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二章 嚇死老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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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討逆!專打左良玉!”
“奉旨討逆!閑人回避!”
伴隨著粗獷的口號聲,一群群操著廣東、廣西、福建、浙江沿海地域口音的水師陸營的兵丁官佐們,迫不及待的從大船上跳到剛剛放置在江中的快蟹船上。
伴隨著他們的口號聲,江麵上南粵軍水師的大小船隻上,紛紛在各自船隻的左側船舷豎起了十餘麵白底紅字大旗。每麵旗幟上都用朱砂張牙舞爪的寫著一個大字。十幾麵旗幟連接起來就是“奉旨討逆,隻誅首惡。脅從不問。”或者是“棄械歸降者免死,反戈一擊者有功!”
這些水師陸營官兵們口中吼著的,便是這些標語的口語版。
在施琅傳旨歸來後的第三天,左良玉部終於有了答複。“國公之命,斷難從命!”言下之意就是,讓左良玉單騎進京麵見朱由崧的想法,想都不要想!咱們大家戰場上見真章吧!
好!南粵軍上下就等著這個態度呢!當下,李守漢便召集各部將領、左近的安慶巡撫議事,並命人傳達自己的命令給九江城中的官員們。
“陛下有旨意。左良玉拒不奉詔,已成朝廷叛逆!本帥奉旨討逆!各級官吏各部兵馬務必各守其職!討逆戰事結束後,各級官員兵丁吏員皆有賞賜!”
施琅手下四個水師陸營大營的官兵們,早就在小孤山大營憋悶的久了。這些官兵們一來都是南粵軍獎懲製度的受益者,知道隻要打仗表現的好,就不愁沒有升官發財的機會。二來,他們在小孤山與左軍對峙時,也深知這群家夥的德行。一路從襄陽敗退潰奔下來的慫貨,卻搶遍了沿途城廂鎮店裏的財貨、糧食、美女,更是阻斷了往來長江、漢江上下遊的商路。有道是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在以農為本,以工求強,以商求富的南粵軍看來,你左良玉這麽幹,那就是咱們的死對頭!你他奶奶個鱉孫!把各處的小美女都給搶了,咱們怎麽辦?!雖然主公有軍令,不準咱們奸**女,可是,咱們守著長江,和小娘子們正兒八經的談婚論嫁,這可是軍法允許的!
公仇私恨,讓水師陸營的官兵麽對左良玉軍恨之入骨。
“快快!快上船!馬上大小姐就要開始發炮,掩護咱們登岸了!”
隨著施琅的司號長手中擺動的信號旗,帆檣如林的水師船隊閃開了一條道路,數十艘滿載著水師陸營官兵的快蟹船如同疾馳在水麵上的利箭一般,朝著長江南岸的九江方向飛馳而來。
快蟹船,船兩側有成排的槳櫓,外形活似蜈蚣和螃蟹,船體通常漆成紅黑兩色,元明時期叫“蜈蚣船”,清代稱“快蟹”,出沒於珠江口外貿的黃金水道,搶掠過往船隻財物。無風舉槳,起風揚帆,必要時槳帆並用。大型“快蟹”每側船槳有20多具,每具配兩名壯漢,在水上行走如飛,利用奇快船速追趕“獵物”及逃避追緝。
快蟹原是珠三角海盜用的船,船身狹長,兩舷各置槳數十支,搖動時如蟹腳伸張,故名。它速度奇快,裝有槍炮,被官兵追緝時,能逃則逃,逃不掉便開炮拒捕,因而頗令官軍頭痛。清末珠江口河段上,海盜除使用它搶劫外,還用來走私、為鴉片船護航等活動,因此名噪一時。
當初李華宇的成名之戰,便是他率領著在台灣招募、訓練的東番兵,乘坐快蟹船,冒著鄭芝龍炮台的猛烈炮火,以白刃突擊的戰術和決心,拿下了鼓浪嶼炮台,為擊潰鄭芝龍集團打開了勝利的大門。
如今,在這幾十艘快蟹船上擔任前敵指揮官的,不是別人,正是李華梅的丈夫,南粵軍的大駙馬,施琅。
同那些水師陸營的漢子們一樣,施琅同樣的身上披著一件竹製胸甲,頭發剃得光光的一顆光頭上,用白布纏著,胸前斜斜的掛著牛皮子藥盒子,腰間一巴掌寬的皮帶上,十字插花的別著兩支雙筒短火銃。右手提刀,左手擎著自己的認旗。
“小子們!跟著老子上!”
