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順化!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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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啟三年六月初九。晴。
阮福渶在城樓裏仔細聽著從遠處傳來的一陣陣炮聲。
從早晨開始,順化城頭的士兵們就驚訝的發現,城下不知道什麽時候有多出來了幾乎一倍的炮位,太陽剛剛一露頭,炮火就開始了。
那五門鋼炮發射的二十四磅實心彈,充當了對城池破壞的主力。一枚枚熾熱的炮彈,很是蠻橫的衝向城牆,衝向城樓,或是破壞城牆上的防禦工事,或是將城樓中的軍官們趕了出來,讓他們不得不在城頭上迎接十二磅炮的榴霰彈的到來。
十二磅炮發射的榴霰彈,在那些得到了指點,初步掌握了密位瞄準射擊方法的炮手們操作下,成為了殺傷城頭人員的絕佳利器,人們不敢在城頭露麵,甚至不敢將自己的身軀暴露在有可能被城下發現的缺口附近。隻能是盡力的貼近地麵,用身軀拖動著一個個土袋,用來填補缺口,有時候,往往一個土袋還沒有投下去,一發炮彈過來,人就成為了填補缺口的材料。
第一輪炮火急襲過後,炮彈慢慢變得稀疏起來,以兩門二十四磅巨炮為基準,在它的周圍布置了十幾門十二磅銅炮,分片對城頭進行壓製和監視射擊。
城下的人們,開始慢慢的向護城河方向移動。
他們的行軍路線,恰恰好是正對著被炮火壓製封鎖的城牆範圍。
近衛鳳凰營的士兵在護城河邊上加起來幾門六磅炮,豎起了和炮隊聯絡的紅綠兩色信號旗,開始對城頭進行監視射擊準備。
鐵肩隊的士兵押著那些沿途東進時的俘虜,驅趕著他們將一個個裝滿泥土的草袋子運到護城河,將草袋子丟入已經不那麽深的河水中,漸漸的,河床裏的草袋子漫過了河水,漫過了河床中心,向護城河對岸漫過去。
“大人!這該如何?”看著在河中央逐漸成型的一條條通道,幾個隊率心急如焚,再這樣下去的話,唯一一道屏障,護城河也就不成為屏障了。
還沒等管奇大人反應過來,城下,一陣嘹亮刺耳的號聲響起,一聲呐喊,打著黃色旗幟的自新軍開始扛著雲梯向城牆衝來。
同樣是安南人,作為自新軍的前阮家士兵,在城頭上的守軍眼裏,顯得如狼似虎。他們那瘋狂的眼神,猙獰的神情,都令城頭的守軍有些不寒而栗。
看著越來越近的衝擊隊形,管奇大人如夢方醒,“快!快準備檑木!羊頭石!還有,火炮!”一邊吆喝著部隊進入陣地,一邊一把拽過那個心腹隊率,“你快去西門,向三世子稟明這裏的情形,告訴他,我們需要他的火炮支援,他那裏炮多,哪怕是先調幾門過來,我們也是好過很多!”
從城上向下望去,自新軍的旗幟和隊伍,仿佛無邊無沿一樣,從護城河直至城牆腳下,寬闊的城南正麵,三個城門幾乎同時受到了攻擊。
城上的阮軍手忙腳亂的將檑木,羊頭石,撞竿,狼牙拍子、擂義夜等等諸多守禦器械推到了垛口邊緣,等待著自新軍的登城。
隨著自新軍的越來越近,城頭的火炮也開始進行還擊,硝煙在城頭上升起,炮彈在城下的人群中飛舞,所到之處,慘叫聲不絕於耳。城頭上的火炮雖然大多數是六磅左右的小炮,但是,勝在占據著地勢的優勢,而且又不用瞄準,隻管向城下人頭密集的地方發射就是了。
一斤左右的炮彈,在人群中翻滾,將人們的頭顱,肢體衝撞開來,鮮血、腦漿和其他不知名的液體在人群中飛濺。
城下的自新軍,也在炮火的掩護下,努力的將竹子製成的長梯子豎起,向城牆方向放倒過來。在城上的人們奮力揮動起撞竿,將試圖靠近城牆的長梯撞倒。
一時間,城上城下,呐喊聲,炮擊聲,傷者的哀號呻吟,廝殺的叫罵聲彼此交匯著。
“你們也是安南人!為什麽給明人做走狗!”在阮福晪筆下,他的那些先烈們義正詞嚴的指責那些祖國的叛徒。
“放你的狗屁!老子是堂堂正正的大明天軍!你們這群逆賊!識相的,趕快投降!免得丟了自家性命!”
