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雅是第一神城的苦修士，從被接引的那天開始她在這座古老的神城生活了八年，每一天重複著同樣的生活。
    跪拜，禱告，頌念，信真神者得永生，她終究會回到神的懷抱。
    潰爛的皮膚也好，殘破的膝蓋也罷，每一日的流出的鮮血都是對真神表達的信仰與崇敬。
    生死沒有任何意義，隻有真神的眷顧才是唯一。
    她總是在每一日淩晨日夜交替之際成為第一個踏上苦修道路的人，匍匐跪行，朝著心裏最神聖的地方前進，完成每一日的修習，在日落之際感受來自真神的眷顧，那一抹光落在身上帶走所有的苦難疼痛，溫柔的撫慰過每一處受傷的軀體，她知道那是神的恩寵，隻有虔誠信仰者才能有幸得到的眷顧。
    也是格雅的榮耀與執念。
    苦修被取締了，新任大主教輕描淡寫的結束了苦修士的修習。
    沒有了來自真神的考驗怎麽檢驗信仰的虔誠呢？
    格雅每一日在恍惚中醒來，身體不再遭受輻射影響，疼痛被緩解，可是這並沒有給她帶來一丁點的愉悅，甚至於陷入了更深次的痛苦之中。
    她明明信仰著可為什麽再沒有被真神眷顧，她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一天天一點點虛弱逐漸失去真神的恩寵。
    是因為自己沒能取悅真神嗎？
    每一日每一分每一秒格雅無時無刻不承受著來自內心深處的拷問。
    這樣的疑惑並不隻在她一人身上發生，不解疑惑不安，種種思緒流動翻騰，許多苦修士陷入難捱的自我糾結之中。
    “我明明依然堅定的信仰著真神，可為什麽真神收回了眷顧”
    身心備受折磨，痛苦不已。
    這麽一撮內心難耐備受折磨的人畢竟是少數，墨夜要處理的問題很多，一時間沒能哭得上苦修士們的心理健康，有所疏忽。
    她怎麽也沒想到這樣的疏忽會帶來那麽嚴重的後果。
    墨夜此刻正坐在聖殿，也就是法師塔書房，呼出光屏正查看大主教的工作內容。
    這位大主教的工作可說是相當繁忙。
    “過往聯係人記錄會被及時刪除，沒有任何記錄可查詢，通訊列表加密，我已經完成破解正在複原通訊目錄，目前能查到最後一條發送消息解密後隻有兩個字‘盡快’”
    墨夜站在書櫃前，手指劃過一排排厚實的古老書籍收藏，聽見小七的話半晌後才轉身招手讓等在身側的樞機主教走過來。
    樞機主教路易斯微微躬身示意“暗星大人有何指示？”
    墨夜對這樣的稱呼一耳朵進一耳朵出沒怎麽放在心上。
    “那位大主教生前有什麽計劃正在進行你知道嗎？”墨夜用的詢問口氣，仿佛不經意提起，甚至連視線也沒有落到樞機主教身上。
    可路易斯卻能感應到一股強大的精神力壓迫讓他不由自主想跪。
    “是的，為了能夠更好的將真神福音推廣到世界各地，讓生活在黑暗中的人見識到真神的光輝明亮，我們一直致力於發展建設更多教堂，讓更多的人能夠參與到這一偉大事業中，給與他們輔助真神的機會。”
    墨夜“......”怎麽能把發展信徒和尋求合作對象說的像是在施舍光芒，忒麽不要臉。
    “那麽你的合作對象找到了？”
    “在普及真神光輝的過程中我們遭到許多誤解與排斥，前進的道路總是遭受挫折，所幸我們依然找到了一部分具有信仰之心的人。”
    “啟明星？”墨夜問的直接。
    路易斯沒有否認，略顯驚訝卻又恍然再一次躬身“真神在上，正是如此，暗星大人不愧是真神選中的人。”
    這馬屁拍的，無孔不入。
    墨夜查看了暗星教會在星盟的勢力版圖，按照樞機主教的說法這是真神之光普及之處被灑下了信仰種子的未來神國之地。
    與小七總結的出入不大，還補全了一部分新添的缺漏。
    墨夜看著布爾吉斯那處的小亮點，輕歎一口氣，第一個要掐滅所謂信仰之光的就是這兒。
    師父太可怕，隨手一折騰也能搗鼓出這麽一大禍害。
    “啟明星源自於古老文明奧斯維德，這是一個曾經輝煌的智慧種群，他們被叛神者迫害驅逐，最終掐滅了智慧之光熄滅了智慧之火，由此星盟的人類文明走上了下坡路，這一切都是叛神者的陰謀。”
