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借兵平賊,可裂土封王

字數:7879   加入書籤

A+A-




    

    

    一匹駿馬馱著雙眼蒙著黑布的一位清國官員經過了關寧軍的防線,在深夜寂靜的街道上馬蹄敲打著石板路,將聲音傳得好遠。

    吳三桂此時在山海關的城樓上,向著石河方向眺望,遠處紅瓦店方向的大順軍大營之中,篝火似乎又增加了一些,偶爾還有戰馬的嘶鳴之聲傳來。

    “大帥,哨騎報告,流賊初更時分有大隊出營,不知往何處去了。卻為何營中營火又多了至少二成?”副將郭雲龍有些疑惑不解。

    “這是故意的。想來是流賊暗中增添了兵馬,卻又故布疑陣,表麵上是大隊兵馬出營安置,甚至是撤走。但是,實際上,怕是就在這左近埋伏,引誘我軍出城夜襲!一旦我軍過了這石河,隻怕他們的大隊兵馬就會從黑暗裏衝殺出來,截斷我軍退路!到那時,前麵有深溝高壘,兩翼是流賊,背後又是石河的河灘!暗影之中自相踐踏就要折損多少兵馬?!”吳三桂聲音嘶啞,日間的大戰讓他上火,聲帶充血嘶啞。

    “大帥說的極是!增灶減兵,虛張旗號,示強以弱,這都是誘敵之法。流賊縱橫中原各地,各種各樣的誘敵深入詭計萬出,切切不可大意!”方光琛也是十分讚同吳三桂的看法。

    “傳令下去!隻要北翼城還在流賊手裏,就算是流賊大營都空了,我們也絕對不準出城劫營!”

    正說話間,負責城內秩序的吳家家丁親將吳進思急匆匆的跑上城來。“大帥,請速速回府,有緊急軍情!”

    帥府內,吳三桂的表兄弟祖澤潤端坐在吳三桂簽押房內,好整以暇的品著蓋碗茶,旁邊,六個吳三桂的親隨小心翼翼同這這位表少爺說話。

    “表兄,何時到此?所為何事?”

    雖然是有著姑舅至親,吳祖兩家在遼東多年,彼此之間同氣連枝同進同退。但是,眼下誼屬親眷,身為兩國。而且又是在這吳三桂與李自成兩軍交戰的敏感時刻到此,不能不讓吳三桂多多的提高了警惕性。

    “長伯,聽說你同闖賊大戰了一場,勝敗傷亡情形如何?”

    祖澤潤看了一眼隨著吳三桂走進來的他手下幾名親信,卻不說來意,隻管先問戰事情形。

    “若是我敗了,本帥還能夠在這裏同表兄你如此安安穩穩的說話嗎?少不得要率領著狼騎隊衝上去與流賊搏殺了!”吳三桂的話半真半假。

    “是嘛?那這麽說,長伯你今天是旗開得勝了?”

    “雖然算不上什麽大獲全勝,卻也是殺得流賊屍橫遍野。”

    “可是,我入城時,如何聽得城中呻吟呼痛哭泣之聲不斷?嗅到了濃重的血腥氣味?想來,長伯,你軍中傷亡也是不小吧?”

    被祖澤潤轉彎抹角的敲打了一下,吳三桂卻也不以為意。“表兄,你夤夜之間到此,又是這種情形之下,想來不是到我營中來問問我要不要刀傷藥吧?你我至親,又都是帶兵打仗的人,有什麽話便隻管明著說!”

    “好!長伯還是那般爽朗明快之人!表兄隻問你一句話,你覺得你能夠打敗李闖嗎?”

    這話,讓吳三桂和他手下眾人一時語塞了。有些想說點大話,但是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下去。清兵的情報工作算得上無孔不入,何況關寧軍之中有多少人與清兵私下裏有往來?說那些大話,隻怕徒為他人恥笑。

    “賊勢猖獗,賊兵凶悍。但是,某家有大義在手,最終必將斬殺流賊魁首!”吳三桂的口吻,便和皿煮在手天下我有的勁頭一樣。

    “長伯,恕我直言,眼下,你坐困孤城,雖有數萬勁旅,但是流賊大兵壓境,你還能堅持多久?據聞,流賊攻占了北翼城,西麵的九門口也在流賊一隻虎李過手中。如此局麵你打算如何破解?”祖澤潤說完一舉手,“不要和我說那些什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之類的空話!那些都是讀書的窮酸拿來糊弄人的。你一手執掌著數十萬人的生死,就不要說這些了!”

