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礦場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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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建立強大的工業體係就要有大量的生產,要有生產就要有原材料。而鋼鐵行業的原料,就是礦石和煤炭。
為了采礦,守漢將大量的人力都投入到了石溪鐵礦和廣寧煤田。
在這兩處品種不同,采礦方式也不盡相同的礦山上,卻有著類似的一幅情景:密密麻麻如同螞蟻一般的人群在山間往來快速移動。
任何一個工業體係的建立都不是一首委婉動人的讚美詩,都是付出了極大地代價才建立起來的,而在17世紀,這個代價往往就是無數人的屍骨。
雖然守漢有“養牛當然不希望牛死”的話語在先,對於從土人勞工、自由勞工到那些由戰俘為主構成的官奴都是保證營養的足夠,一日三餐,大米白飯管夠吃,每天收工時還有一小碗酒喝,但是,龐大的勞工隊伍還是以每年百分之十左右的速度,為礦山附近的墓地輸送著新人。
原因無他。
勞動強度和勞動量。
根據漢元商號的要求,礦山的勞工按照工種區分的話,主要是掘進、運輸、分類(選礦?)等幾大類,按照“喪盡天良毫無人性”的漢元商號習慣做法或者是李守漢給他們灌輸的做法,詳細的製定了每一個工種每一個人每天的工作量。負責采掘的,必須掘進幾尺幾丈,負責運輸的,必須將若幹礦石從礦坑裏運到選礦場,而負責選礦分類的,則是必須將相應的礦石挑揀出來,送到堆料場。
然後那些被分類挑選出來的煤炭、煤矸石、鐵礦石等,會被各自需要的工場運走。
但是,大量的人員傷亡,就在這幾個環節之中出現。
塌方、冒頂,這類在現代采礦業中都不可避免的事故,在這裏更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不過,好在廣寧煤田是露天開采,相對而言,還傷亡小一些。
“主公,我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手裏提著一根篾條的石溪鐵礦的總管梁開,滿臉的尷尬。
方才一個官奴躲在一個角落裏偷懶,被正在高坡上巡視的梁開發現,二話不說從坡頂上衝下來,揮動手中的竹篾條便是一頓暴打,將那個官奴打得滿地翻滾,口中哀告不已。旁邊路過的勞工們隻是瞟了一下被打的渾身鮮血淋漓,呼喊求饒不止的那個倒黴蛋,卻是絲毫不敢停下腳步,背著巨大的竹簍背筐,依次緩慢的向坡上移動著。
打人也是一個很消耗體力的事情,梁開放下手裏的篾條,喊過幾名監工,讓他們將那官奴拖走。
“給他狗日的上點藥,回來接著上工!今天的簽子完不成,晚飯就別讓他吃!”
簽子,是礦上對工人工作量的俗稱,因為這些負責運輸的勞工將一筐礦石從礦坑運到分類廠,分類場的工頭和監工們會發給他們一根簽子作為憑據,大抵每天往返若幹次就會接到若幹根簽子,用簽子來計算工作量。完不成每天規定的簽子數的,便會被處罰。
做完這一切,梁開突然感覺有些異樣,轉過頭來赫然發現李守漢為首的一群人,包括他的頂頭上司,漢元商號的幾位大佬,都不知何時站在他的身後,靜悄悄的看完他處理這名官奴的過程。
守漢的眼睛在梁開的身上和手裏的篾條上停留了片刻,黑幽幽的瞳孔裏流轉的神情讓梁開有些渾身發毛,過了一會,他終於開口了。
“嚴格管理,督促生產進程是對的。”
這句話一出口,頓時讓在場的人們無不是暗中鬆了一口氣。都知道這位主公對於人很重視,往往在一些大家司空見慣的事情上出人意料的有些新做法,比如說提出要讓勞工有飽飯吃,不但要吃飽還要有一定的油水,就算是官奴也要給一點月錢作為零用等等令人腹誹的做法。但是監工鞭打偷懶的官奴勞工的事情,卻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不光是官奴,那些自己來礦山找活幹的土人勞工,也是稍不注意就會躲到一旁去偷懶,然後到了開飯時間便從犄角旮旯裏跑出來大吃大喝。有了守漢這句話,監工們便底氣十足了!
