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中閃爍著璀璨的煙火，綻放的煙花與遙遠的星辰光輝交相輝映。
    透明的船艙被煙火包圍，透明的船艙壁上忽然出現暗星教會藍衣主教的身影，他雙手從兩側向上托起，彎腰鞠躬，隨後雙手交叉置於胸前“去吧，勇敢的使者，幸運的神選之人......”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在艙壁上閃動，不斷頻閃若隱若顯最終消失不見。
    船艙壁恢複到透明狀態，遙遠的星辰仿佛點綴在宇宙中的一個又一個光點，隱隱綽綽忽隱忽現。
    船艙朝著母艦相反的方向在移動，母艦在墨夜的視線裏不斷縮小，從龐然大物到指甲蓋大小，再到幾乎看不清。
    它正在快速的遠離暗星教會的龐大艦船。
    墨夜感覺不到絲毫喜悅，這不是脫險，分明是被流放了，到現在她還沒有想到所謂的祭品到底要怎麽送到神的國度，飄著送死？
    沒有食物供給，沒有飲用水，即使並沒有出現任何凶狠的怪物，船艙如此漫無目的的漂流下去，死亡是墨夜目前唯一可預知的結局。
    喬伊對這件事該是心知肚明，可她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抗或是其他應對措施。
    墨夜的精神力在所有人身上轉了一圈，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隻有喬伊是清醒的。
    其他人隻是表情呆滯的站在原地，對外界的刺激沒有絲毫反應，神誌不清，精神力波動平穩的不正常。
    墨夜在這船艙裏還發現了另一個熟麵孔，在信翁城甲板上那個被喬伊護住的小女孩。
    她也被選中成為了祭品。
    這一船人男女老少都有，有士兵也有普通居民，種族也不拘一格，墨夜不知道暗星教會篩選祭品和信徒的標準，表麵上看不出任何特定條件。
    酒館老板娘說沒有被選中的人會當場處死，墨夜不知道這些人算是幸運還是不幸，至少這一刻還活著。
    可被當作祭品最後的結局絕不可能是美好的。
    小女孩不再眼眶含淚，臉上也沒有畏懼或是其他情緒，與其他人一樣隻有全然的呆滯。
    傳達億萬生靈的祈願？
    把人都弄成木偶傳還能傳達什麽祈願，表達跨越光年也要集體送人頭的深沉敬愛？
    當星空中燦爛的煙火逐漸寂滅，墨夜感應到一股強大的空間能量波動，已經相距遙遠的教會艦母完成躍遷化作一道光點消失不見，隻剩下最後幾枚煙花兀自綻放。
    喬伊的心緒從頭到尾沒有絲毫波動。
    這場獻祭還沒有真正開始，送上祭品的組織者卻先一步溜到了安全地帶。
    洛迦爾大陸有多到雙手雙腳加在一起也數不完的神明信仰，各種稀奇古怪的獻祭方式都有，這種送上祭品，甚至沒看見祭品到達目的地就遠遠躲開的行為隻能說明一件事，他們信奉的對象極度危險可怕。
    暗星教會的人信仰到底虔誠與否墨夜不知道，可他們嘴裏稱呼神的東西非常危險，這是肯定無誤的。
    墨夜心裏有個可怕的猜測，可另一邊又覺得這猜測實在有些荒唐，猜的對不對隻能耐心的等著喬伊的記憶下一步發展。
    船艙無死角遍布著監控，無時無刻不存在著被人盯著的不適感，喬伊睜著眼，雙目與其他人一般無神沒有焦點。
    她似乎在專注的看著什麽又似乎目空一切。
    喬伊在腦海中不斷的重複念叨著一句話一遍又一遍，沒有一刻停止，節奏越來越快。
    墨夜試著複述喬伊的話，拗口的發音有著特定的頻率，複述並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麽簡單，試了好幾次並不成功。
    墨夜的精神力察覺到一絲絲屬性未知的能量波動從喬伊身上升起，很快從身體逸散而出，迅速的穿過船艙進入太空之中，無影無蹤。
    墨夜看著遙遠的星空，她知道喬伊的信息傳遞出去了，至於那些信息能去到多遠，傳遞到何方，是什麽內容，用了怎樣的方式，她卻一概不知。
    這是她從未涉及過的領域。
