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四章 蠻子、鬼子、毛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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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內藤右衛門和他兒子竹內藤藏民他們的三艘船從三國浦新保村的港口開了出來,直奔鬆前町的舳倉島。
一路順風,日本本來很小,雖是航海,也沒有遠航的樣子,像是在一個縣城裏劃船玩兒。當天,他們就在舳倉島登陸了。他們在這裏停留了半個月,不是這裏生意好,而是,在耐心地等待天氣好轉。那些天海上的風太大,他們不敢走。然而,也正是要感謝大風。沒有這場大風,他們不會被吹到了那片他們做夢都不敢夢到的地方,更不會有後來能吹幾十年牛的奇遇,更不會有能夠讓幾代人吃用不盡的財富。
大風終於停了,竹內藤右衛門率隊駛向佐渡島。本來還想往前走,但又起了大風。這回厲害一些,大風一刮就是20多天。他們苦苦地等著,到了5月15日下午,他們的船才小心翼翼地開出了港口。竹內藤右衛門對大家說:“總算好了,這次太不順利了。今晚,我們可以放心地喝點酒。”於是,除了舵手外,當晚大家盡興喝了清酒.
然而,這天夜裏起了更大的風。太大了,摸不著頭腦,舵手隻好放棄了博擊,而順風漂流。竹內藤右衛門對他說:“是的,別擰著了,聽天由命吧。”他們誰也沒有想到,老天跟他們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讓這場風把他們吹到了黑龍江。
那是16天以後的事。
那天早晨,他們一睜眼,看到了海岸,岸上是崇山峻嶺。他們後來才知道,這裏是圖門江口的北麵。他們不敢上岸,隻在那一片水域內繞來繞去,準備回國。這時,他知道是到了國外。可是,風依然很大,他們的船根本走不了。這樣,他們又向西漂了五十海裏。他們又看到了岸邊,但就在這時船擱淺了。
突然,有60多隻單人小船飛速向他們劃來,並且大叫著。他們不知道,已到了清朝的瓦爾喀部,這是最勇猛的一個部落。他們被俘了。第一天,竹內藤右衛門哄騙人家,打聽人參出產的地方。瓦爾喀部的人相信了,親自領他們到山上挖參。可是,第二天,瓦爾喀人發現他們不對頭,你們這些人憑什麽到我們這裏來挖參呀?先關起來再說!
這一關就是多半年!倒也不是瓦爾喀人有多好客,隻是因為這個時候,我大清的主要精力都放在進關,在山海關大打出手,在潼關大打出手,在北京城裏開展喜聞樂見的搶宅子搶銀子搶婊子等“五子登科”活動,哪裏顧得上在遼東極北苦寒之地的幾個倭寇海商的事?
沒奈何,瓦爾喀人隻能捏著鼻子用自己寶貴的糧食來養活著這幾十個人!
倒是竹內藤右衛門父子得其所哉,每天三頓飯,有白米飯,有肉湯,有菜。(這也是麵子上必須要做的事,餓壞了這些人,回頭送到盛京去,大人們麵子上不好看!)吃飽飯就是四處逛逛,雖然不能遠去,但是那一望無際的莽莽荒原也著實令他們父子二人震驚。這才明白,為何那些瓦爾喀人可以放任他們外出。這種地方,沒有糧食幹糧衣服馬匹,你冒冒失失的逃走,就等著變成山林之中的虎狼口中食物吧!
終於,留守盛京的總管大人到位了。經過了無數的爭吵謾罵,最後,皇父攝政王多爾袞把這個極為重要的位置,當然,也是沒啥油水的差使,給了新近投靠自己的何洛會讓他去替大清看守住老窩。這位何總管到任後又是拖延了許久,才傳來了命令,讓瓦爾喀人把這些倭人押送到盛京。
瓦爾喀人以一種極為虔誠的宗教心態,用送瘟神的心理把這幾十個極其能吃的倭國矮子押送上路。(也是沒辦法的事,雖然現在倭國境內大米不缺,可也得是用自己的通寶去換不是?有不要錢的白米飯,為啥不敞開了吃?)