“左良玉個狗日的,打仗不行,搶錢搶東西可是一把好手!得打完了這個慫貨,老子拿著分賞下來的戰利品,請你們回上海去,最烈的酒隨便你們喝,最肥的肉隨便你們吃!林大掌櫃的號子裏,什麽樣的女人都有的是!”
“弟兄們!好好的打!”
在施琅的鼓動下,水師陸營的官兵們士氣到了極點,快蟹船運槳如飛,箭一般的向南岸飛馳而來。
“開炮吧!”
在自己的傲梅號上,李華梅有些百無聊賴的通過單筒望遠鏡觀察著南岸的那些簡陋的左軍炮位。在她眼中,這些炮位不但比不上堪稱金城湯池的鼓浪嶼炮台,就連塔山上多爾袞兄弟的炮隊陣地也要比它強勝數倍。
“開炮!”
隨著傲梅號上槍炮官興奮的一聲令下,在長江上綿延十餘裏,幾乎和整個九江城周長一樣長的艦隊上,隨著令旗擺動,差不多同時響起這一聲叫喊,隨著令旗閃動。各艘艦船上,左舷各層甲板上炮窗紛紛打開,白煙伴隨著火光不斷閃回。迅速在炮艦上空凝結成陣陣煙霧。
“開炮!還擊!給老子開炮!”
氣急敗壞,驚恐萬分的左軍炮隊軍官們,手裏拎著皮鞭和腰刀,狠命呼喝抽打著炮手們,以製止他們企圖逃跑的行為。炮台上的炮手們在軍官們手中皮鞭的威嚇下,扒掉了身上的小褂,露出一身瘦骨嶙峋的皮肉,奮力的推動著炮架,以達到調整炮口方向,向那些不斷做著蛇形機動,一路規避著炮火向著岸邊奔來的快蟹船。
從大將軍、大佛郎機、六磅炮、八磅炮口徑彈重不等的大炮先後發出吼叫,向不遠處江麵上這些疾速行駛而來的船隻發射出炙熱的炮彈,濃密的白煙,濃濃的煙塵,瞬間覆蓋了各門火炮的粗大身影。
炮彈,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肉眼可見的彈道軌跡,被加熱之後產生的空氣痕跡在人們的視網膜上留下了永久的記憶。炮彈互相召喚著、咆哮著向江上的南粵軍水師陸營襲去!
幾枚炮彈落到了快蟹船上,頓時在江麵上飄起了一片轉瞬即逝的血水,和幾片木板。那是被炮彈擊中的兵丁和船板留給人們最後的一點印象。
好在左軍這些年來在江淮河漢之間同李自成張獻忠們周旋,卻不像李自成和張獻忠曹操等人那麽看重火炮的使用,手裏的重炮不多,大多數仍是以八磅炮以下的彈重火炮為主。
但是,左軍炮隊為了給自己壯膽,不停的向江中開炮。沉重的實心鐵球,不停的在江水中激起一個又一個密集的水花,在那些快蟹船的左近內外彈跳,不斷的掠過正在奮力急進的這些船隻,間或將巨大的動能發泄在船板上,甲板上,甚至是船槳上,把被砸起來的木板夾著血光,拋撒到半空中,拋進長江之中。
不斷呼嘯而過的炮子,讓那些操控著船隻的水手們,努力將身軀頭顱低下去,盡可能的降低被炮彈擊中的概率。
好在在這個距離上,對於幾十艘散布於江麵上急速行駛的快蟹船進行炮火急襲,一來是運動目標,二來江麵上的波濤起伏,將船體不停的顛簸上下,以左軍炮隊的射擊技術水平,炮彈的命中率可想而知。大部分炮彈,都是打落跳空,隻是在江麵上激起高高的水柱,將江水中來不及躲避的魚類砸到了水麵上,享受到了所謂的池魚之殃。
快蟹船上的火炮也開始向江岸上發射炮彈,雖然隻是些六磅、八磅的小炮,但是,因為幾乎是在直線瞄準的距離上,也打得不少炮位上炮手們抱著頭躲在炮位後麵不敢冒頭……
快蟹船上的水手和士兵們更是奮力搖動船槳,他們早已被告知,在炮火下停留的時間越短,他們生存下去的幾率就越大,否則,就讓家裏的父母妻兒領你的撫恤金吧!
