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是？”
    墨夜看著麵前跪著的一群人不明所以，愣了一下心理忽的冒出一個念頭，難道是祭品？
    疑問很快得到解答。
    身旁不遠處的樞機主教路易斯微微彎腰“回稟暗星大人，這些是不久前剛剛完成選拔的誌願者，他們將得到真神的賜福平息神的怒火，告知真神我們虔誠的祈禱。”
    怎麽把活人獻祭說的唯美悲壯有思想覺悟是主教們的每日必修課吧，一個比一個專業。
    神山空地上跪著數千人，這些人穿著單薄的純白衣物，有人表情木然，有些表情疑惑，也有極少數眼中充斥著憤怒或是興奮與狂人，絕大多數則是反抗不得的麻木。
    “在神山完成最後一次洗禮他們將帶著真神的祝福上路。”
    “嗬”
    墨夜忽然輕笑出聲讓在座一眾主教與傳教士們緊張的屏息。
    雖說這位暗星大主教看起來很無害，可是這麽短時間內死了那麽多樞機主教與司鐸，就連大主教也沒能逃過，這必然是一個狠角色，這一點大家心知肚明。
    越是如此他們越是忐忑，麵對以往的大主教他們至少能摸得清套路，可是麵對墨夜，他們卻顯得手足無措。
    “暗星大人？”路易斯鼓足勇氣問出口，就怕不問會讓場麵僵持，死得更慘。
    “你不覺得前後矛盾嗎？”
    “啊？”
    眾人皆是莫名其妙，不明白墨夜在說什麽。
    “你們希冀這些所謂誌願者去與真神溝通平息真神的怒火，卻又在這裏說什麽得到真神的賜福，是神選中了他們？”
    此言一出，噗通一聲路易斯跪了，“吾輩惶恐，望暗星大人明示。”
    路易斯一跪，其他主教與司鐸，傳教士，教廷工作人員甲乙丙丁等等等啪啪啪全跪了。
    這一幕倒是讓不遠處跪著的所謂神選誌願者們麵露驚訝，這一出劇情超出了預期。
    墨夜低下頭看了眼一排排後腦勺有點頭疼，太陽穴忽的跳動兩下，這些人一言不合就下跪的習慣太可怕，得改。
    墨夜轉向廣場上所謂神選誌願者。
    “主人，這群人可分為兩大類，一部分是被定下罪名的異端另一部分則是自願前去押送看守異端並獻祭自己的狂信徒，還有一部分則是信仰並不堅定因為各種原因被選中的。”
    這些人並不全是自願的，他們心知肚明自己被送走之後將會迎來怎樣可怕的結局，死並不是最可怕的，讓人恐懼的是他們並不清楚將會怎麽死，死亡的過程快還是慢，痛苦嗎？
    餓死，染病死，血崩而死，野獸分食而死等等等，隻是粗略想想已然極度可怕。
    並不是每一個信徒都會自願去送死，何況這其中還有一部分根本不是信徒。
    有時候信徒還是挺重要的資源，這種明知是去送死的行為，在現階段當然是讓非信徒也就是所謂異端和叛神者去更合適。
    懲罰，贖罪，這些名頭聽起來合情合理也更容易安撫住信徒，甚至鞏固他們的信仰與凝聚力。
    一種可怕的群體狂熱。
    在這群人四周，來自神城各地的信徒為了一圈又一圈，熱鬧的很，就像是一場狂歡或是歡送會。
    每個人歡呼著呐喊者期盼著目睹這些祭品接受人生最後一次洗禮，送他們離開。
    這是一個神聖莊嚴的儀式。
    墨夜通過小七解說才知道這儀式並不一定都在第一神城舉行。
    “主人，每一個自然年會有一次盛大的祭祀朝聖活動，各大神城需要提前申辦，獲得承辦資格的神城將有資格舉行這個儀式。”
    墨夜大致明白了，獻祭所用的活人當然不止是這麽幾千個，隻是隻有這幾千個有機會接受來自大主教的洗禮並親自送他們上路。
    沒想到居然還需要申辦，整的跟辦運動會似的。
    今年恰好輪到第一神城，而大主教在返城之後下令將祭祀活動提前定在今天，可是他那時候沒想到自己會死在這之前，於是乎此時此刻的暗星大主教墨夜就撞上了一年一度的獻祭洗禮送行大聯歡。
    大街小巷不說是張燈結彩也比平日裏熱鬧的多，就連苦修士們也不出來跪行了，得讓路。