城上城下不停的對罵,對射,漸漸的,自新軍的第一波次攻勢,在丟下了百十具死屍和二百多名傷者之後,失敗了。
當退卻的人潮剛剛通過護城河,後麵的大炮又開始發言了。
順化城頭雖然是用磚石砌成,但是在二十四磅和十二磅大炮的輪番打擊下,也是逐漸出現了頹勢。沒辦法。城下除了那五門二十四磅大炮之外,還有十二磅炮二十餘門,八磅跑數十門,加起來近百餘門火炮對這南麵的城牆轟擊。而且,火炮根據口徑的大小,很有規律的進行了分工。二十四磅跑攻擊城牆的中部,十二磅炮轟擊城牆的垛口以下位置,而八磅炮,則是用來對付城頭上的一切生命。
炮火硝煙中,那名往阮福渶處求援的隊率連滾帶爬的回來了。
“火炮呢?!”吃夠了城下炮火的虧,管奇大人無比希望有火炮的增援。
“大人!三世子說,如今西門外,明軍有數百門大炮在那裏列陣,不敢抽調火炮來我們這裏,怕明軍借機攻城。他撥了兩隊人馬給我們,讓我們堅持住!”
“放屁!到現在,西城那邊一聲大炮都沒有響過,他還說什麽?!老子這裏死的人都遠遠超過兩隊了!”管奇大人揮動著手中的寶劍,麵帶著殺氣,仿佛眼前的隊率就是阮福渶本人。
“快!把你帶來的人馬帶到炮台上,把黃字號炮台交給他們守衛,其餘的人撤到城樓這邊來!”
“大人,”隊率很是為難的表情,“路上人家就說了,一路奔跑,體力不支,要先休息一個時辰左右。所以,他們要在城下先行休整。有什麽事情,一個時辰之後再說。”
“我噶你母親的菠蘿和小香蕉的!”管奇大人涵養再好,也忍不住發起脾氣來,從西城到這裏,不過數裏,那些家夥,平日裏逛玉青樓的時候,都吹噓自己如何的神勇,如今卻要在城下休息?!
“難道說?!”突然,管奇想起了那個可怕的想法,“三世子真的要?!”他有些不敢往下想,作為侍衛出身的他,對於幾個阮福源幾個兒子之間的明爭暗鬥,那是心知肚明,宮闈之間,為了權力地位,絲毫講不得親情義氣的。
“他為了抬高自己的價錢,故意讓我們死拚,他拿我們的性命,來和明國大將軍討價還價?”
驟然之間,城下的炮火異常猛烈起來。
一群又一群的實心彈,榴霰彈,被火藥推出炮膛,轟擊著城牆,掃蕩著城頭上的生命。猛烈的炮火下,幾乎沒有人敢直著腰站在城頭。就算是這樣,還是有不少人或是被八磅炮發射的榴霰彈擊穿身軀,慘叫著倒在城頭,或是被十二磅炮打在城牆垛口處炸起的碎石爛磚打死打傷。城頭上幾處炮台在管奇和隊率的狠力叫罵下奮力還擊,但是,畢竟火炮數量少,藥力也不像南中軍火炮那樣強勁。最重要的是,不像李守漢那樣,拿著幾乎不花錢的火藥大肆的進行火炮射擊訓練。炮火反擊的效果自然可想而知。
稀疏的炮彈,在人群中沒有造成方才的效果,衝鋒的人們,反而迎著炮火愈發的士氣高昂起來。“兄弟們,上啊!大將軍有令!我軍先破城,便可以在城中休整數日!!灌啊!”
