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摘下兜帽，露出一張清秀的麵容，臉上帶有一副黑框眼鏡。

    “我叫鍾雲渺，是你的委托人。”

    她舉起shǒu jī，屏幕上顯示出這樣一段話。

    為什麽要打字？難道她是個殘疾人？

    “哦、哦……你好，我是段雨。”略顯尷尬的回應後，兩人又陷入深深沉默。平日段雨在麵對客戶各種套路張口就來，可在麵對這個叫鍾雲渺的姑娘，卻不知該怎麽開口。

    “你先坐，我去泡茶。”

    沉默了足足一分鍾，段雨首先受不了，找個由頭溜出了辦公室。在茶水間，他用力的拍打臉頰，鏡子裏的他神色糾結——段雨遇到了職業生涯最大的挑戰。

    騙，還是不騙？

    剛才他驗過了，錢是真的，沒有假。一百萬是什麽概念？他跟三叔一人一半，也足夠他比別人少奮鬥二十年。最重要的是，有了這筆錢等他畢業後，隨便找個三線城市就能直接實現開書店養老的終極人生目標。

    不過，這錢好賺嗎？

    段雨喜歡錢，但不喜歡惹麻煩。他的直覺一直在發出警告，一百萬足夠一個亡命徒為之瘋狂，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或許能吃飽，可也有可能把他撐死。段雨的直覺向來很準。

    他望著鏡子裏的自己，思考良久，握緊的拳頭最終還是鬆開。理智戰勝了衝動。

    今天先拖一拖，明天讓三叔聯絡朋友，打聽清楚鍾雲渺的來曆再做決定。

    茶幾上，茶香嫋嫋飄起。

    “來，喝茶。”

    鍾雲渺重新戴上兜帽，陰影遮住她大半張臉，讓人看不透她的心思。段雨輕咳一聲說：“段道長是我三叔，平日我隻是給他打個下手。這麽大的委托，說實話，我沒有權力替他接下，你看這樣，如果你信得過我，定金就先放我這……”

    他話還沒說完，鍾雲渺就啪一下扣上手提箱，緊緊抱在懷裏，臉上一副“你想都不要想”的表情。

    “呃……”

    段雨被她看的一陣不自在，這小丫頭雖然傻，但基本的警惕意識還是有的。她抓起shǒu jī，劈裏啪啦打字，緊接著段雨就收到一條消息。

    鍾雲渺：“段道長去哪了？我去找他。”

    “你去不了。”三叔去的地方，未成年人還真去不了。

    “是大凶之地嗎？”

    段雨想了想，唔，的確是大胸之地，於是點了點頭。

    “段道長果然是非常之人，心懷天下。”鍾雲渺發來一條信息，一張小臉蛋滿是認真與敬佩，段雨憋笑憋得差點背過去。

    然而就在這時——

    “小雨，我回來了。艾瑪，我跟你說，今天遇到一女孩老帶勁了，我剛把送回家，順便買了份夜宵……”

    三叔一進屋就愣了，段雨狂衝他使眼色說：“今天入世修行結束了嗎？”其中“入世”兩個字咬的很重，叔侄倆配合默契，再看一眼鍾雲渺，立馬就明白怎麽回事，順著說：“在紅塵中行走，閱人生百態，斬妖除魔，感覺道心又得到磨礪了。這位姑娘是？”

    鍾雲渺沒說話，專心的打字，下一秒段雨shǒu jī一震。

    鍾雲渺：“段前輩好，我叫鍾雲渺，特地從巫山趕來，請前輩幫我驅靈。（幫我念出來）”

    段雨將事情原委解釋清楚。

    “鍾雲渺。”三叔念著女孩的名字，笑眯眯地問：“不知鍾xiǎo jiě想驅逐的惡靈，在哪處凶宅？”

    “不是凶宅。”

    鍾雲渺抬起頭，拇指戳向心髒。

    “它就在這兒。”

    窗外的秋雨仿佛出現了片刻停滯。

    “鍾xiǎo jiě，你是說……鬼魂入侵了你的身體？”

    雲渺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能詳細說明一下嗎？”

    茶杯中倒映出女孩的臉，她想了想，打出一行字。

    “我的血液中，蘊含有從先祖那繼承而來的天賦，十六歲起，先祖的靈魂就會開始覺醒。”