不想在輾轉押送途中,與南粵軍南下的兵馬擦肩而遇!
聽完了竹內父子用半生不熟的南中官話把自己這年餘的經曆說完,並且呈上了他們用樺樹皮內膜寫成的漂流日記,麥雲敏當即便有了主意。
正好不知道南下先打哪個呢!如今這倭國矮子正好當個帶路的!便先命左路兵去圖們江口,洗蕩了那瓦爾喀部,將圖們江口控製了。然後再行南下!
瓦爾喀人做夢也想不到,他們用上好的白米飯養活了一年多的幾十個倭國矮子俘虜,轉眼間就成了他們的勾魂使者。原因也很簡單,“你們倭國是我南粵軍的藩屬之人,自然是在我家主公的法統保護之下。如今爾等被建奴所擒,打狗還要看主人,這等敵國之人,怎麽能放任不管?”
與博穆博果爾簡單商議了幾句,麥雲敏便決定,從他的本隊之中抽調一千人馬出來加強給左路軍,由林俊帶回。對圖們江流域的瓦爾喀人村寨進行攻擊。“攻占一村,便建成寨子,利於防禦。從現在開始一直到明年開春化凍時,都是我們討伐附逆賊人之時!”
東麵的事情便這般決定了,左路軍很高興,終於找到了一個作戰對象。博穆博果爾也很高興,那些奪下來的村子,獵場,土地,林木,百姓,少不得要歸他管理了。
“咱們今晚便在此安營,等西麵的消息傳來再說。”
麥雲敏很是篤定的等候著右路軍的消息。如果那邊不是科爾沁蒙古人大舉來襲,便是好消息。
但是,當真如此嗎?
丹勒河作為勒拿河的一條支流,她的河麵雖然已經封凍,但是,寬闊的河套兩岸仍舊是植被茂密,森林繁多,不時可見一處處草灘。如果是夏季,這是一片鳥獸的天堂,秋天和初冬季節,這裏收獲的獵物會讓鄂溫克人獲得衣食來越過嚴冬。不過眼下這處水草肥美物產豐富的勝地,己經變成死亡之所,來自遠方的惡魔,帶來了難以想象的死亡與殺戮。
丹勒河左岸的河道拐彎處,那個建設在河岸高處,簡陋的,土木結構的堡壘,此時城門大開,內中不時騰起一股股黑煙,裏麵的依托樹木搭成的仙人柱和帳篷,除了倉庫之外,己經被一把火全燒了。
兩根樹幹釘成了一個簡陋粗糙的十字架,豎立在離河不到百步的距離,樹幹上已經被鮮血厚厚的糊上了一層,深埋在凍土中的樹幹與地麵結合處,鮮血積累成了一個小小的血泊。十字架上,用粗樹枝削成的木釘釘著一個人。這人的一身皮毛衣服被人剝去,很是珍視的收了起來(上好海龍皮的皮毛自然要重視),他的雙手雙腳被粗大的繩索牢牢綁住,他的咽喉處、胸腹部,都被釘著碩大的木釘,鮮血順著軀體流下,手腳不時往下滴落著鮮血,這人雙目圓睜,扭曲著身子,再過一會就會像蘇哥那樣血慢慢流盡而死。
此時十字架上的人掙紮慘叫的己經基本上停止了,他扭曲僵硬的臉上,滿是仇恨與憤怒。這人原本是這個小部落的頭領,本來是到這冬季獵場來狩獵,過冬,卻不想遭了這場無妄之災。
“砰!”“砰砰!”
偶爾有幾聲皮硝火銃聲在這營寨四周的荒野中響起,那是搜捕追殺逃走的部族族人的銃聲。銃聲一陣接一陣,木架的一旁,橫七豎八的堆滿了屍體,被刀斧砍死的,中了火銃而死的,幾處還在冒著煙的仙人柱裏,廢墟之中傳來一陣陣皮肉燒焦了的濃烈焦臭味道。。
一切的景象,都無聲的告訴人們,這裏是一個被人占領,洗劫的所在。
從白樺林裏興衝衝走出了幾個金發碧眼的家夥,手中的馬刀大斧長矛,不斷的充當著驅趕被他們抓住的鄂溫克人的鞭子,“快走!”
