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她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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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出生了,不是剖腹產,而是展顏硬生生用自己僅存的力氣生下來的。

    那一刻,她聽到了哭聲,卻再也沒有力氣睜開眼看看她的孩子。

    意識完全潰散,她聽到護士和醫生的聲音,在耳邊叫她,睜開眼睛,看一看。

    她的孩子,她用生命生下來的孩子。

    是男孩還是女孩,長得什麽樣……

    她真的好想,好想看一眼。

    產婦的氣息越來越弱,仿佛下一秒就會失去呼吸,失去心跳。

    也許,她會這樣死去。

    也許,她永遠見不到孩子一麵了。

    也許——

    太多太多的也許,展顏不曾去想過。

    她隻想,活下來。

    展顏,你答應過慕夜白的,你要陪著他,在他有生之年,不會先走。

    你不能死,決不能!

    “……我不能死……”

    那呢喃的聲音,從她幹涸的唇間溢出。

    既然此刻眼前出現的人,是爸爸媽媽。

    他們站在那裏,牽住了她的手,媽媽臉上那抹溫暖的笑,一如當初。

    “顏顏……”

    父母的聲音,一遍遍傳來。

    她跟著他們,一步步走向那未知的空白。

    卻是聽到了孩子的哭聲,還有……他的聲音。

    他在叫她,她不能走,不能跟父母一起走。

    ……

    裴聽風趕來時,手中拿著化驗單。

    “骨髓匹配吻合,可以進行移植手術。”

    多餘和小小紛紛將目光投向那化驗單,麵麵相覷,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他自願的?”

    “是。”

    裴聽風點頭,看著慕夜白,字字清晰:

    “付遠東願意接受骨髓移植手術。”

    沒有強迫,是那個男人自願的。

    現在展顏已經被轉到了急救室裏,等待手術救援。

    付遠東也被警察派送到醫院,準備接受手術。

    刻不容緩,這是最後的希望了。

    ……

    三月,是春暖花開的日子。

    多餘和小小站在嬰兒保溫室外,看著那些個小嬰兒。

    “這個這個……”

    多餘指了指左下角那個,此刻安安靜靜入睡的男嬰。

    “好可愛啊!”

    “對啊……”

    因為早產兒,孩子出生後,就被送來了這裏,需要觀察一段時間。

    “他閉著眼睛,但那眉毛很濃,鼻梁像慕夜白,嘴唇像展顏……以後一定是個大帥哥!”

    多餘就喜歡養個小正太,以後帶出去,盡吸引小女生的目光。

    “我要是能生個女兒就好了。”

    這樣,就能和慕夜白做親家了。

    有這個這麽好看的女婿,也是不錯的啊。

    薄小小輕笑著,看著那男嬰,輕聲細語:

    “真可愛……”

    展顏生下這個孩子,真的太不容易了。

    幾乎是拿命換來的,孩子沒事,就比什麽都重要。

    “小寶寶,等你出來的時候,就能看到媽媽了。”

    而你的媽媽,也一直在等著醒來,見你。

    ……

    骨髓移植手術很順利,但因為展顏生孩子已經傷了身子,又動了這麽大的手術。

    現在還在昏迷中,沒有醒來。

    況且,骨髓移植並不是治愈白血病。

    以後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呢。

    但至少這一關,她挺過來了。

    ……

    唐西澤去接了默默來安城,見到了弟弟時,默默笑得嘴都合不攏。

    “唐叔叔,弟弟好可愛……”

    默默有了弟弟了,以後就能盡情欺負他,要他做她的小跟班了。

    她大他五歲,她就是大姐大,他呢就是小弟。

    “唐叔叔,媽媽怎麽還不醒過來啊?”

    “因為媽媽生弟弟的時候,很累很累,所以她現在想要偷懶多睡一會兒。”

    “那她會像你上次那樣,睡很久很久嗎?”

    唐西澤淡笑搖頭,撫了撫孩子的頭:

    “當然不會。”

    ……

    事實上,展顏醒來的時間,是一個禮拜後。

    她睡了快有十多天了,夜裏醒來時,身邊守著她的人,永遠是那最熟悉的溫暖。

    “老公……”

    沙啞的兩個字,從她唇間溢出。

    慕夜白整夜都守著她,黑眸中有了幾縷猩紅,看到妻子醒來,吻著她的眉目,動作輕柔。

    “我還活著,是麽……”

    不知道現在說這句話,是不是有些蠢。

    但她是真的好怕,怕眼前的他,不過是幻覺。

    怕自己,已經與那個世界隔離了。

    “是,你還活著。”

    因為,他也活著。

    這樣安靜的夜晚,他吻著她,她凝著他,隻願這不是一場夢。

    良久,展顏才想到了——

    “孩子呢。”

    孩子,她清清楚楚的聽到過孩子的哭聲。

    “他很好,明早帶他來看你。”

    “男孩女孩?”