一架架長梯靠在城頭上,攻城的人們開始蟻附登城。
城下的大炮也開始對城頭進行猛轟,絲毫不顧及那些在長梯上的人們,不停地有人被城頭上丟下的石頭或者擂義夜擊中,慘叫著栽倒城牆腳下,更有那倒黴的,整架長梯被撞竿撞到城下,一連串的人,和長梯一起同地麵親密接觸。留下了一堆彼此不能分割的骨肉鮮血。
城下如此,城頭上也好不到哪裏去。在八磅炮密集的彈雨下,阮軍士兵剛剛將羊頭石投到自新軍士兵頭上,緊接著,便是一發或者幾發霰彈擊穿了他的身軀,被巨大的衝擊力將身體扭曲著,飛了出去。
“去!將那兩隊人馬給我拉上來!如果不上來,就把隊率的人頭給我拿來!”管奇大人打量著城下依然如瘋似狂的攻城隊伍,心中一陣陣發冷,他知道,這些人口中的休整數日是什麽意思。
這些勾當,他也不是沒有幹過,屠戮了別人的村寨城鎮,解散軍紀數日,讓士兵放手大肆**擄掠,自己也可以借機大撈一筆。可是,如今事情輪到了自己頭上,自然是萬萬不可以的。
自家新納的小妾,還有小妾的那嬌怯怯、鮮嫩嫩的妹妹。怎麽可以在別人的胯下婉轉呻吟呢?!
守住!必須守住!
隱約中,東麵,北麵都有炮聲傳來,呐喊聲,在城市的上空盤旋,似乎血腥氣已經橫穿了整個城池,城市如同沉浸在這血池一般中,空氣中都是一陣陣的腥甜味。
隻有城西,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靜。
“李守漢,你這是要把我往死裏整啊!”
阮福渶躲在城牆垛口後麵,透過箭眼向城下望去,在護城河的對岸,赫然羅列著數百門火炮。一個個腆胸疊肚的炮手,手執火繩,毛刷,在各自的戰位上列隊。
在列成一線的炮位後麵,是數十麵軍旗。軍旗後麵,是一個個整齊的方陣,通過旗幟上的標識,可以看得出來,“近衛左營,近衛右營,近衛中營,近衛鳳凰左營,近衛麒麟右營。”
身後,他的心腹管奇黎筍湊了上來,“殿下,兒郎們數了數,一共有大小火炮近四百門。”
南城那裏,不過是自新軍的部隊,尚且打得沸反盈天,一佛涅槃,二佛出世,而西門這裏,是南中軍中數一數二的精銳,卻是從早晨列隊到現在,一槍未發,一炮未放。
“還有,宮裏又派人來了。使者請您過去接旨。”
從南中軍發動進攻開始,宮中的使者便如流水介一般。從督促他勉力守禦城池,到責令他抽調部隊去支援戰事激烈的南門,種種理由不一而足。不過,每次使者來宣旨之後,看到西城這裏雙方無戰事,彼此無傷亡,使者無不麵色有變。
不知道這個使者,來宣讀的是什麽旨意?
早知道李守漢如此手段,自己當初何必要他答應繼承父親的官職呢?如今可倒好,羊肉沒吃到,惹得一身膻氣!