“帶路。我到采礦的地方去看看!”
給了梁開一顆定心丸,守漢示意他前麵帶路,去看看采掘現場。
“主公!采礦的地方岩石亂飛,且炮眼密布,主公萬金之軀,切不可以冒險前去啊!”
聽聞說守漢要去采礦現場,從梁開到林火風等人都是異口同聲的反對。
以往鐵礦的開采主要還是采用平峒加斜井的地下開采方式,工人到深深的巷道下麵進行采掘。但是,如今的采掘方式卻起了很大的變化。由地下開采,逐漸變成露天開采。
有了守漢這句話,監工們便底氣十足了!
“帶路。我到采礦的地方去看看!”
給了梁開一顆定心丸,守漢示意他前麵帶路,去看看采掘現場。
“主公!采礦的地方岩石亂飛,且炮眼密布,主公萬金之軀,切不可以冒險前去啊!”
聽聞說守漢要去采礦現場,從梁開到林火風等人都是異口同聲的反對。
以往鐵礦的開采主要還是采用平峒加斜井的地下開采方式,工人到深深的巷道下麵進行采掘。但是,如今的采掘方式卻起了很大的變化。由地下開采,逐漸變成露天開采。
全境推進,寬台階緩幫作業的采剝工藝,在火藥這個得力助手的幫助下,已經將地下開采方式徹底取代。但是隨之帶來的也是火藥的大量消耗,不過,一發炮眼炸響,便是一片鐵礦石被從山岩上崩落,接著便是那些負責運輸的勞工背著竹簍背筐冒著煙塵灰土衝進還在彌漫著硝煙味道的爆破現場快手快腳的將大大小小的礦石裝進背筐中,轉身往分類場而去。
“我不去第一線,隻去路上看看可否?”
這麽多人的苦苦哀求,守漢自然不好說駁大家的麵子,便是提出折中的方案。
一行人便順著坡道,蜿蜒而下。當然,沿途自然是有人命令隨行的親兵和礦山的護礦隊將勞工統統的趕到一旁,為主公先讓開一條路。
一路走過去,耳邊隻聽得遠處一陣陣傳來的打眼放炮聲,隻看見一陣陣騰起的煙塵滾滾,腳下踩著極為喧騰的浮土,嗆得人有著忍不住的咳嗽欲望。開山放炮產生的灰塵,加上往來如螞蟻搬家一般的勞工們身上的汗味,使得這裏充斥著一陣陣令人喘不上氣來的味道。向遠處的山脊望去,草木不生,向下望去,一條條坡道直直的通向遠處的礦場,這裏放佛就是一個巨大的傷口,橫亙在大地上。
而那些很是明顯未成年的官奴,或蹲或坐,在緊張的對礦石進行分類處理,臉上絲毫看不出與他們年齡有關的神情,這樣的景象令守漢有一種巨大的罪惡感。他忽然想起了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講的就是西方財團對於拉美國家的掠奪,裏麵一個礦場的長鏡頭便和自己看到的如出一轍,隻不過時間地點不同而已。
掠奪啊,赤裸裸的奴役和掠奪啊!守漢心中那顆還不曾完全被狗吃了的良心發出一陣陣正義的呐喊,但是,另一個聲音卻很不和諧的跳出來駁斥他,“狗屁的掠奪和奴役,在別的地方,這些人過的還不如眼下呢!在別的地方,他們哪裏有能夠充足的油水和管夠吃的白米飯?再說,與其說讓這裏的資源白白的埋藏在地下沉睡,讓那些白皮豬們來開采,讓我華夏民族遭受幾百年的沉淪屈辱,還不如我現在開采出來,用於建設我們的工業體係!”
正義的良知也不甘於示弱,“你個隻知道自己的的家夥!我們要追求全人類,要追求普世價值!”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打過來,“我打了你,你不能還手,因為你一還手就違背了你的普世價值觀!”