    船艙無止盡的漂流，墨夜不清楚時間過去了多久，航行了多遠，一切看上去都格外平靜。
    美麗平靜的星空，船艙裏除了呼吸聲沒有絲毫的雜音，這具身體並非自己所有，不然墨夜會嚐試一下冥想效果。
    墨夜知道這樣的平靜並不會持續太久，喬伊的記憶之所以被記錄下來一定是因為包含了重要訊息。
    安靜平緩的獨處適合靜心思考，距離關鍵信息更近了一步，這讓墨夜難免多了一絲急切。
    信翁城，寰宇流浪的星城，暗星教會，這些甚至並不存在於墨夜所知的星盟曆史之中，信翁城的戰士提到的災難，為了守衛家園發生的戰爭到底是什麽？
    墨夜不認為是與蟲族或是他們口中的星獸作戰造成的，蟲族在高級文明的眼中不過是擁有缺陷基因可奴役的人造生物而已，至於星獸，墨夜在喬伊的記憶中有幸見過幾次，強大，危險，可也不至於能讓全宇宙的人類瑟瑟發抖，甚至於不得不放棄常駐生命星球在太空中流浪。
    墨夜非常想要弄清楚這是星曆哪一年，可惜這鬼地方連個時鍾也沒有。
    其他星城呢，老板娘提到暗星教會摧毀了包括信翁城在內的四個星城，星城的總數是多少，還有沒有完整的生命星球。
    寂靜的星空包圍下墨夜腦海中的小人兒被不同線條纏來繞去。
    “這是哪兒？”
    “我為什麽會在這兒？”
    一名穿著長袍的男子忽然雙手抱頭慌張的左右張望，呆滯沒有焦點的眼神逐漸轉化成疑惑，恐懼，憤怒。
    這隻是第一個，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船艙裏所有人都清醒過來。
    這並不是什麽好事，墨夜不認為這是教會失誤提供的求生機會，分明是設定好的，祭品的清醒意味著他們距離危險更近了一步。
    平靜無波的精神力波動忽然活躍起來，不僅僅是恢複正常，相比起平常狀態還要更活躍一些。
    喬伊是唯一一個例外，她沒有理會任何人，繼續站在原地，麵無表情的在腦海中重複著同一段音節。
    小女孩驚恐疑惑的靠近喬伊，小心的拉著喬伊的袖子。
    一直平穩運行的船艙忽然左右晃動起來，就像是漂浮在海麵上的小舟遇上了狂風巨浪，左右上下顛簸劇烈的晃動。
    即使站立不穩喬伊也沒有停下，一遍一遍又一遍。
    星空風暴開始了，這是哪一種類型的風暴墨夜無法分辨，她能感應到強烈的空間能量波動。
    在一陣慌亂之後，船艙裏的人逐漸意識到此刻身處的環境。
    “暗星教會的瘋子把我們放到了危險區域。”
    “它什麽時候會出現？”
    “誰知道呢？”
    即使明知道危險就在附近隨時可能發生，他們卻無能為力。
    墨夜隱隱猜到這些人討論的危險是指什麽，卻無法百分之百確定。
    “也許我們可以試著改變飛行器的航行線路。”
    “沒用的，這是遠程遙控航行飛行器，除非我們進入風暴中心，否則不可能有辦法阻斷遠程操控。”
    “他們真的認為送上祭品就能解除危機？”
    “有什麽關係呢，這麽愚蠢的話隻要有人相信他們就能繼續擴張版圖，扮演救世主的角色。”
    “總有人會選擇相信。”
    喬伊兀自繼續著信息傳送。
    飛行器的晃動越來越劇烈，身體動搖西晃，需要相互攙扶才能穩住不摔倒。
    “出現了。”
    有人驚呼一聲，墨夜的視線已經牢牢的被太空中驀然出現的黑線吸引住。
    它憑空出現來的毫無預兆，無從考證來時的方向，這是墨夜第一次近距離親眼看見這道黑線。
    遠看時它就像是一道細長的縫隙，宇宙太空被撕裂的傷口，可當距離靠近直麵它時才知道那真的隻是一條黑色的線，無限延展的線條。
    無論是散碎的宇宙塵埃，還是其他隨便什麽物體在被黑線經過之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暗星之眼’，神在注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虔誠者將會被選中去往神的國度，看吧，暗星教會最虔誠的卻是我們這些根本不信教的人，哈哈哈。”
    一個身形消瘦的年輕女人哈哈大笑，幹脆席地而坐。