塞給了來傳旨的使者一錠赤金後,使者笑吟吟的向阮福渶拱了拱手,“三殿下,今日我軍初戰告捷,大王意欲犒賞各軍將士,特派小臣前來相請,請殿下隨我入城,宮中有家宴。宴前大王會和諸位殿下,大將軍們商討犒賞各軍將士之事。煩請殿下隨小臣前往。”
看著使者那張麵帶春風的臉,阮福渶忽然覺得後背一陣陣發冷。
使者還在那裏舌燦蓮花,突然覺得後背一痛,低頭一看,一個尖利的刀尖,在胸前正在滴血。袍服上,血跡正在不斷的擴大中。
黎筍抬起右腳,將使者一腳踢翻,順勢拔出寶劍,在他的袍服上蹭了蹭,“殿下,主公要你前往宮中,隻怕是凶多吉少,標下鬥膽,請主公早日決斷。”
看著在地上還在抽搐的使者,又向城下望了望那密密麻麻的炮位,十二磅炮,八磅炮,六磅炮,還有十餘架火箭。他不禁咬了咬牙,“你不仁,便休怪我不義了!”心中默默的念著父親的名字。
“汝等可願意跟隨我一同棄暗投明,歸順大明李大將軍麾下?”他瞪著血紅的眼睛,逐一掃視著手下的各個軍官。
隨著他的話音,黎筍揮手示意,一隊士兵蜂擁而至,將在場軍官團團圍住。手中的刀矛直指軍官們的胸腹頭顱。
“汝等可願意隨我投奔李大將軍?”阮福渶又一次的發問了。
“你!回殿下的話!”黎筍用手中寶劍點指著軍官。
“我,我,我。。。啊!”那軍官略一囁諾,黎筍下巴一抬,早有士兵一挺手中長矛,刺透了那軍官的前胸甲胄,三名士兵合力,將他的屍身挑起,從眾人的頭頂挑了過去,扔到了城牆的馬道上,屍體順著馬道滾了下去。
“汝等可願意跟隨我?”阮福渶第三次發問,這一次,他的聲音倒是緩和了許多,可是,在那些主意不定的軍官耳中,卻如同修羅惡鬼咒一般,
有那腦子轉的快的,急忙顧不得醃臢,跪倒在地,“屬下等願意追隨殿下,棄暗投明!”凡是有了帶頭的,自然就好辦了,其餘猶豫不決的,立刻也急忙跪倒,向三殿下表示,我們早就想投奔光明了。
“傳令各營人馬,除留一隊人馬在城頭外,全部下城集結,前往王城護駕!另外,將城頭旗幟擲下城去,所有炮位,炮口衝內。各奇管奇,隨本殿下一同前往王城護駕。黎筍,你打開兩座城門,迎接大明天軍入城!”
西關兩座城門被緩緩打開的時候,葉琪正在和手下幾位營官在西關與南關交匯處,帶著各自的親兵在那裏觀測著自新軍攻城的景象。
看到人們在城牆上下生死相搏,從城頭上,長梯上,不斷地有人慘叫著墜落下來。各營的營官們一個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怪不得主公讓這些自新軍打頭陣!”
其實,讓自新軍打頭陣的目的不僅僅局限於此。
“派人去炮司,傳令他們,不要顧忌傷亡和炮彈,隻管向城頭開火就是,隻要是城頭沒有出現我軍紅旗,就接著開火!”
按照守漢的本意,是打算借著此番攻堅戰的機會,通過自新軍的攻擊,演習一下部隊的步炮協同的戰術要領和銜接,但是,卻把仗打成了如此的膠著狀態。
“告訴阮必達,破城之後,除了廟宇,學堂,懸掛著紅旗或者門口貼著紅紙的住戶之外,其餘的地方,他們任憑挑選駐紮!”
兩道不同的命令,如同給戰場本來就已經狂熱的空氣中又加上了一捧幹柴,然後在幹柴上潑灑上了汽油。攻城的人們嗷嗷叫喊著又一次扛著長梯,握著刀槍向城牆撲來,渾然不顧腳下的地麵已經被屍體和傷兵鋪滿,炮彈就在身邊呼嘯,不停地有霰彈從耳邊、頭頂、身邊掠過,身邊的戰友,不停地一聲悶哼,被霰彈或者是實心彈炸起的碎磚亂石擊中,就此倒地不起。然而,能夠進城之後大肆發財的欲望,依舊讓人們拚死向前。
廟宇不能去,那是神仙佛祖的地方,學堂不能去,那是讀書人的地方。貼著紅紙、掛著紅旗的民宅不能去,那是已經投順的住戶,但是,各級官邸,衙門,還有碩大的王城,裏麵可是積聚了無數的財富,金銀啊!