    慕夜白沉默,卻是小女人咧嘴笑開:

    “我知道了。”

    他不說話,她就知道了,是男孩。

    老天爺對她就是好,這次不僅讓她平安生下了孩子,還讓她現在擁有了一兒一女。

    還有她的病……

    其實她都知道的,躺在手術台上,雖然沒有醒過來,但耳邊任何人說話的聲音,她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付遠東,救了她一命。

    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個月裏,救了她。

    也許很多事情,很多人,早就是命中注定的了。

    她遇到付遠東,就是為了成全他此刻的救贖。

    救贖她,也是救贖他自己。

    “今天幾號了?”

    “槍決三天前,已經執行了。”

    慕夜白知道,她問時間,不過是想知道,槍決的時間有沒有過。

    就在三天前,法律維持原判,對犯人付遠東進行了槍決。

    “這樣啊……”

    展顏緩緩頜了頜首,神色黯淡,卻也沒有多少憂鬱。

    人生,人死。

    都是注定好的,付遠東的結局,也是早早注定了的。

    正因如此,她才更需要把餘生,好好度過。

    不浪費一天,一時,一刻。

    ……

    付母來找她的時候,已經是幾天後的事了。

    展顏看著繈褓裏的孩子,像是怎麽看,都看不夠。

    他還這麽小,並不像在肚子裏時那麽好動,安靜的隻知道閉著眼睛睡。

    對了,孩子有了名字,叫慕衍澤。

    而展顏聽了默默的話,給孩子小名叫小小白。

    默默說,爸爸是大白白,那弟弟不就是小小白了麽。

    當時展顏和多餘都偷笑了,而慕夜白的嘴角抽了抽。

    付母來的時候,病房裏,隻有展顏一人。

    她有話,想單獨跟展顏說。

    “付夫人……”

    展顏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對方打斷,見付母將一封信放到她麵前——

    “這是他留下來的,唯一的東西,是給你的。”

    回想起那日槍決,付母既心痛卻又為兒子能夠解脫而欣然。

    他說,自己不再恨了。

    他說,其實從頭至尾,錯得最離譜的那個人,是他自己。

    付母知道,這一次,付遠東是真的放下了。

    “展顏,對不起……我知道過去的傷害已經造成了,但我還是要對你說這三個字。還有……謝謝你。”

    付母現在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心的。

    她真的感謝展顏,給了遠東一次贖罪的機會。

    也給了付家一次,贖罪的機會。

    看著付母離開的背影,展顏隻覺這身影,太過孤獨寂寥。

    付家隻剩下她一人了,以後的生活,酸甜苦辣,也隻有她自己去度過。

    垂眸看著手中的信,信上寫的每一個字,她一一讀過,而後記入心裏。

    ——對不起。

    ——不知道這三個字,現在說,還有沒有意義。慕暖,我還是喜歡這樣叫你,我回頭得太晚,但好在……你能活下去。

    ——付家欠你的,爺爺欠你家人的,由我來還。我想,這一切就是注定好的。

    ——現在,我們兩清了,你能原諒我了麽。

    眼中的酸澀已被濕潤取代,那落下的淚,滴落在信紙上,有了印跡。

    ——在我記憶裏,你最美的樣子,就是那天穿著白色碎花裙,我騎著單車,帶著你去野營的時候。那天下午的風,很暖和。

    因為,有你。

    她輕笑著,也許他不知道,那一天,那一刻,她也很快樂。

    記憶總是挑剔的,總願意記住那些美好的,忘記那些不美好的。

    多年以後,有人提到付遠東,她隻會說——

    那一年,綠蔭樹下,笑如春風的少年,載著她,去追風的聲音。

    那段記憶裏,有他,有她。

    ……

    展顏身體恢複得很快,狀態也很好,並且很配合後續的治療和康複。

    身體機能沒有產生排斥,看著重新長出來的頭發,展顏隻想快點長,她還是喜歡長發飄飄的樣子。

    “媽媽,弟弟為什麽總喜歡睡覺?”

    默默看著嬰兒床裏的弟弟,努嘴不高興了。

    “默默是想跟弟弟玩是吧。”

    “對啊,默默明天就要回去了,弟弟都不怎麽跟我玩。”

    聽到明天回去,展顏嘴角的笑意怔住。

    “不多留幾天嗎?”

    “那邊的媽媽不準。”

    因為上次車禍的事,張立安的妻子,有些排斥展顏。

    再加上,孩子更喜歡展顏這個媽媽,心裏難免……

    這個問題,不是短時間內可以解決的。畢竟默默隻有一個,每個母親都希望孩子是最愛自己的。

    “默默,你多聽張爸爸媽媽的話,多討他們開心,他們下次就會同意你留在這裏的時間長一點了。”

    “真的嗎?”

    默默半信半疑。

    展顏點頭,又聽到默默嘀咕著:

    “媽媽,你會不會有了弟弟後,就不想要默默了?”

    “你怎麽會這麽問呢,你和弟弟,都是媽媽的孩子啊。”

    聽到媽媽這麽說了後,默默揚著嘴角的笑,吧唧一聲親了親展顏的臉頰——

    “那以後,要是弟弟欺負了我,你幫著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