這座臨時越冬營地,是這些羅刹人攻破的第十四座了。他們可以說收入頗豐,不但越冬的糧食物資越發的充足了,可以用來交易換取金錢武器的毛皮沙金也是堆得和小山也似。
丹勒河河岸邊,黑壓壓聚滿了被俘獲的各部落之人,還有數不清的匹馴鹿馬帳篷爬犁等等,光是各部用來拉爬犁的大狗便占據了一片樹林。
皮鞭馬刀的抽打,麵對死亡的恐懼,讓這些鄂溫克人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無論男女老幼,皆是神情呆滯木訥,眼中有掩飾不去的恐懼與憂慮。
等候他們的,將是在這冬季裏上千裏路的長途跋涉,沿著丹勒河往勒拿河去。那裏,有著未知的命運在等著他們。
在千餘裏外的勒拿河北岸,遠東荒涼的土地上,突兀的聳立著一座西式土木堡壘,這就是所謂的冰城雅庫茨克。而今的雅庫茨克,是一座美麗的旅遊城市,但是當年,這裏隻有河流荒原和森林,反而是突然出現的堡壘太突兀了。
這座城堡,是吸取了當初被李沛霆率領索倫部兵馬攻破之後的教訓重新擴建的,新建的木材加夯土城牆上,除了加了炮台、碉堡、馬麵之外,更在城內又修建了一道城牆。內城牆上,同樣的這樣的配置,並且,在內城牆下,開挖了壕溝,一來方便在內城之中居住生活的羅刹人生活汙水排放,二來,便是阻礙進攻方。
相比較千裏之外的殺人放火,讓被擄旁觀的鄂溫克部民們膽戰心驚,這邊外城之中卻是一片商業貿易繁榮,熱火朝天,購銷兩旺的景象。
堆積如山的皮毛,車輛,帳篷,,大群大群的馬匹馴鹿人口等等,進行現場販賣。場麵非常熱鬧,嚷嚷聲不絕於耳,眾多商賈來來往往,挑選自己中意的物品。
這裏,是那些聽說遙遠的東方到處都是價值連城的皮毛,俯首可得的金子,興衝衝到東方來發財的羅刹人,從正規軍,哥薩克,到逃犯,**,小偷,流氓,流浪漢,傳教士,妓女,商人們來交易的所在。
市場上,除了糧食不能買賣,盡數收入官倉統一保存銷售之外,以馬、皮毛、蜂蜜等雜貨、人等分別劃分區域出售,其中人又加細分,比如是否有技藝,是否強壯,是男人女人,大人還是小孩等等。若幹種類前,都清楚地標明他們的價格,又插了一塊上書“明碼標價,絕不議價。愛買買,不買滾”字樣的木牌子。
一個大腹便便的生意人,帶著幾個隨從,其中一位,還是個身上披著契爾奇思披風腰間掛著馬刀的哥薩克,在這嘈雜的市場上無疑是最耀眼的明星。他一口氣收羅了眾多的黑貂皮、鬆鼠皮、黑狐皮等皮毛,還有數百匹馬和幾十輛大車、爬犁。似乎他還想要為自己的農莊添置一些農奴,便朝著出售人口的圍欄這邊走了過來。
“大人,不來點生金嗎?我這是最好的金子,至少有十個洛特那麽重!”
十個洛特,大概是折合公製一百二十克左右,算得上天然金塊裏很大的了。見那滿臉酒氣的流浪漢從懷裏掏出了金塊,富商也是頗為心動。
“打算賣多少錢?”