不和諧的聲音得意洋洋。
隨行的一幹人等自然不知道守漢心中的搏鬥,隻是一路隨之梁開的引領而去,到了方才剛剛被火藥放迸的一處采礦點,隻見一大群勞工手腳並用的在那裏忙個不停,幾個監工用掩口巾護住口鼻,不停的吆喝著,“注意點,別讓上頭的石頭掉下來砸到你們的狗頭!”人們顧不上作答,隻是圍在剛炸出來的鐵礦石堆旁邊,隻管挑大塊的礦石的往自己背筐裏扔。看看裝的差不多了,估量一下自己能夠背負的動,便背起背筐沿著人群的方向往坡道上走去。
勞工中按照身份的不同,包頭巾也分為三種顏色。主要是戰俘構成的官奴,頭上的頭巾是紅色的,土人勞工,則是頭頂已經看不出什麽顏色的頭巾,而那些自己來打工的自由勞工,則是一律的白色頭巾。不管是什麽顏色的頭巾,人們無一例外的將代表著工作量的簽子牢牢的別在頭巾裏麵防止丟失。
在巨大的灰塵籠罩下,礦場的人們無一例外都變成了“灰人”,一個個勞工半是赤裸的背著筐從守漢等人身邊掠過,灰蒙蒙的身軀,隻在人們的視線裏留下一條灰色的身影。偶爾有人從守漢跟前經過時,朝他咧嘴笑笑,隻有露出來的牙齒隱約還可以看出來是白的。
“回頭礦上撥些款項,在工棚那邊建幾個衝涼房。讓人們下工之後有個地方去洗洗,免得身上太過於汙穢了!”被勞工身上濃烈的汗臭味道熏的有點頭暈眼花,守漢這才意識到,似乎應該給這些勞工有一個洗澡的地方,要不然這種勞動力密集型的企業,清潔衛生不注意的話很容易造成傳染病的流行。
草草的將石溪鐵礦看完,守漢帶著林火風等漢元商號的高層們回到了鐵礦的辦事房。同塵土蔽天硝煙滿眼的采礦現場相比,這裏不亞於世外桃源一般。
“梁開。告訴我,你這裏的用工數,每天能夠出產多少鐵礦石,能不能保證每三天一千噸精選礦送到鋼鐵廠去?”
梁開有些小興奮,開玩笑啊!剛剛製定了天啟七年要生產九萬噸鋼鐵的計劃,主公就帶著一群大佬到石溪鐵礦來督導巡視,這還的說是咱們鐵礦在主公心目中的地位不一樣啊!
“稟主公,眼下礦山分為五個坑口,大約每個坑口有官奴七百人,土人勞工二百上下,附近來礦山找錢的百姓每日約有一百餘人,加起來,大約有一千人出頭,合計五個坑口的話便是五千餘人,再加上打眼放炮的師傅、護衛的礦丁、礦上的監工等等人手在六千四百餘人。”
礦山時常發生人身傷亡,所以人數也是變化不定,這一點守漢也是心知肚明。
“人數的事情不用那麽精確,你隻要告訴我能不能完成這些數字,或者需要什麽條件才能完成?”
咬了咬牙,梁開決定說了。
“主公,如果要是給我足夠的火藥,還有運力,漫說是三天一千噸,就是一天一千噸,屬下也能夠完的成!”
“火藥有的是!你想要多少便上一個稟帖給商號,商號會去兵房那裏商量購買的事情,但是,運力的問題,卻是難辦的緊!”
沒等守漢開口,林火風便皺起來眉頭,他執掌著漢元商號的大小事務,對於各地的生產情況自然是了如指掌。
各地各處的工場、礦山、林場、造船廠,都在叫苦不迭,都要求增加人手或者是運力,來解決生產中各個環節銜接的問題,沒辦法,貨不能暢其流,是一個很大的麻煩。
而眼下困擾內陸地區的最大問題,就是用來運輸的畜力不足,騾子、馬、驢價格一路扶搖而上,甚至是到了有價無市的地步!為了緩解運力不足的矛盾,有人甚至打起了水牛的主意,可是這個家夥走起路來同騾馬相比,卻是慢的不是一星半點!
“你先編製一個生產計劃出來,先按照要求把礦石開采出來,之後再考慮運輸的問題。”守漢對於這樣的事情也感覺很是撓頭,但是也隻能是甘蔗吃一節咬一節了。
“主公的意思是?”梁開的眼睛卻有些亮了,“屬下這就編製計劃,先去領他一千石火藥回來,讓打眼放炮的師傅連夜趕工,多放幾炮,然後讓那些懶鬼們每天多背一百斤,這樣下來,主公要的礦石便都在料場堆著了,到那時候,我們再想辦法去運輸!”