    墨夜看著那正不斷靠近的黑色線條，無限延伸的長仿佛可以延伸到宇宙的邊際。
    “暗星之眼是什麽意思？”墨夜疑惑的開口。
    並沒有任何人開口回答墨夜的問題，沒有人聽見她說話。
    墨夜無奈的低頭，看著依然一動不動的喬伊，好吧，喬伊當然不會問這種算是常識的問題。
    這不是喬伊記憶裏發生的事，墨夜的提問除了她自己沒人能聽得見，她並不存在於喬伊的記憶中，沒人回應倒是正常的。
    墨夜的視線掃過所有人，很期待能有人說說她好奇的問題，眼見著黑線越靠越近，再不說就沒有時間了。
    可生死之際誰會閑著沒事互相普及大家都知道的嚐試？
    “暗星教會那些可惡的畜生，他們覺得這是自救為什麽不自己來做祭品？”
    在一陣嚐試努力之後，這裏的人不得不放棄，他們被剝奪了戰鬥力，鎖環讓所有人失去了調動體內力量的能力，此刻在這艘船艙裏的人戰鬥力恐怕不會比地球上一個普通的成年男性強多少。
    大家都有了直麵死亡的心理準備，這一刻就要來了，他們終於還是走到了生命的終點，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勞而已。
    當黑線靠近的時候墨夜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感受，類似於跨越空間，卻又有一些不同。
    時間並非是停止的，身周的一切都變得極為緩慢，這樣的模糊感受隻存在了很短的時間，墨夜再一次失去了意識，眼前一黑。
    當再一次睜開眼，視線恢複正常的時候，場景再次發生了轉變。
    不再是船艙，身周也沒有了穿著白色長袍的人。
    喬伊孤伶伶的躺在一張床上，也許是治療儀，或者是其他什麽，身體插滿了各種金屬細管，背部遍布著數十條插孔，源源不斷的輸送著維持生命所需的各種藥物。
    “生命跡象暫時穩定，可藥物支撐不了多長時間，她已經進入生命末期，隨時可能會停止呼吸。”
    “沒有辦法了嗎？”
    “我們已經盡力了，沒有生命是永恒的。”
    墨夜艱難的挪動頭部，低下頭看見喬伊的雙手，年輕女孩白皙細膩的皮膚被滿是褶皺的蒼老枯皮所取代，大小不一的斑點遍布其上，精神力絲線旋轉到上方。
    墨夜清楚的看見了喬伊此時的模樣，蒼老幹癟，活像是剛出土的老僵屍。
    衰老，暮氣沉沉，喬伊的生命走向了盡頭。
    到底過去了多長時間，喬伊沒有在獻祭中犧牲，是怎麽活到這個歲數的，這些人又是怎麽一回事？
    墨夜滿腹疑問卻做不了什麽，除了等待喬伊的記憶劇情推進，她作為一個旁觀者什麽也做不了。
    法師閣下這時候就是看電影的觀眾，劇情丟了一堆懸疑砸她腦門上，她沒辦法隻能繼續蹲守著等待結果，腦海中有無數假設大膽猜想，是不是正確還得看劇情最後發展。
    心累，焦急，忐忑。
    等啊等，等啊等。
    喬伊的意識漸漸蘇醒，她看著來人，嘴裏虛弱的念念有詞。
    墨夜忽然想到了那幾個在蛋餅號上接受治療最終卻還是無法阻止衰老死去的人。
    喬伊此時的狀況與此很是類似。
    喬伊試圖想要說些什麽，可是她的身體太過衰老，無法說出完整的語句。
    身著製服的軍官也不知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慎重的敬了軍禮，“謝謝你及時發送的消息，納吉城才能及時排查找出內奸。”
    再之後對方說了什麽墨夜一句也沒有聽清楚，不，嚴格來說應該是喬伊一句也沒有聽清楚。
    喬伊快死了，她的身體機能已經達到極限，快要撐不下去了。
    蒼老的臉上露出一絲急切想要說的話還沒能開口已經沒了氣息，墨夜的視線也隨之進入一片黑暗之中。
    在意識陷入黑暗之前，墨夜最後一刻想著，自己是不是就要脫離記憶，清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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