飄動著一枝梅花在風雪中傲然綻放的傲梅旗的主桅杆下,李華梅用望遠鏡仔細的觀察著南岸那些左良玉軍隊炮台上的火光和煙霧,認真的數著每一處炮位,通過炮位的位置和在江中自己相公船隊左右周圍的彈著點來推測出這些火炮的種類和口徑、數量。
“卡普!給艦隊的各槍炮官傳令,火炮暫時停止射擊!調火箭船上去!天氣冷,有點潮濕,咱們給左軍的將士們點堆火暖和暖和!”雖然已經是孩子的媽媽,但是,李華梅還是有些俏皮。
李家的這些子女在用人上也是有各自鮮明的特征,長子李華宇身邊多是台灣的東番,而身為長女的李華梅,則是身邊多是來自於天竺、天方、苗家等民族的女子充當親兵、親隨。個個都是長腿大眼的美女,弄得施琅頗為有些目迷五色,口中經常默默念誦著,“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紅粉佳人皆為骷髏血汙。”
李華梅身邊的這些女親兵們,也經常來調侃自己的這位姐夫兼郡馬爺。弄得施琅頭大不已。誰都知道,施琅在軍中陣前,那是十蕩十決斬將奪旗的角色,可是,一旦回到了家中,這未免就有些尷尬了。不過,這也不算什麽大事,比他牛得多的大明開國元勳常遇春,也一樣有季常之癖。
有李華梅這碗酒墊底,施琅還怕別的什麽?那一日,左夢庚、袁繼鹹到碼頭送行。已然在氣勢上輸了,少不得左夢庚要在言語上找回些場子。
“施大人,貴軍便是再能打,也不過隻有三萬人,我平賊軍旗下,可是有八十萬之眾!”
“八十萬人?你們能同時上陣嗎?老子隻要用一萬人專打你的帥標營親軍,就能讓你的幾十萬人馬都乖乖的不敢動一動!”
“一萬人?你就不怕我調動大軍包了你的餃子?!”
“哈哈哈!我施琅連十幾萬韃子和李華梅都不怕,還怕你平賊軍的這群烏合之眾?!”
卡普,是個來自於天竺的刹帝利女孩,據說還和瘸子帖木兒有點血統上的關係。但是,因為天竺大陸上的大混戰,她和她的母親成為了別人的戰利品,輾轉又成了李華梅的親兵。生得雪膚花貌高鼻深目的她當即便向司號長傳達了李華梅的指令。隨著尖銳的銅號聲和旗語傳遞,船隊的火炮漸次稀疏下來,從艦隊北側,十餘艘火箭船靈活的穿插而出。
伴隨著陣陣濃煙在江麵上留下猙獰的一道道痕跡,火箭船上空,數十支火箭,呼嘯著彼此招呼著,向南岸的左軍炮隊陣地進行試射。
“轟!”油箭在沙灘上,在炮隊陣地旁轟然炸開,炸起了一團又一團火焰,為後來者指點著方向和位置。
“上箭!三油一藥!調低射角!修正角度!給施大人的陸營兄弟們炸開一條通路!”
“上箭!一油三藥!瞄準左兔兒爺炮隊的炮位,給老子燒!給老子炸!”
火箭船上的指揮官們,根據著自家施放的火箭射擊效果,修正著射擊高度及角度,以求達到最佳效果。
火箭手們手腳麻利的將一枚枚火箭按照長官的意思從木箱中取出,安置在發射架上,點燃火箭尾部的引信。頓時,數百枚火箭,在半空中留下了一道灰白色的軌跡,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灰色的線段,令這個陰霾的長江一日,顯得更加的灰暗了些。
但是,轉眼間,火箭便在南岸炸開,爆裂燃燒起來。數百枚火箭,或是燃起了一處處火頭,或是爆炸開來,讓南岸變得更加的絢爛多彩。同時,讓南岸的左軍炮隊變得更加混亂,士氣更加低落。
趁著火箭轟擊給南岸帶來的混亂,施琅加快了渡江的速度。他將認旗插在船頭,自己跳到船艙之中,搶過一名槳手手中的木槳,奮力的劃動起來。
“大人!我不累!我有力氣!還是我來!”
