還有爺爺奶奶……

    “默默，你醒了，快看看媽媽，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哪裏疼？”

    張立安的妻子急切的樣子，有些嚇到默默了。

    女孩看著四周，這是在醫院嗎。

    半響，才吐出一句：

    “我想見我媽媽……我的展顏媽媽！”

    她現在，有兩個媽媽，可是她醒來第一眼，找的卻隻有展顏。

    ……

    而此刻的展顏，正在重症監護病房內，換了隔離服，看著那個安靜沉睡的男人。

    他帶著氧氣罩，身上手臂上也插了管子，那輕微的呼吸，她都快要感覺不到。

    就這樣，安靜的過去了半個小時。

    良久，她才微微出聲——

    “不是說，要看著我幸福麽。”

    唐西澤，原來你也是會騙我的。

    我一直以為，這個世界上，誰都會騙展顏，惟獨你不會。

    可是這一次，你真的很過分，用這種方式，來欺騙我。

    “唐西澤，你是不是不想我結婚啊？”

    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

    若是真的不想，你大可以在婚禮上提出不同意展顏與慕夜白結為夫妻。

    這樣的方式，才是正確的，而並非此刻躺在這裏，麵臨著一直沉睡下去的危險，這會讓她痛苦，會崩潰的。

    “我求你，別這樣睡下去，你醒過來，我要你醒過來！”

    監護室外，這裏是禁煙區，可是慕夜白還是點燃了手中的煙，一旁的裴聽風自然也聽到了監護室裏，女人哭泣的聲音。

    自己的妻子在裏麵，為另一個男人而哭泣。

    這種滋味，不好受吧。

    可是，卻又好像沒那個資格阻止與不許。

    因為沒有唐西澤，隻怕現在默默不可能活，那樣的話，展顏會瘋的。

    慕夜白睨著手指之間夾著的煙，薄笑一聲，透著的涼意，幾許無可奈何。

    當初，她也曾這樣求他，醒過來。

    唐西澤，你贏了。

    這次，你贏了。

    你用這樣的方式，讓她永遠都無法忘了你，隨時想著你，念著你，惦著你。

    你不醒來，她就會守著你。

    你醒來，她會更加珍惜你。

    ……

    邱家。

    邱靜寧知道婚禮為什麽會臨時取消了，因為唐西澤的車出了車禍，而他和孩子都在車上。

    現在還不知死活。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她的人沒有劫到展顏，沒能破壞婚禮。

    可是老天爺又用另一種方式來阻止這場婚禮。

    “展顏，你就是個掃把星！凡是碰到你的人，都沒有什麽好下場！”

    早知道，自己也就不用浪費精力去找人綁她了。

    嗬……

    “這次，老天爺都幫著我！”

    卻是女人的話音剛落，那黑暗中男人冷笑的聲音幽幽傳來——

    “幫你的不是老天，是我。”

    客廳的燈關了，那黑暗中，有人進來了。

    “是誰？！”

    下一刻，燈光亮起，她看著那噙著陰冷笑意的男人朝她步步走來。

    “姐，這次你真得好好感謝我了。”

    邱靖燁！！

    邱靜寧沒料到邱靖燁會回安城來，前兩天邱家那邊不是還說，邱靖燁要被送去國外治手，國內的醫生根本治不了這槍傷。

    可是，現在邱靖燁卻回來了。

    而且——

    “難道，這事是你做的？！”

    邱靖燁沒有否認，那就是了。

    “真的是你！”

    邱靜寧又怎麽會想到，今天的這場車禍，根本不是意外呢。

    邱靖燁這次回來，是為了什麽，要人的命嗎？

    “為了那個小孩，慕夜白要了我一隻手，讓我成了殘疾。這次，我要那孩子的命，讓他們都痛苦！”

    邱靖燁這次，哪怕是賠上性命，也要慕夜白和展顏付出代價。

    車禍隻是開始，反正他現在是個廢人了，那就看看他這個殘疾，是怎麽一步步毀了那些人的！

    “邱靖燁，你……”

    “這次，沒人能攔我。”

    邱靖燁這段時間聽著那些醫生說，他的手不可能再好，就算過個幾年，也不能再回複以前的靈活協調。

    老爺子想讓他去國外治療，但他不要。

    知道了慕夜白和展顏要結婚的事，他就開始預謀，今天這起車禍了。

    慕夜白最在乎的，是展顏。

    展顏痛苦了，他就痛苦。

    上次那個女孩，本來就該死的。

    讓她多活久了一些，這次也該下黃泉了。

    ……

    “媽媽！”

    默默見到展顏，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緊緊抱著她，默默哭了：

    “默默好怕怕……媽媽，唐叔叔呢？”

    撞車的那一刻，默默被唐西澤護在懷裏，緊緊抱住。隻聽到那巨響的聲音，天旋地轉，全身好疼。

    她都這麽疼了，那麽唐叔叔，豈不是更疼麽。

    展顏聽著默默這麽問了，又怎麽敢告訴她，唐西澤的情況呢。

    “默默想見唐叔叔。”

    “默默乖，唐叔叔現在需要休息，不能讓人打擾……”

    展顏這麽說，默默吸了吸鼻子，卻也點頭。

    “那……那默默乖乖的，不去找他，不去打擾他。可是，唐叔叔什麽時候才會好呢？”

    什麽時候……

    也許幾天，也許幾年，也許——

    這輩子都這樣了。

    展顏不敢去想，若是唐西澤永遠都這樣睡下去，再也醒不過來，那麽……

    她還有什麽資格去幸福呢？

    一陣陣暈眩感襲來，她重重閉上眼，這一瞬間，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媽媽怎麽了……”

    “……沒事。”

    展顏撫了撫女兒的頭發，就看到張立安夫妻兩進了病房。

    張立安的妻子看著她，神色談不上好，但是也沒有之前的衝動。

    “默默，媽媽還有點事，你在這裏乖乖的，聽你爸爸媽媽的話。”

    “不嘛不嘛……默默隻要你，隻要你！”

    卻是默默這下子，更黏人了。

    但這樣的話，在展顏聽來是欣慰，可在張立安妻子聽來，就是心酸。

    她才是孩子的親生母親，可是這段時間的相處中，孩子沒有叫過她一句媽媽，和她也不是很親近，有時候還不如和丈夫親。

    如今，更是叫著展顏媽媽，非要展顏陪著不可。

    那失落感，是肯定有的。

    但自己當初……

    也許，這就是對她的懲罰吧。

    展顏的確挺好的，過去的四年裏，把所有的愛，都給了默默。

    相比之下，自己真的沒有什麽臉麵去麵對孩子，麵對展顏。

    被默默這麽晃了一下，展顏更難受了，呼吸越來越重，最後緩緩合上眼，像是落葉那般向後倒下時，驚了張立安夫妻，忙上前去扶住她。

    而那人兒，已經昏沉沉的沒了意識。

    ……

    慕夜白守著那昏睡的妻子，點滴已經打過了，而她還是沒有醒。

    本身就有重病，又懷有身孕，如今更是受到了沉重的打擊，早已讓展顏無力承載。

    如今倒下了，倒也好過整日不眠不休的守在那人床邊。

    “慕先生，這是資料。”

    lay聲音放低，將查到的資料遞給男人，又悄悄退出病房。

    男人看著手中的資料，寒眸一暗。

    果然是他，邱靖燁。

    他之前就該一槍崩了邱靖燁，而不是隻廢了那人的一隻手。

    這次，絕不放過。

    曾對慕夜白有恩的，已經償還。

    如今，欠他的，欠他妻子的，也該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