    大概是這句讀書窮酸之語刺激了方光琛,他臉上寒霜凝結:“不知祖大少爺有何高見?”

    祖澤潤卻不多說話,從隨身攜帶的護書之中取出一疊書信來:“所謂的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祖某此時到此,少不得要替不少親戚朋友當一回驛卒鋪兵。”那些書信,大多是山海關、寧遠等處軍將在清國的親戚朋友所寫來的。其中更有吳三桂的大哥吳三鳳、姨夫裴國珍寫給他的。

    “我來此之前,攝政王、和碩睿親王多爾袞特意命我帶話給各位,‘汝等願為故主複仇,大義可嘉,予領兵來成全其美。先帝時事,在今日不必言,亦不忍言。但昔為敵國,今為同仇。我兵到此,若動人一株草、一顆粒,定以軍法處死。汝等分諭各級官佐兵丁,勿得驚慌。’”

    “長伯,我今日到此,便是奉了攝政王的旨意前來。”祖澤潤是祖家長子,一直便是作為接班人培養的,自有世家子弟的風範與城府,各種洞察人心的手段也是一一精熟。

    “如今李逆倡亂,聚賊百萬,橫行天下,旋寇京師,先帝夫婦崩遽,東宮定藩顛踣,文武瓦解,六宮恣亂,宗廟瞬息丘墟,生靈流離塗炭。攝政王引八旗十餘萬精兵,火炮數百門到此,便是為了為大明天子複仇之事前來。你若是識得天下大勢,便請與攝政王兵馬一同擊破流賊,收複京師。尋回太子,中興大明。”

    這件事來得太大太突然了。吳三桂有些承受不起了。

    他命人安排祖澤潤的飲食住處,卻與方光琛到了一旁密室當中密談。

    “獻廷,八旗兵馬就在關外,談的好,是我們擊破流賊的一大助力,談不好,我軍便是腹背受敵局麵。我方寸已亂,你有何高見?”

    方光琛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最後變得血也似的紅。

    “大帥,此時,此世,此事,此勢!大帥都是要以非常之舉行非常之事,才能建非常之功!”

    “怎麽說?”

    “當年安史之亂,唐肅宗借助回紇兵馬收複長安,擊破叛軍,中興大唐。後來,黃巢作亂,同樣是流賊破了長安,‘天階踏盡公卿骨,甲第朱門無一半’。其事亂象不亞於當下。然唐天子請沙陀兵馬入京平亂,不久黃巢便告授首!”

    話說到這個程度,吳三桂便也明了了。隻要拿下了北京城,擊敗了李自成,那麽他便是在大明朝廷之中的另一個郭子儀、李光弼了。就算是梁國公兵再強馬再壯,錢糧再多,也是無法奈何與他。而且,那安史之亂、黃巢之亂之後,更是藩鎮勢力大興,隻要我有兵馬地盤在手,便至少是一鎮諸侯的局麵!

    “隻是,借兵平賊之事,曆來都是朝廷出麵,三桂以邊將之身,如何能夠行此大事?”他現在的心情就像是一個嘴饞的孩子麵對著鍋裏的滿滿一鍋肥肉,想吃,卻又怕燙了嘴。

    “所以大帥要行非常之事,建立非常之功!隻要京師克複,誰又能指責大帥行事有差?”

    方光琛的話無疑是打動了吳三桂內心的功名*。

    事實上,借兵平賊,在明國朝廷內部始終便有人在提。每次有議和“撫局”的時候就會有人提出了,借遼東反賊的兵馬去剿滅四處流竄的農民軍。

    曆史上的崇禎十七年五月底,得到吳三桂與清兵擊敗闖賊,收複京師的消息後,南京的弘光朝君臣反應是個個興高采烈,稱之為功在社稷的義舉。

    大學士馬士英還第一個上疏說:“吳三桂宜速行接濟,在海有粟可挽,有金聲桓可使,而又可因三桂以款虜。原任知縣馬紹愉,陳新甲曾使款奴。昔下策,今上策也,當谘送督輔以備驅使。”

