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世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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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路早白的主意。

    由人來懲罰這些自命為審判者的蠢貨,無論是口誅筆伐,還是審判坐牢,說實話,是無法彌補亡靈的苦楚的,他們所受的任何懲罰,加起來都不會多於一隻慘死的貓。

    但是,他們若是動用私刑,也是不妥的,路早白不想為這麽幾個渣滓就把自己的手給弄髒了。

    所以,貓的事情,就讓貓來解決吧。

    端坐在海綿墊上的路早白,沉默地看著那遍地的貓和它們眼中明確的哀傷和悲涼,還有幾隻小奶貓蜷在角落嗚嗚地叫喚著,雙爪護住眼睛,懵懂地被那過於強烈的光芒照得渾身發顫。

    同樣渾身發顫的,還有被困在倉庫裏的四人。

    白雪在短暫的怔愣後,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拔腿衝到了閉鎖著的卷閘門口,掄起背上的書包,拚命捶打摔砸起卷閘門來:

    “來人啊!來人啊!救命!有鬼……有鬼啊!”

    她的尖叫聲聲聲破音,像是尖銳的指甲猛地劃過幾個人的體內髒器,硫酸男雙腿哆嗦著,看著把自己圍繞在中央、默不吭聲的群貓,雙腿神經質地一抖,又是一抖,一股潺潺的黃泉就濡濕了褲管,順著他的大腿就流了下來。

    他的喉嚨因為恐懼過度,連尖叫也發不出來,隻能斷續地“咕嚕”“咕嚕”地發出聲響。

    而當他意識到,這聲音很耳熟,是那些瀕死的貓咪發出的絕望哀鳴時,已經晚了。

    那些身上結滿燒傷的痂痕和化學製品腐蝕瘡疤的貓,齊齊地伏低身子,同樣從喉嚨間發出了嘶啞的咕嚕低鳴。

    那是因為絕望而滋生的、無法止息的仇恨。

    硫酸男嚇得跌倒在地,滿瓶的硫酸在瓶子中晃來蕩去,他抖索著取下了玻璃塞,那幫助他把無數的貓送入地獄的透明強酸液體,開始在瓶口處晃蕩滾濺,似乎隨時都會灑在他的手指上。

    在看到那些貓鬼魅般將他包圍起來時,他的精神就站在了崩潰的邊緣,他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嗬嗬地喘著粗氣,踢蹬著雙腿,一邊退一邊把他僅剩的武器四處潑灑過去,帶著哭腔狂笑:

    “死吧!……你們……你們不是都死了嗎?死了就去投胎啊!別來……別來找我啊……畜生!”

    那酸性的蝕液穿過了貓們空洞的身體,灑在了水泥地上。

    貓們繼續沉默地包圍著他。

    它們的*,早就被他毀得幹幹淨淨了,它們早就沒什麽可以失去的了。

    硫酸男終於哭號出聲了,他的一瓶子硫酸都灑盡了,隻剩下一個玻璃瓶,隨著一聲摔砸的爆響,飛濺的玻璃碴,劃傷了他自己的臉,穿過了那些靈魂的身體。

    貓們繼續沉默地圍觀著他。

    眼淚鼻涕順著硫酸男的麵頰流入嘴裏,他的雙手在身前亂揮了一通後,大腦才反應過來,撐著熟麵條一樣酸軟的腿掙紮著想要逃離這裏,但沒跑出幾步,他就踩上了自己灑落的硫酸,腳底一滑,哐當一聲,重重跌倒在地。

    緊接著,就是皮肉灼燒的刺耳的嘶嘶聲。

    硫酸男的反應慢了幾秒,他的三角眼驚恐地睜大,看向了自己撐在一灘透明液體上的右手手掌。

    蝕骨的疼痛,很快直接通過灼痛的神經末梢,直接傳遞到他已經潰癱的大腦之中。

    他捂住了手掌,哀嚎,尖叫,痛得滿地打滾,身上沾上了更多潑灑的硫酸,衣服嫋嫋地冒出刺鼻的白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把他身上的衣服和皮膚燒出了一塊塊潰爛。

    硫酸男痛不欲生,雙手瘋狂地撕扯著自己的衣服,手指勾成僵硬的鷹爪狀,向上伸去,在悲痛的吟叫中撕心裂肺地呼喚:

    “水啊!水……給我水!”

    沒有人理會他,倉庫中的其他三人,與他的處境也相差無幾了。

    那些圍繞著他的貓踢踢踏踏地走了上來,它們蹲在硫酸男的四周,就這麽冷漠地看著他。

    就像硫酸男曾經滿目光彩地看著它們痛苦的模樣一樣。

    夾克衫男也看到了遍地的貓靈,圍繞著他的貓,多數是鮮血淋漓,有的連皮都沒有,骨頭支離地立在那裏,用血紅的眼睛充滿仇恨地注視著他,領頭的就是那隻紅色皮毛的貓,它蹲在地上,眸色鮮紅。

    它皮毛上的紅色,正一滴滴落在地麵上,濺起一朵朵小小的血花。

    在短暫的慌亂後,夾克衫男迅速冷靜了下來。

    嗬,不就是鬧鬼了嗎?大不了再殺一次!