    路易斯還挺能自圓其說的掰扯，這大概是一個神棍的天生自帶屬性點，腦補的一手好洞洞。
    “大主教最終加入叛神的陣營一定是受到叛神者的誘惑，這是靈魂的墮落被個人欲望膨脹占據了心神，給了叛神者可乘之機最終走向墮落，竟然否認真神的旨意甚至不承認暗星大主教的存在。
    罪不可恕，念在他曾虔誠信仰過真神的份上希望他最終能得到接受真神懲罰的機會，靈魂永存日夜遭受錘煉，這將是他最大的榮幸與最後的眷顧。”
    墨夜“......”把希望自己的前任上司永世不得超生這件事說的如此正經神聖也很是厲害了。
    有信仰果然了不起。
    路易斯是認真的，墨夜用了大約一秒時間確認對方的態度。
    順著對方的方向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效果如何，啟明星的人自願加入真神懷抱？”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不過墨夜從路易斯這裏得到了另一條關於祭品的重要線索，衛蘭帝國是暗星教會的重點發展對象。
    除了極度貧窮地區以及戰亂區域還有混亂星域原本也是暗星教會原本的信徒發源地。
    墨夜原本以為信徒發展主要區域集中在戰亂貧困地區，可沒想到路易斯隨後還給她進行了一番小科普。
    也有例外的，隻是發展對象不一樣。
    信徒滲透到衛蘭帝國各個階層，獻祭給真神的祭品很多來自於這些地方。
    墨夜成為暗星大主教接管整個暗星教會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停止所有獻祭活動。
    這樣的舉措在一開始的確受到了一部分樞機主教們的質疑，可誰讓墨夜有真神權杖呢。
    權杖拿起來就沒人敢瞎叨叨。
    有了一整個暗星教會在手對墨夜來說相當於掌握了一支遍布在世界各地的強大助力打手，還是誓死追隨指哪兒打哪兒的死忠信徒。
    這種感覺還真是奇妙到不可思議。
    飄飄然那是不可能的，即使內心極為不讚同可不得不承認信徒們瘋狂盲目的信仰崇拜能帶來很大幫助。
    這些都是暫時的。
    “你知道的吧，信眾在相信你的時候能夠有多麽瘋狂那麽在反對你的時候就能加倍的瘋狂。”閻安在於墨夜視訊的時候也說起了這事。
    墨夜出門一趟就收獲一個大型宗教這件事讓閻大團長咋舌。
    “你可太能了。”
    這是誇獎吧，可墨夜總覺著聽起來有那麽一點不對味。
    “曆史書上可都寫著，宗教內部分歧之後分裂成不同教派是很正常的，你要想長時間牢牢控製可能不一定能成功，但是短期內對我們來說，這真是太好了。”
    還有把潛在敵人轉化成自己人更有成就感的嗎？
    閻大團長一本正經的給與自家副團一通肯定之後繼續分析利弊，“這事兒有好也有壞，我們得盡可能把優勢擴大，你覺得啟明星和衛蘭帝國那邊知道你成為暗星大主教的幾率是多大？”
    墨夜略微思索一陣，“難說，他們在暗星教會肯定派遣了間諜，可這裏畢竟是教會，有一些很神奇的手段以及積年累月受到洗腦很難保持清醒，還是不是保有間諜屬性不一定，至少目前來說被刻意泄露的可能性不高，但是對方如果推測出來也是有可能的。”
    “也是，奧斯維德遺族為了複仇所做的布局可真是......”竟然參與到暗星教會用活人獻祭這樣的事情之中，不過想想他們既然能夠與蟲族合作，在那時候他們已經選擇了站在全星盟人類的對立麵。
    墨夜“......”啟明星複仇的對象早已經不限於衛蘭帝國而是整個星盟，甚至麵向全人類，可以說是很一視同仁了。
    一開始這個組織建立的初衷與它此時的走向也許並不相同，所以創立者那位奧斯維德遺族老人才會陷入絕望的成眠，仇恨無法消解，信念不可動搖卻走向了一條不知通向何處的不歸路。
    啟明星的人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心理曆程如何並不在墨夜的關心範圍內，她和閻安兩人唏噓三秒回歸正題。
    “我先把布爾吉斯那些傳教的隱患解決，至於星盟和公會那邊我建議暫時不要動，就讓他們自然發展就好......”