    這些被獻祭的人需要從山腳下一路徒步遊行直到神山聖殿之前。
    單薄的純白衣物緊貼著身體，一個挨著一個，身體弱的跪在地上不斷打哆嗦瑟瑟發抖。
    “他們在遊行的路人需要接受世人的審判，具體表現為被扔臭雞蛋以及吐口水，在經曆過這一切之後，在神山山腳下真神會降下甘霖為他們洗去一切髒汙，洗淨罪孽。”
    墨夜聽得目瞪口呆，回看視頻記錄時眉尾微微揚起，這種操作還真是——簡直了。
    有毛病吧。
    墨夜尊重個人信仰，可是顯然暗星教會這種傾向於邪教組織的信仰還是不信為好。
    即便這個組織一開始是她師父創立的，墨夜依然認為這是個不折不扣的邪教。
    一定是發育的過程中長歪了，墨夜默默輕歎一口氣。
    墨夜這一歎氣，令地上跪著的一眾主教們差點沒直接嚇暈過去，啪啪啪，腦袋磕地上，幾乎五體投地來請罪了。
    主教們忽然這麽一番動作，靠的比較近的信徒們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心裏一哆嗦也跟著跪了。
    然後墨夜就看見了能令她久久難忘的一幕，從神山聖殿法師塔大門口沿著山道向下一路直到山腳下進入神城中心廣場，沿途所有信徒就跟多米諾骨牌似的，嘩啦啦全跪了。
    “我的天！”羅羽寧站在高台上向下張望，調試望遠鏡，看看仍在向遠處不斷蔓延的下跪人群，再看看身邊的墨夜。
    “墨墨這陣仗太可怕了！”
    墨夜好一陣沒能說出話，愣了，法師閣下的心靈受到極大震撼。
    源源不斷的信仰之力從跪著的信徒湧向墨夜，這其中還夾雜著大量的恐懼，這些人的精神力波動以一種幾乎不可能的方式達到共鳴。
    這讓墨夜在某種程度見識到了信仰的強大也讓她覺得不寒而栗，這時候隻要墨夜一句話，這些狂人的人會答應任何瘋狂的命令要求。
    墨夜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墨墨？”
    墨夜沒有理會羅羽寧而是瞥了一眼手裏的真神權杖，就在剛才，她竟然生出一絲絲難抑的興奮。
    也許是龐大的精神能量共鳴與信仰之力造成的衝擊，也許是真神權杖被富裕的神話能量讓人狂熱，這種讓人心靈打雞血的衝擊，每天來上幾遍恐怕不是麻木那就會真的誤以為自己是神靈。
    墨夜毫不懷疑曆任大主教在麵對這種情景時內心是否收到蠱惑掀起波瀾。
    墨夜不是信徒尚且如此，他們是信徒接受這套教育成長，更容易受影響，真以為自己是神選之子也不是沒可能。
    想想就可怕。
    這世界上還有比自己師父更能折騰更無良更瘋狂更可怕的人嗎？
    絕對沒有。
    最大的誘惑總是來自內心。
    但凡有一絲一毫動搖，剛才那一股洶湧的信仰之力就足以將墨夜的理智淹沒。
    “真神不需要獻祭。”
    墨夜開口第一句話便讓全城鴉雀無聲。
    墨夜的聲音透過精神力帶動與空氣小喇叭傳遍全城每一個角落，確保每一個人哪怕就是個聾子也能聽見墨夜說的話。
    每一年都會舉行的獻祭此刻卻受到質疑，信徒們不知說什麽好。
    一來先把神力之光杜絕，接著是苦修士，現在連獻祭也要終結，這還不是要叛神？
    信徒們心裏升起一絲絲疑惑。
    就好比天天吃屎的人，他以為這個世界上的食物都是屎的味道，第一次吃到大閘蟹的時候被嚇的一骨碌跌倒，以為自己中毒了。
    這時候如果強硬的和吃屎的人解釋大閘蟹更好吃，屎有毒別再吃了，說不定勸解不成反被打。
    墨夜按捺住心裏的蠢蠢欲動，采納了閻安給的建議換了一種說法“真神在上，為了讓暗星之眼再次睜開，讓真神光芒重新籠罩大地，我們需要做的不僅僅將叛神者將異端送去真神麵前而是為真神鋪平道路，為我們自己打開神國之門。”
    這一番調轉話語的言亂讓信徒們再次聚精會神，一臉虔誠的聆聽暗星大主教的教誨。