    他快速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回頭去喊那仍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瞠目結舌的鷹鉤鼻男:

    “愣什麽呢!動手!不就是一群貓而已,還能弄死人嗎?”

    鷹鉤鼻男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液。

    這也……太多了點兒吧?

    他和夾克衫男在現實生活中認識,而且是朋友,他對虐貓的興趣不大,但對貓肉還是比較感興趣的。

    他家是賣早餐的,如果有貓,那肉夾饃的肉就不需要再犯愁了。

    所以,他身上背的包是在場所有人中最大的,用途就是把那些死貓裝回去,回家剁餡煮肉,實在是太老的貓,或者是中毒而死的貓,亦或是被硫酸男的化學製品毀得不像樣子帶著股怪味的貓,他才把它們集體打包丟到垃圾桶來。

    前天在被垃圾桶裏發現的死貓,就是他丟進去的。

    因此他很不喜歡硫酸男,他無聊的樂趣總是能毀了貓的一身好肉。而夾克衫男就更脆幹脆爽利些,不管是把貓打死,捶扁,或是吊死,都能給自己省不少事。

    眼前的場景,他在最恐怖的夢裏都沒見過,夾克衫男罵了好幾聲,他才渾渾噩噩地伸手進了自己的背包裏。

    他本來想抓那包耗子藥,這是白雪讓他帶的,但是,他抓了半天都沒能抓到,反而……先抓到了一隻冰冷而發軟的東西。

    在一愣神間,他的虎口處就傳來了一陣劇烈的撕痛,痛得他立刻將手抽了出來。

    爪痕!

    隻在稍微的愣神間,被他丟到地上的背包裏,就如同雨後春筍般冒出了各種各樣血淋淋的貓,它們不說話,不喊叫,直朝他的麵門撲了過去!

    他的鷹鉤鼻,率先被貓爪狠狠抓破!

    在看到鷹鉤鼻男護著臉滾翻在地慘叫後,夾克衫心虛地唾罵了一聲“廢物”,就抓緊了剛剛從角落裏撿起的廢鋼管,左手持管,右手拿刀,眼睛四下張望著,喉結在薄薄的一層頸部肌肉下小幅度地迅速滾動著。

    漸漸地,他覺得有些詭異發寒。

    那些貓……好像都在盯著他的咽喉看……

    本能的危險預感,讓夾克衫毅然決定,先下手為強!

    他想都沒有多想,揮舞著刀,直撲向了那領頭的紅貓!

    那紅貓見他手中刀鋒閃耀,也不慌不忙,放鬆了後腿的肌肉,微微一蹬地麵,傷痕累累的皮毛下,健碩的肌肉曲線優美地一舒一張,照著那刀鋒就迎了上去。

    夾克衫心下一喜,刀鋒橫劈上了那紅貓的腰!

    好!一刀兩斷!

    可還沒等他竊喜完畢,一陣刺痛就從他的側頸處傳來,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他的肩膀流下,把他領口處的衣服都濡濕了。

    ……啊?

    夾克衫男還處在一擊得手的興奮情緒中難以自拔,直到另一隻貓撲上了他的臉,用身子把他的視線全部擋住時,他才慌了神,四處撕扯著那跳到自己身上亂抓亂咬的貓。

    疼痛放射性地在他全身上下無數個地方同時炸開,痛得他叫得如同殺豬,撕下一隻貓重重砸在地上,就會有兩隻貓狠狠地跳上來。

    有無數隻貓要找他報複,他身上,掛著密密麻麻的貓,每隻貓的眼睛中,都洋溢著刻骨的恨。

    從他八歲起就死在他手上的貓,一隻隻來找他清算舊賬了。

    把這些慘景看到眼中的白雪,已經嚇得眼淚滾滾,一張臉灰敗如死。

    卷閘門就連鷹鉤鼻男和夾克衫男兩個合力都撞不開,更別說是白雪了,在意識到從門是逃不掉的後,她掉頭就跑,捂著臉,漫無目的地在整個倉庫裏亂竄,像是一隻被追殺的母貓。

    但是,無論她逃到哪裏,那隻黃貓都像是幽靈一樣,白雪在任何時候低頭,它都會出現在白雪的腳邊。

    倉庫裏還有一些三三兩兩地安然蹲著、沒有動作的貓,不管白雪怎麽逃,它們都不會移動分毫,但,它們的眼睛死死地黏在白雪的身上,像是針孔的攝像頭,刺得白雪的臉都白了。

    不要再看我了,救命……不要再看我了……

    她要出去!再在這個逼仄的空間呆下去,她會死的!

    窗戶!

    她跑過了慘嚎的夾克衫男,悲鳴的鷹鉤鼻男,在路過硫酸男的時候,她的褲腳被一隻手拽住了。

    她想也不想,一腳踹開了那手,把幾個散落的木箱搖搖晃晃地壘起來,踩在上麵,瘋狂地用書包去砸窗上的玻璃。

    砸開了!

    喜悅迅速在白雪心中彌散開來,她迫不及待地把頭伸到了那窗戶外,擰動身體,想要鑽出去。

    但是,她的頭剛剛探出,就看到了一個極度恐怖的場景:

    天空中的月亮,竟然是一雙貓的眼睛,就這麽直勾勾地看著她,目光無悲無喜,像是盲人的眼睛。

    但目光的落點,就在白雪一人的身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