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冷汗從額頭滑落。

    衛忠是醒了，卻也因為評審席的沉默，內心被潮水般的恐懼淹沒。

    若換成一個內心不夠強大的廚師，隻怕已經癱軟在舞台上。

    “咳！”

    女主持祁青雁瞄一眼凝立桌前的少年，夏羽微微垂低眼睛，但從側麵看去，他嘴角有一抹風輕雲淡的笑容。好像有這抹笑容電到，祁青雁心髒加速跳動。

    對比衛忠，少年這副表現，分明道出了誰才是殘酷戰役中的勝者。

    祁青雁抿抿唇，出聲道：“品鑒環節到此結束，請評審們點評兩位主廚的作品，並投出你們手中珍貴的選票！”

    “獲得3張選票，即視為勝出！”

    “……而敗者，將被處以極刑——”

    “難吃印！”

    鐺！

    呼應著祁青雁，場下大鍾響起沉悶之聲，原本還有歡聲笑語的觀眾席，在鍾聲擴散時就已經轉為死寂。

    有兩名人高馬大、膀大腰圓的壯漢，擔當劊子手，他們踏上舞台，並一左一右，立於那個大鼎炭爐側旁，轉播鏡頭掃過去，轟隆，鼎中的火焰像是在咆哮，尤其是在焰之海中若隱若現，燒得火紅的金屬印章，令人觀眾不禁地咽口水，感到緊張。

    這就是……否定一切的難吃印！

    敗者，將直接被打進地獄，永世沉淪！

    評審席前，餐車上，原本壘砌得高高的金色點心塔，隻剩下塔基一圈的點心，有六七八個。

    “呼——”

    蘭鳳賢是最早掙脫萬花筒畫麵的那個，手顫抖地，抓起盤子旁的一遝餐紙，攤開了，擦拭額角滲流的汗水，並喃喃地道：“一把成形的鑰匙！”

    “夢幻之麵，與點心的真髓……真正的結合！”

    “所以，鑰匙出現了！”

    其餘四個評審，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還沒從那震撼的美食景致，完全清醒。

    “鑰匙，什麽意思？”

    “夢幻之麵，是指夏主廚剛剛說的「金色小麥」嗎？”

    “幻想食材被賦予點心奧義了？聽起來，似乎很厲害的樣子喵！”

    台下一片竊竊私語聲。

    葉飛舟、雷傲雪也是不解、錯愕，“黃金開口笑不就是黃金開口笑麽，即使是改良之作，那本質也是這門經典食譜才對啊！”

    鑰匙？朱青卻在後台休息室，盯看屏幕並捂嘴。她腦中閃過一個讓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的電光。

    除開蘭鳳賢之外的四名評審，終究徹底醒來，不過，四人彼此對望，每一人都緊緊抿嘴，明明這是品鑒點評嘴炮的環節，他們要投票，卻不敢多說一句話。

    四人目光匯聚在居中的主評審身上。

    “我，沒有什麽可說的。”荊楚名廚段泓摘下眼鏡，往座椅靠背那麽一倒，失去力氣般，鏡頭將他充滿苦澀的麵龐映在大屏幕上。

    “您……”祁青雁驚愕，想勸說。

    段泓卻搖頭揮手，“說實話，有一份點心作品，已經遠遠超脫我的品鑒能力範圍了。雖然很抱歉，但請容許我在這裏，向全國收看食戟直播的觀眾們道歉，是鄙人能力不及！”

    說罷，他又站起，並麵向觀眾席，九十度深鞠躬。

    見狀。

    名廚王恭、王乾，包括劉老太公都撐著拐杖，起立並對觀眾席鞠躬道歉。

    “本次食戟的品鑒工作，就交由蘭老一人了。”

    他們這樣說。

    “那麽，蘭老您……”祁青雁看向居中的龍廚。

    “讓我靜一靜。”

    蘭鳳賢揉著白眉。

    半晌，他才平視鏡頭，豎起兩根手指，道：“幻想食材，點心奧義。”

    “請記住，這就是本次食戟對決的關鍵詞。”

    蘭鳳賢以極度欣賞的目光，對等候在桌前的少年投視而去，“實話實說，我活了一大把年紀，還是第一次吃到這樣的驚世駭俗菜品。你已經把「金色小麥」駕馭到極致，不能更完美了。”

    “但是！”