    墨夜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舉起真神權杖，引導聖殿的魔法陣運轉，所謂神力反饋升騰而起。
    魔力混著精神力反射到每一個信徒身上，配合光明魔法讓他們仿佛沐浴神光。
    “真神在上！”
    “真神在上！”
    就算是被選中的祭品們此刻也有所觸動，迷茫不解的看著墨夜。
    除去那些時精神受到刺激麻痹略顯麻木的一部分，尚存清醒神誌的人看著墨夜充滿懷疑，還有一絲絲壓抑的希冀。
    沒有人真的渴望死亡，隻是活著太痛苦看不到希望，而當希望之光被點亮的時候，哪怕隻是一絲絲微弱的火苗也會讓人燃起生的希望。
    墨夜可以在這時候戳破這個長久以來一直存在的謊言，告訴這些人所謂真神並不存在，他們的信仰不過是一個甚至並不算精心編造的謊言。
    強行拆穿，讓這些人清醒過來，這樣的念頭在墨夜的腦海中出現過不止一次。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裏的教職人員，信徒，都是罪犯，他們在星盟可能犯下過重罪，甚至曾經在追殺墨夜和夜閻羅探索者團成員這件事上出過力。
    那麽無論是從個人私怨還是日行一善的角度也許都應該揭開這醜惡的假象讓這些人看看所謂真神和他們的信仰到底是什麽。
    還有比摧毀一個人的信仰更殘酷殘忍的報複方式嗎？
    真的要繼續容忍這樣惡臭的邪教繼續存在嗎？
    電光火石間墨夜的腦海中閃過許多念頭，最終——
    “真神不需要無謂的獻祭，真神需要開辟神國的戰士，需要宣揚真理的智者，需要關愛弱者的治愈者，我們誤解了真神的話語，傳達了錯誤的意誌。”
    劈裏啪啦墨夜開始了有生以來最長的一段演講，充分的從各個角度，深入淺出的神吹了一番被錯誤理解的真神意誌。
    戳破暫時是行不通的，殘忍與否暫時不說，效果肯定不好，甚至可能導致亂套。
    墨夜並不認為自己有演講忽悠的天賦，這種場合若是讓閻安出場應該能夠達到更好的效果，可是墨夜的演講混合了精神力能量。
    每一個字混合著墨夜的精神力與魔力紮入信徒們的腦海，一遍遍被加深印象，一遍遍不由自主的重複。
    不信也信了。
    所剩無幾的那一絲絲懷疑也隨著周邊精神力波動的群體影響而受到幹擾，相互幹擾影響病毒一樣傳播著。
    墨夜眯著眼搖搖頭，即使這是自己期待並且對她最有利的結果可見此一幕仍讓她無法升起一絲一毫的愉悅。
    這洗腦的程度可比衛蘭帝國那種通過蟲族和病毒或是特殊異能強行洗腦要厲害的多，影響效果也更加深遠，真要說起來危害其實更大。
    這就是為什麽暗星教會浮浮沉沉曆經萬載依然存在於世的原因。
    “你們自由了，真神歡迎自由的靈魂，你們可以自願選擇加入我們的教會，也可以選擇離開。”
    對於被選中獻祭的人來說，這當然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
    尤其是那些被判定為異端的人。
    多說無益，墨夜以真神的名義終結了獻祭活動，真神的意誌並不需要冗長的解釋，當真神權杖舉起的時候對這些人來說墨夜說的一切都是真理。
    當然後續演講輔助能讓這種影響不僅僅隻是大腦皮層的淺層刺激而是要深入到內心。
    這一波獻祭的問題解決完墨夜不打算繼續在神城逗留，路易斯主教暫時接管第一神城的管理工作，與此同時布爾吉斯已經著手派人前往各大神城。
    墨夜琢磨著在神城與布爾吉斯之間建立超遠距離空間傳送陣，這樣一來不僅方便管理，也為布爾吉斯的安全和機動性加了一道保險所。
    墨夜將所需耗材列出，令人盡快去尋找，如果計劃順利，這將大幅度縮減往返布爾吉斯與其他星球的距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