    史可法也在六月初上疏:“應用敕書,速行撰擬,應用銀幣,速行置辦。並隨行官役若幹名數,應給若幹廩費,一並料理完備。定於月內起行,庶款虜不為無名,滅寇在此一舉矣。”

    奪鼎1617-猛將如雲18:31:29

    左都禦史劉宗周也在六月初上疏說:“亟馳一介,間道北進,或檄燕中父老,或起塞上夷王,苟仿包胥之義,雖逆賊未始無良心”。

    對吳三桂的“借兵”,引狼入室,弘光朝大臣人人稱快,幾乎所有的決策大臣都沉浸在“借虜平寇”的幻想中,隻有一些中下級官員反對,但無任何作用。

    馬士英上疏的第二天,弘光朝還決定策封平西伯吳三桂為薊國公,晉封遼東巡撫黎玉田為兵部尚書,皆給誥券、祿米,並由大學士王鐸親自起草加封賞齎吳三桂、黎玉田二人敕諭。

    不但如此,因擔心吳三桂等人蓐食未飽,還下令從海上運漕米十萬石、銀五萬兩接濟犒勞,隨行還運去坐蟒、紵絲等賞賜,以示寵異。(難道他們不知道此時的平西伯已經是大清的平西王了嗎?還派人給他送去糧餉綢緞作為賞賜。這不禁讓不厚道的作者看到了曆史的相似之處。40年代,校長停發了在華北敵後戰場各種“遊而不擊”、“三分抗日、七分發展”的八路軍軍餉,逼得王胡子在南泥灣去開荒,同時又給無數公知精英們製造了一個話柄,在南泥灣種的到底是什麽。但是,如果說校長這個時候是因為軍費緊張的話,卻也未免小覷了校長。停發了八路軍幾萬人的軍餉並不是校長兜裏沒錢。他老人家可是一直都給華北和華中、華東的百萬偽軍發著軍餉呢!區區幾萬八路軍的軍費,毛毛雨啦!果然是中華文明的傳承在台灣啊!南明朝廷給已經成了大清平西王的吳三桂發糧餉,重慶政府給為建立大東亞共榮圈的****將領們發軍餉。如此驚人的相似啊!)

    這就是為什麽弘光朝廷一味裹足不前,株守江南。就是都想著“借虜平寇”、“聯虜平寇”,擔心北上收複山東、畿南等地會刺激清軍,授以南下口實。(是不是很像國民政府在長城抗戰之後的作為?出兵與日軍合作,剿滅吉鴻昌、方振武的察哈爾抗日同盟軍,簽訂何梅協定、秦土協定等一係列條約。當漢奸者有功,侈言抗日者殺無赦。連出版物裏都不敢寫明日本帝國主義,而是用某某帝國主義來代替。)所以他們才步步坐視山東、河南等地淪陷,甚至將之視為“胡土”,就是怕出兵北上觸怒滿清。

    這點上,一貫正確的東林黨和閹黨沒有什麽區別,史可法與馬士英沒有任何區別,都是“借虜平寇”、“聯虜平寇”方針的最堅決支持者。區別在於,史可法因為有個三朝元老的好弟弟,最後成為忠義千秋的人物。劉宗周也是因為有一群好學生,自然是春秋筆法帶過不提。馬士英卻是因為抗清到底,成為正人君子筆下被遺臭萬年的奸佞。

    “那,獻廷,你且為我籌劃一番?”

    “以我看來,此時,攝政王兵馬既然已經是傾巢而來,便是誌在必得之勢。所欠缺的,不過是一個名義罷了。我就為你起草一份給攝政王的書信,邀請他進關同我們一道進剿李自成。事成之後,當以金帛重酬酬之!”

    “也好!便請大筆一揮吧!”

    方光琛筆下頗為來得,稱得上磨盾竹檄,下筆千言,倚馬可待。當即便起草了一封給多爾袞的書信,邀請他與關寧軍一起剿滅李自成,收複北京。

    “謹致大清國攝政王戲下:

    三桂初蒙先帝拔擢,以蚊員之身,荷寧遠總兵之任。王之威望,三桂素有深慕,但春秋之義,交不越境,所以未敢通各於王,人臣之誼,諒王必能知之。

    今我以寧遠偏孤,令三桂棄寧遠而鎮山海,思欲堅守東隆而恐固京師。不意說寇逆天犯闕、以彼狗偷烏合之眾,何能成事?但京師人心不固,奸黨開門納降,致先帝不幸,宗廟灰燼。

    今賊首稱尊號,擄掠婦女財帛,罪惡已極,天人共憤,眾誌已離,其敗不待數日,誠赤眉、綠林、黃巢、祿山之流,天人共憤,眾誌已離,其敗可立而待也。我國積德累仁,謳思未泯,各省宗室,如晉文公、漢光武之中興者,容或有之。且留都部院有司之善備,梁公父子兵馬之精銳,存亡續絕,掃清宇內,呼吸之間也!遠近已起義兵,羽檄交馳,或往山左,或至江南,荷戈載糧景從者如流。

    三桂蒙受厚恩,憐民罹大難,拒守邊門。欲興師問罪,以慰人心,奈京東地小,兵力未集,特泣血求助******。

    我國與大清通好二百餘年,今我無故而遭國難,大清理應助之。

    除暴剪惡乃大順,拯危扶賴乃大義,出民水火乃大仁,興滅繼絕乃大名,取威定霸乃大功,況流寇斂聚金帛子女不可勝數,義兵一至,皆為王軍所有,此又是大利。

    王以蓋世英雄,值此摧枯拉朽之機,誠難再得之時,念之國孤臣忠義之言,速選精兵,與三桂合兵以抵都門,滅流寇於宮廷,示大義於中國。則吾朝酬報大清相助,豈惟財帛,將裂地以酬,不敢食言。

    大明國平西伯寧遠總兵吳三桂頓首。”

    仔細的看過了這封借八旗兵入關剿賊,恢複北京的書信,吳三桂又一次的犯了猶豫不決的老毛病。

    原因嘛,卻也是很簡單。

    “獻廷,我擔心,咱們之前同大清兵馬打仗打得太狠了,將士們,尤其是來自登萊地區的那些屯田兵們,一時轉不過彎來。影響軍心士氣是小,如果再因此發生嘩變,流賊便在山海關西麵,又有北翼城在手。到那時,笑話可就鬧大了!”

    但是,吳三桂沒有想到的是,這個難題,卻被祖澤潤很輕鬆的便解決了!

    祖澤潤到了山海關的消息,很快便在關寧軍之中以爆炸的速度傳播開來。那些軍將們許多與他有舊,或者是與祖家有交情、有親戚。便是沒有交情的,也免不得要通過他來了解一下在清國的親戚朋友近況。一時間,吳三桂為祖澤潤安排的住處門庭若市。

    祖澤潤趁機將多爾袞的仁厚之處向這些有大量土地佃戶在遼西走廊各地的關寧軍官將們一一說明。

    得知自家的田莊和佃戶,還有各處的房屋、祖墳都得到了多爾袞飭令不得動一草一木,這些官將們頓時是對多爾袞的好感上升了幾萬點。特別是祖澤潤說起,便是大軍吃高粱米飯團子,王爺也不許兵丁們騷擾大家的莊子時,多爾袞的形象頓時高大到了極點。

    我們前麵講過,吳三桂部下兵馬主要是三大部分,他的寧遠嫡係,山海軍各部吞並來的雜牌,另外就是屯田兵。他所擔心的就是屯田兵將士們因為不肯同遼賊合作和鼓噪嘩變。如今,寧遠嫡係和山海軍都對多爾袞的好感大大增加,他便也不懼怕屯田兵的嘩變了。

    當即便下令,狼騎隊齊出,控製了山海關全城防務,召集各營各部將領議事。殺了十幾個不肯同多爾袞合作的屯田兵、山海軍軍官,將他們的部隊打散編入寧遠鎮部隊。

    “長伯,我朝聞賊攻陷京師,明主慘亡,不勝發指,所以率仁義之師,沉舟破釜,義無反顧,剿滅流賊,出黎民於水火。另外,攝政王讓我帶幾句話給你。”在城樓上,看著大開的關門,北麵絡繹而來的八旗大軍,祖澤潤向吳三桂亮明了底牌:“往日雖與我大清為敵,今日不必因往年舊事,尚複懷疑。昔日管仲射桓公中鉤,後來桓公重用管仲,稱為仲父,以成霸業。今伯若率眾來歸,必封以故土,晉為藩王,一則國仇得報,二則身家可保,世世子孫,長享富貴,如山河之永。”(未完待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