“大家替換著劃!馬上就到淺水區了!很快就要廝殺了!”
施琅卻不與那槳手多廢話,隻管奮力劃動著船槳。
人們運槳如飛,木槳和風帆將快蟹船的運行速度提升到了極致。眼前漸漸出現了蘆葦和藜蒿,木槳劃動時也漸漸有些窒礙,快蟹船上的人們都知道,已經到了淺水區,馬上就要進行搏殺了。
這個年代的中原,還沒有所謂的抗登陸意識。士大夫們平時偶爾清談時為了顯示自己文武雙全,談兵說劍時,頂多說幾句“半渡而擊之”、“彼竭我盈”之類的話,便可以有知兵之名了。
“好!不怕你船炮犀利!等你的兵馬上了岸,咱們左家的快馬利刃,也讓你漲漲教訓!讓你知道,你小爺左夢庚也不是平白無故的混到了今天的!”從單筒望遠鏡裏,左夢庚隱約看到了那個讓自己在父帥麵前難堪了好幾天的施琅身影,他咬牙切齒的恨恨說道。
在左軍在南岸設立的炮兵陣地後麵不遠處,便是左軍的營寨。這些營寨沿江而立,按照所謂的前營後營分別駐守。其中,前營數營算是戰鬥力較強的部隊,是左良玉父子的嫡係內營親軍。而後營數營都是一路從襄陽到武昌到九江沿途所收容的各種散兵遊勇,戰鬥力差,紀律更差,不過勝在人數多。可以用來壯壯聲勢。左良玉左夢庚父子也不把這些散兵遊勇當做自己的可用之兵,平日裏頂多就是縱容他們出去打糧、劫掠,但是,少不得要將一多半的劫掠所得上交,嗯,算是一種坐地分贓的合作模式。
今天,左良玉打得主意卻是要用這些散兵遊勇來消耗南粵軍的兵力,阻擊他們的進攻勢頭。“他們就是一群豆腐渣,至少也有幾萬人,他李守漢胃口再好,吃下去也得拉肚子!”
左夢庚今天的差使,就是要率領內營親軍,充當督戰隊,來將外營的那些炮灰驅趕到南粵軍的刀下。讓他們去和南粵軍拚命!
快蟹船的船體猛地一震,船上的人們不由得東倒西歪一陣慌亂,卻原來是船已經衝上了長江南岸的沙灘,船隻在江邊的淺水區裏擱淺了。
“快!下船!下船!”
雖然左軍的炮火已經被己方的炮兵火力壓製,但是,畢竟眼下在江水裏,如果不能迅速的占領灘頭陣地,停泊在江水中,那樣的話,前進不得,後退無路。如果左良玉軍再打個反衝擊,那樣的話,施琅以後一輩子都在李華梅麵前夫綱不振了。
無論任何時代,兩棲作戰都是複雜的作戰形態,都是對指揮員指揮藝術水平的考驗,對實施登陸的海陸軍配合的檢定,也充分表現出實施登陸作戰的國家的綜合國力,以及這支登陸軍隊的戰術、技術、紀律水平高度。
兩棲登陸戰最要緊的就是爭分奪秒的搶時間,要是在敵人反應過來之前完成登陸,那就萬事大吉。如果中途被敵人邀擊,則有半渡而擊的危險,假如登陸作戰之初就被敵人識破,奇襲變成了強攻,進攻方的損失就必定慘烈。
尖銳的銅哨聲,營官哨官們的呼喝叫罵聲紛紛在岸邊沙灘上響起,水師陸營的幾個先行集結完畢的哨隊,迅速衝上岸邊列開阻擊陣勢,準備迎擊左軍的反擊。
“專打左良玉!閑人回避!”
口號聲再度在南岸響起。(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