    他聲音陡然低沉和肅穆。

    “如果僅僅是完美駕馭幻想食材，還不足以讓你掌禦那把鑰匙！”抬起手指，緩緩放在夏羽身上，蘭鳳賢就指著少年，嗬的吸足了一口氣，猛地大聲道，“你還把點心之真髓，點心的奧義，賦予了幻想食材，這就是奧義與幻想的結合，經典中的經典！”

    說著，蘭鳳賢語鋒一轉。

    “它不應該繼續叫‘黃金開口笑’這個名字了……”

    “啊？”

    夏羽被蘭鳳賢抽風的樣子，弄的哭笑不得。

    “你的鑰匙……不是萬花筒嗎？”蘭鳳賢大聲道，“夢幻之麵，搭配麵點的萬花筒風景，食材千變萬化的味道是‘實’，萬花筒不斷變幻的麵食圖案是‘虛’，虛虛實實，如夢似幻！”

    “它應該叫……”

    蘭鳳賢頓住，兩條眉毛緊緊擠成了一團，驟然在此卡殼。

    “叫什麽？”

    夏羽無語。

    “你自己想一個名字吧。”蘭鳳賢頭次覺得自己詞窮，有了起名困難症。

    “……”夏羽額頭冒黑線。

    其餘四名評審噤聲，隻有夏羽、蘭鳳賢在互動。

    衛忠更是近乎yǐn xíng。

    台下，觀眾聽得雲裏霧裏。

    幻想食材他們懂，今日的中華界又不是什麽閉關鎖國的滿清。

    點心奧義他們也懂。

    其實呢，以觀眾自己的理解，誰管什麽奧義不奧義，他們隻知，夏主廚夏魔王的金色點心塔，等等，還有那些魔性的嗶嗶音效，有讓人心情愉悅的神奇力量，這就足夠了。

    但是，奧義與幻想結合……這什麽鬼？！

    從未聽聞這樣的說法。豈止觀眾，包括葉飛舟、雷傲雪一群業界廚師，都處於懵逼狀態。

    “嘀！”

    電視黑屏。

    黃鶴看在沙發前解體的電視**，那些電路元件由於巨大力量碎得滿地都是。一節電池滾在了鞋跟前，黃鶴低頭注視著在地上輕輕晃動的電池，目中充斥著驚駭欲絕之色，“是、是食義和食霸的結合！”

    “居然有人走出了這條路！！”

    帝都，今天的白玉樓，格外的安靜。

    “……蘭老，您能從菜品等級的角度，給兩位主廚的作品打分嗎？”

    女主持祁青雁的聲音，回傳在主樓間，樓上樓下，是一大片木頭人般的學徒、正式廚師。

    祁青雁本身也是上一屆「中華五秀」的畢業生，頂尖的女特廚，卻仍然被蘭鳳賢一番像是打啞謎的品評言語，繞的暈乎乎。

    “那好，不談什麽虛虛實實、什麽如夢似幻，什麽奧義與幻想的結合。”

    蘭鳳賢很是平靜地講述道：“衛忠衛主廚的作品，三蒸一體，將「沔陽三蒸」之靈魂賦予菜品，這一點不可抹殺，他本身領悟到的擦拭之奧義，也足夠打動人心。”

    “從菜品評級的三個方麵，味道，滿分！”

    “奧義，滿分！”

    “而由於是從傳統食譜推陳出新，創造性也是滿分！”

    “簡單說，衛忠衛主廚的作品，在麟這個廚藝等級上，實屬完美！不容置疑！”蘭鳳賢一字一頓地說，“而這，也就是名副其實的麟級必殺作！”

    現場頓時一陣sāo luàn。

    “既然是滿分的麟級必殺作，那為什麽……”

    觀眾們剛發出質疑聲音，蘭鳳賢就喝道：“但是，衛忠衛主廚對手的作品，已經摘掉麟字的前綴，並從麟這個層次跨出去，從此不是麟廚之作！”

    轟。

    簡直是一記核彈大爆炸，四座呆傻狀。

    脫離麟境的作品？

    女主廚祁青雁的話筒，直直墜地。

    “撲通”一聲。

    話筒一路滾到了衛忠的膝蓋前，這個大名鼎鼎的麟廚師，整個人終於被恐懼吞噬並雙腿一軟，就此跪倒在舞台上。

    “我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