    三叔衝段雨擠了擠眼睛：這姑娘不會是精神有問題吧？

    段雨朝他輕輕搖了搖頭，又點點頭，意思是：精神有沒有問題我不知道，但錢是真的，我驗過了。

    “我想委托您，將先祖的靈魂從我的身體裏驅除。”

    “鍾xiǎo jiě，你現在多大？”

    “十八。”

    “可你剛才說十六歲，就會……覺醒？”三叔強忍笑意。

    “我在抑製，但接近極限。”

    “先祖之力，是怎樣的力量？”

    “驅邪除魔。”

    三叔爽朗的笑道：“這麽說來我們還是統一戰線的道友，既然這樣，委托我接下了！我們簽合同吧！”

    對話到這裏戛然而止，雙方白紙黑字簽好字後，三叔跟她約明晚在城西的一處凶宅碰麵，說是要親眼瞧瞧雲渺“先祖的力量”，才能更方便的找出對策。

    送走了雲渺，關shàng mén，三叔捂著肚子哈哈大笑。

    “哎呦，這姑娘可真有意思。”

    瞧見段雨半天沒說話，三叔問：“怎麽了，這麽大筆生意，你還不開心？”

    “我沒有不開心，隻是有點擔心，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三叔喝了口茶說：“沒事，就一中二病晚期的小姑娘，合同都簽了你怕什麽。況且，那姑娘家不差我們這點錢。你注意到她背的木匣子了沒？”

    “木匣子？”

    三叔說：“那木匣子的紋路和質地，最頂級的南海黃花梨木，光是材質就貴的嚇人。你再想想，上麵雕刻的山巒、神龍、仙人，各個栩栩如生，從做工上來看還有古韻……如果我沒看走眼至少是明清時期的古董，至少值這個價。”三叔比了個五的手勢。

    五？五百萬！這麽誇張！

    段雨吸了倒吸了口冷氣，一個破木匣子這麽值錢？不過三叔年輕時候對古玩有過研究，眼光很毒，是真是假，大致一瞅心裏就有底，他說值，那就真的值這個價錢。

    “所以說，有錢人，花個一百萬一百萬，買個心安，對他們來說都是小case。我們替她把心結解開，也算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三叔說完就提著手提箱，哼著小曲出了門。

    段雨一個人坐在沙發裏，回憶剛才發生的一切。

    鍾雲渺是什麽時候偷偷溜進屋裏的？明明在收拾道具前，屋裏隻有段雨一個人。還有之前的敲門聲她又是怎麽辦到的呢？用血吸引蝙蝠撞門？也不對，他剛才看過，門上沒有血跡也沒有特殊的藥品。

    段雨雖說是個jiān zhí江湖騙子，但所謂幹一行愛一行，專業素養他還是有的，在不搞清楚鍾雲渺手法前，他始終放不下心。

    騙人騙多了，總有點被害妄想症。

    “不會真的是鬧鬼吧。”段雨搖搖頭，把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扔出去。作為一名職業江湖騙子，怎麽可以搞封建迷信！

    第二天，段雨早早起床，出門去買早餐，一推門就發現鍾雲渺坐在公司門口打坐。聽到聲音，她睜開眼，晨曦落在眼裏，刹那間，漆黑的眸子，仿佛星辰綻放……

    “有什麽吃的嗎？”

    鍾雲渺舉起shǒu jī在段雨麵前晃了晃，段雨回過神，老臉一紅，剛剛有那麽幾秒鍾他竟感覺到心跳加速。

    “我正要去買早飯，等會給你帶一份，你怎麽在這坐著？”

    鍾雲渺沒有理他，徑直走進公司，抓起茶杯“敦敦敦”喝了三杯水，才開始回信息。

    “我昨晚本來是在橋洞底下休息，後麵雨勢太大，河水漲了上來，我沒有去處，就在這避雨。”

    橋洞底下……姑娘你是丐幫幾袋長老？

    不對啊，一出手就是一百萬，隨身攜帶的明清時代古董的大土豪，怎麽會去住橋洞？還是說這是她個人愛好？

    “我感覺你在想什麽很失禮的事情。”

    “沒有，絕對沒有。”

    吃過飯，直到下午三點來鍾，三叔才晃晃悠悠走進來。因為等下要去“凶宅”見客戶，他還換上了一身道袍，蓄了快一年的頭發，勉勉強強紮成一個道髻。

    一路驅車，路上三叔為他們介紹起凶宅的情況，開頭第一句就是：

    “魔都第一凶宅，聽說過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