“萬勝!”
“威武!”
一陣陣巨大的歡呼聲從西關那邊傳了過來。
“狗娘養的!阮福渶獻了城!”一陣陣巨大的歡呼聲從西關那邊傳了過來。
“狗娘養的!阮福渶獻了城!”管奇大人心中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怎麽辦,我該怎麽辦?是在城頭死拚,為阮家效忠,還是和阮福渶一樣,棄暗投明,投奔明國李大將軍?
就在管奇大人心中一陣陣糾結,腦海中兩種想法不停搏鬥的時候,城頭上的人們聽到了更加動人心魄的聲音。
“城上的兄弟,打開城門,咱們都是一家人,一起去發財!”城下的自新軍,一個個喜笑顏開的列隊在弓箭火槍射不到的地方,整齊的叫喊著。聲浪一波高過一波,這聲音,比方才的火炮對城頭守軍的威脅似乎還要大。
“城下的兄弟,我們打開城門,你們會不會殺我們?”一個守軍大著膽子回問了一句。
“城上的兄弟,我要是眼睛不花的話,你是不是姓吳?”自新軍的統領阮必達手執一具白銅製成的大喇叭同他答話。
“我是大明南中討逆諸軍總統官李大將軍麾下自新軍統領阮必達,不久前和阮福渶在日麗同將軍對壘,按說也是罪孽深重,可是如今你們看,老子不但沒事,還升了官!”
“就是!我們都是投順大將軍的!你們要是聰明的,趕緊投順,要不然,稍待一會,大軍入城,再想投誠可就晚了!”
一時間,自新軍發揮了他們的人脈優勢,對城上守軍呼朋引類,喊兄喚弟的進行起攻心戰。
“開城!開城!開城啊!”一瞬間,管奇大人聽到了從西門附近傳來的喊殺聲,為自己而奮鬥的念頭,將做忠臣的念頭徹底殺死。
幾十架長梯又一次靠上城頭,這一次,城頭上的人們伸出的不再是兵器的鋒利,而是熱情的雙手,“我來拉你一把!”
“好了,兄弟,咱們趕快下城,去晚了,好東西可都是被葉指揮的近衛部隊給弄走了!”
阮家的軍旗被人一把扯了下來,丟到了城下的死人堆裏,在原來的位置上,插上了自新軍的黃旗。看到了黃旗在順化城頭飄揚,葉琪和身邊的營官們不由得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順化,這座橫亙在南中軍南下道路上的城池,這顆大釘子,終於變成了南中軍戰爭機器上的一個部件了!
看著顏色駁雜的人群,形成了一股股洪流,向城下湧去,坐在行凳上的葉琪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口中占了一首五言詩出來。
“累戰是非空,山河景不同。
投鞭斷流處,吳山第一峰,
茅封非今事,油雨待蟄龍。
徒煩腰間劍,雲台首記功。”
正在葉琪在心中推敲自己的這首新作平仄韻腳如何的時候,旁邊有個煞風景的家夥出現了。
“大人。”黃石安叉手施禮,“我等是否可以入城?”