唉!企業的生產管理與組織也是一門科學啊!要發揮最大的效率,要把每一個人的全部生產力都壓榨出來,這絕對是學問啊!
眼見得日頭偏西,見守漢也是有些意味闌珊,眾人便提議回府,免得夜深路滑,再有些什麽意外。
行至半路,守漢突然勒住馬頭,“那邊是什麽地方?”
遠處,在暮色落靄中,隱約的紅光閃爍,一陣陣的煙火之氣傳來。
“回稟主公,那是焦化廠的煉焦池子!”一旁有人回話。
“走!去看看!”守漢給胯下的乘馬加了一鞭子,率先奔焦化廠的方向而去。一旁的林火風駭得急忙派人快馬抄近路去焦化廠做些安排,打好招呼。
眼下焦炭己經是南中鋼鐵廠煉鋼煉鐵的必要燃料,每年煉一爐鋼鐵就要消耗大量的焦炭。好在現在廣寧煤田已經被南中軍奪取在手中,這裏露天開采的大量優質無煙煤,燒製焦炭非常方便,大大地降低了南中軍的冶煉成本。而且煉焦之後產生的焦油等物,經過二次分餾加工,還是染料和製造武器的原料。
行不多遠,便是進入了焦化廠的地界,早已有聞訊趕來的焦化廠主管們在此迎候。略略問過幾句話,守漢便讓他們帶路前往煉焦池子的區域。
眼下在各人眼前的這個煉焦池子,是一種長方形的煉焦池,爐底略高於地麵,用磚鋪平,四周築土牆,牆腳深約一尺,牆高三尺、厚一尺四寸。爐寬八尺,爐長五丈。火門對稱修築,火門間距約三尺。火門形狀,外方內圓,外大內小。
這種焦池星羅棋布的在遠近冒著火苗和白煙,。煤炭從廣寧等地開采出來,經過篩選挑出適合煉焦的,運到這兒後,便開始燒製。煉焦時間為三天,出焦率六成以上,(用在這裏工作的煉焦師傅的話說,我保證一百斤煤出七十斤焦炭!嘿嘿,似乎小時候手不釋卷的鐵道遊擊隊裏的炭場也是這個出焦率啊!)共有焦池十座,每座一次可煉焦二十噸。
“大人請放心,我們這裏隻要有煤炭,斷不會讓幾處高爐短少了燃料。”
焦化廠的胖主管拍著胸脯向守漢保證。
在守漢巡視石溪鐵礦的第三天,雷明生帶著營造廠的人們,到礦上踏勘地形,為礦上的勞工和一幹執事、監工、護衛的礦山礦丁建設可以同時容納數百人在裏麵洗澡的大型衝涼房。同時,在工棚區裏,垃圾池、公共廁所也一個個的建設起來。
“主公對我們天高地厚,你們做事的時候一定要盡心盡力,那些懶骨頭的官奴、土人,哪個敢偷奸耍滑的額,先吊起來抽五十篾條再說!然後給各處寨子發一個公告下去,哪個寨子的勞工懶骨頭多,哪個寨子的人就莫要到我礦上來做事了!”
梁開在宣布每一個官奴和土人勞工每天的工作量增加一百斤之後,黑著臉對手下的一應大小監工們吼著。
“大人!”
一名小監工舉手示意。
“有話說有屁放!”
“大人,如今各處都是在開夜班,我們是不是也開一下?我聽說幾個工場都買了電石燈回來,掛在高處照亮,苦哈哈晚上願意多賺幾個錢的,就來做事。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啊?”
“你在那裏做什麽春秋大夢?!咱們這個活,能夠晚上幹嗎?晚上打眼放炮?不是老壽星吃砒霜覺得自己命長啊?”一旁的同事們有些不以為然。
“你們才是放屁!老子說的是白天多打幾處炮眼,放迸的礦石晚上運!”
“噢!何老六,你個家夥說的有道理。晚上多點幾處燈,也不管是官奴還是土人,隻要下礦坑去背筐的,上來一百斤,就給一百斤的錢,我這就給大掌櫃去寫說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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