    一下子收獲一支龐大的信徒隊伍閻安可以操作計劃的空間大大增加，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處理完成的。
    說完當下的安排之後閻安才問道“羅羽寧還有沒有爆發新的預感？”
    羅羽寧預見墨夜的屍體這件事不止是她心裏一根刺也是懸在夜閻羅全團成員腦門上的針。
    不想起來還好，一旦想起來就覺得頭皮發麻坐立難安。
    墨夜對此無言以對，這事兒從頭至尾恐怕隻有她自己是最淡定的，怕也沒用，羅羽寧到底看見了什麽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
    “未來是可以被改變的，也許她的預見已經被改變了。”
    “希望如此。”閻安當然是巴不得這樣最好“還是小心一點。”
    就在兩人結束對話之後，墨夜離開聖殿沿著聖山的山道向下，瞬移到了山腳下上依然還能看見苦修士。
    強行讓他們放棄每日跪行那是不可能的，輻射防護服倒是每個人都穿上了。
    痛苦備受折磨的表情卻沒有丁點改變。
    這些人在看見墨夜的時候，準確的是看見墨夜手上的權杖時紛紛低下頭虔誠拜服，嘴裏念著禱告詞。
    一切看似尋常沒什麽不妥之處。
    墨夜走在神城接頭，她對這座神城充滿了好奇，尤其是在確定暗星教會的確是由師父創建之後，更是多了幾分莫名的親切，在各種建築細節之處尋找熟悉的痕跡。
    順便尋找線索。
    墨夜心裏琢磨著關於暗星之眼的事情，她在書房裏找到不少有相關記載的書籍，可所寫內容無一不是神神叨叨的，清一色從宗教角度出發描寫。
    這對於墨夜了解暗星之眼的本質可沒什麽幫助，除非她真的相信所謂真神。
    羅羽寧難得沒黏在墨夜身邊。
    墨夜耳邊沒人嘰嘰喳喳，小七也因為需要接收大量數據而保持安靜。
    路上很安靜，微風吹拂，忽略這裏無處不在閃耀的輻射此時此景竟然還真有一些靜謐安逸的氛圍。
    街道兩側的樹木在微風中簌簌搖擺，經過長年輻射的樹木形態扭曲，樹葉異常繁茂。
    墨夜享受這難得的一刻，雖然麻煩還沒有解決，星盟也麵臨這巨大危機，好吧，不得不承認自己麵臨著龐大纏繞的麻煩。
    可至少她找到了師父存在的痕跡，順便繼承了師父遺留的曆史問題。
    是的，不是什麽龐大遺產而是曆史遺留。
    一個是奧斯維德遺族弄出來的啟明星，一個是暗星教會，布萊德老師和艾梵兩人分別給墨夜折騰出一個對家，人生艱難啊，分別遇見這麽兩個那麽能坑徒弟的老師這麽小概率的幸運到底是怎麽發生的呢？
    感慨人生中的法師閣下並沒有真的完全放鬆警惕。
    警覺的發現異常能量波動。
    忽然爆發的能量波動瞬間消弭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墨夜出現在現場的時候正好看見，一個苦修士女人跪在地上，身周滿是鮮血，在她身邊躺著好幾個人已經沒了氣息，鮮血從他們脖頸處咕嘟嘟冒出染紅了街道。
    墨夜注意到這個凶手並沒有穿上輻射防護服，單薄的衣物滲透出後背傷痕溢出的血液與化膿的液體。
    格雅在看見墨夜的第一眼便一躍而起，沒有絲毫信徒對暗星大主教的虔誠崇敬反而充滿堅定的仇恨。
    格雅下手極快，攻擊能量也極為特殊，不是神力，也不是通常的元素屬性。
    “真神庇佑，一切虛妄幻影謊言終會被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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