葉琪抬起頭向左右望了望,西麵,近衛營的部隊已經控製了西城,大約一個營的部隊正在沿著城牆快速向南城推進,沿途掃蕩著試圖頑抗的散兵遊勇。
大隊人馬正在沿著西城的兩座城門入城,接管各類衙門、府庫,控製城內的居民區治安,防止有盜匪流氓、潰軍亂兵趁機作亂。
而南門這邊就有些混亂了,自新軍的兵。原來阮家的兵,混雜在了一起,各自的帶兵官們也約束不住,反而被人流席卷著,向城內衝去。很快,城內就有幾處火頭冒了出來。
“派人迅速控製外城,城內的各個衙門、府庫、廟宇、祠堂之類的,全都要完好的保存下來。”
很快,在圍繞著內城,也就是所謂的阮家王城,開始有著一麵一麵的南中軍旗幟飄揚,
不僅是在王城附近,在鍾鼓樓的東北西三麵,也就是順化的幾乎整個城池,都是飄揚著南中軍的旗號。
城中的有組織抵抗已經停止,但殺戮仍在繼續……
南門內的關廂半空之中,火光四射,街道兩側的房子還在燃燒。街道上磚石碎瓦落了一地,街上到處都有死屍,還有許多重傷未死的人,正在發出呻吟。鮮血流在地上,凝結成冰。還有的死屍靠在牆上,牆上也沾滿血跡。各式各樣的衣物、財物,撒落在地上,看上去令人觸目驚心。在從南門通往內城的城區內,特別是那些沒有紅旗或者紅紙在門口飄揚的城區街道內,開始響起來打門聲,叫罵聲,哭喊聲,東西被打破了的聲音,女人的哭嚎聲,男人們痛苦的呻吟聲。
很快,從南門入城的人群來到了內城前,不知道是因為驚恐還是一時疏忽,內城的一座城門竟然沒有關閉!一群衝到這裏的自新軍和原阮家的士兵,互相看了看,在彼此的眼裏,他們看到了一份驚訝,一份狂喜,一份恐懼。
“管他的!咱們後麵是明國大軍,就算是有埋伏又如何?膽大做王!兄弟們!進宮!發財去!”
“嗷!進宮啦!發財去了!”
“幹!老子要睡娘娘!”
“娘娘啥的你也配?!那都是給大將軍留著的!咱們睡一個宮女什麽的也就夠本了!”
人們互相叫罵著。鼓勵著。如同山洪暴發一般,衝進了王城。
順著寬闊的石鋪甬路,人們衝進了王城。
甬路的兩側,栽著鬆柏雲杉等樹木,路的盡頭,是一片平台,俗稱丹墀,磨光的青石鋪地,左右擺著鎏金香爐、大鼎、仙鶴。丹墀三麵都圍著漢白玉欄板,雲龍柱頭,雕刻精美。平台前是七級石階。明顯僭越規製的五間蓋著黃琉璃瓦的樓房,赫然數十根一人無法合抱的朱紅立柱,樓房下是並排三座六扇朱漆大門,院子兩側有廊房、鍾樓和鼓樓。
院子中間的廣場上,已經聚集了很多人,都是阮福渶的部下。沿著甬路一直到黃色琉璃瓦的樓房前,橫七豎八倒臥著許多屍體,男性屍體大多是宮中的侍衛另有幾個胲下無須的太監,被各式各樣的兵器刺的血淋淋地躺在地上;女屍體多是在一些較為偏僻的角落裏,渾身赤裸或者是下身赤裸,顯然是在破城時被人淩辱而死。
“快!印信在哪裏?!”一個聲音在人群中高聲喊叫著。
他所謂的印信,便是鄭家借著黎皇的名義頒發給阮福源的節製順化二處水步諸營兼總內外平章軍國重事太傅國公等諸多印信,這些印信,可以用來證明阮家的合法地位。自然是可以拿來向南中軍獻功的最大戰利品。
被逼問的正是阮福源的心腹謀士阮有鎰。
“背父逆子,如何敢問我印璽何在?”已經是滿頭鮮血的阮有鎰,頗有幾分亡國孤臣的味道。
但是,周圍的亂兵們,卻顧不得講究這些,他們眼睛裏,直盯著那些金燦燦、明晃晃的東西,還有那些躲藏在角落裏、隱蔽處的正在瑟瑟發抖的美女們。
終於,人群中有人一聲發喊,“搶啊!”
人們的欲望被這一聲叫喊,點燃了。
針對王城的洗劫和殺戮,**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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