正要與那流浪漢討價還價,那流浪漢模樣的人卻被人粗暴的推到了一邊,“滾一旁去騙人!別礙著老子做生意!”一個烏克蘭口音的粗壯漢子將那流浪漢用棍子趕到了一邊。
“你這該死的霍霍爾!”那流浪漢嘴裏嘟囔著罵了一句,自己的門道被人破了,自然不高興。
霍霍爾,是俄羅斯人對小羅斯人(烏克蘭人)的蔑稱。那流浪漢嘴裏罵的聲音不大,但是,市場雖然嘈雜紛亂,那奴隸販子卻是耳音靈敏,當即便掄起了棍子照著那流浪漢的後背敲了一棍子。
“老子才不是霍霍爾!老子是哥薩克!”
在圍觀的人們哄笑中,那被打的在泥水中掙紮了半天才爬起來的流浪漢,像條野狗一樣悻悻而去。
“謝謝!”富商本來就要買些奴隸,如今這奴隸販子又幫了自己的一個忙,正好可以同他談談生意,二人便開始攀談起來。
“來杯熱茶如何?加了白糖的,足夠甜!”有生意上門,奴隸販子自然也不會放過。
幾杯熱茶喝下去,兩個奸猾的家夥開始討價還價。
“涅!涅!太貴了!這些你從樹林裏抓來的蠻子,還有他們髒得看不出膚色的女人,價格也這麽貴?”
那奴隸販子也知道褒貶是買主的道理,見這富商隻管嘴裏麵嚷嚷著貴,腳下卻如同釘在那裏一樣,卻也絲毫不肯讓步:“你是伏特加喝多了,還是蜂蜜麵包吃多了?你買的是奴隸,又不是在妓院裏挑選妓女。還管他臉上髒不髒?你看這些蠻子,個個粗壯的像鬆樹一樣,強壯的像棕熊一樣,個個都是活蹦亂跳,他們男的能騎馬,能打獵,能放牧,能捕魚,女的能製皮毛,能割蜂蜜,白天吃苦耐勞,晚上弄盆熱水洗洗也一樣能用,怎麽就貴了?”
周邊商人此時也圍攏過來,聽得奴隸販子粗俗的言語不由得紛紛發出哄笑之聲,甚至有人打起了呼哨。
“好吧!就以你的價格成交!不過,我手裏的金幣不夠了,給你用契丹南蠻人的金票支付可以不可以?”那莫斯科來的商人,從袍子內襯裏取出一個皮夾子,光是從皮子的質地、花紋來看,就知道價格不菲。
但是,從裏麵拿出來的,卻是幾張花花綠綠的紙。頓時讓圍觀的人們大失所望。
“原來也是個騙子!拿幾張紙片就來買奴隸!”
“嗤!還以為是個有錢人,沒想到和剛才那個家夥是一路貨色!”
“不一樣的!那家夥怎麽和人家比?”
一時間,冷嘲熱諷不絕於耳。
“滾!給老子滾遠點!一群沒見識的東西!”那奴隸販子倒是個識貨的。他仔細端詳了一會,開口將圍觀的人們罵走。
“這是南蠻人發行的金票,用他們的貨幣做單位,五百元一張麵額。這是在歐羅巴的貴族們之間流通的。我出售皮毛給沙皇宮廷的老爺們,他們給了我這個。所有歐洲王室、貴族,主教,都會收的。甚至是奧斯曼的蘇丹也樂意收。”莫斯科商人獻寶一樣的指著票子上那幾個徽章,講解給奴隸販子看。
“我當然知道,我這裏也有幾張。是這雅庫茨克城裏的兩位男爵老爺給我的!”奴隸販子撇撇嘴,對莫斯科商人的自以為見多識廣表示不屑。
奴隸販子口中所說的男爵老爺,自然是從莫斯科來的貴族老爺。而這座城中最有權勢的、最有錢的哈巴羅夫,也隻能在這二位男爵老爺麵前俯首帖耳的當個三孫子,沒辦法,誰讓人家是貴族呢?
而且,還是帶著沙皇陛下的二三百正規軍,自己家族莊園裏的那些武裝農民四五百人,還有沿途跟隨他們到這遠東之地來探險,來發財的那些冒險家,**,逃兵,哥薩克,罪犯等等各類人渣不下千餘人。可以說,如今這雅庫茨克城中能夠站著撒尿的人,三分之二是他二人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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