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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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往陽穀縣的車隊走的急,以前遇到驛站會停留一晚休息再出發,但這次卻省掉直接趕路。
路途中的飲食與方便也不停車解決,就好像回陽穀縣晚了,那個西門大官人就會一命嗚呼。
西門娟臉上的表情略顯得憂鬱,如果她的父親西門慶的身體有恙,她不應該是這副的神態。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陳敬濟還發現車隊裏的貨車比剛出發時多了十幾輛,每輛車棚上都貼著陳家藥材的字號。
車輪壓在路上的印跡很深,說明每輛車裏都裝著沉重的貨物,他為陳家在外地采購過藥材,知道藥材放在車上的大致重量,現在的貨車明顯還有其他的東西,他的眉毛皺在一起,心裏生出異樣的感覺。
車隊行進的第三天早上,在路邊小解後的陳敬濟騎上白馬時,看見車隊靠後的一輛隨行的貨車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怎麽是他?
馬來到那輛車旁,陳敬濟撩開遮蓋的簾布,熟悉的那個人坦然的看著他。
那個人是陳家的二管家,名叫宋清,他是鄆城縣人。
“公子,這裏有老爺給你的信。”
陳敬濟接過信件,他趕忙拆開並認真的看了看。
陳洪的信寫的很簡單,中心的意思隻有一個,那就是車隊到達陽穀縣後,讓陳敬濟認西門慶為爹。
什麽意思?
西門慶不是老丈人嗎?怎麽從丈人升級到親爹了?
宋清的長相黝黑而敦實,他的大胖臉上堆著笑容,瞅著陳敬濟說:“老爺說的親家受傷之事完全是杜撰,他隻是希望你趕緊回到陽穀縣,你倒插西門家為婿的事已經成定局,汴梁府的人都知道了。”
shàng mén的女婿?
陳敬濟聽見之後蛋疼的很,倒插西門家為婿隻是好聽的說法,按照時下的風氣就是合法的變成西門家的高級打工仔。
難怪妻子西門娟瞅見他的眼神出現了變化,不讓他碰也不許他晚上睡在她乘坐的馬車上。
陳家的後台比西門家差,但不至於他也這麽低聲下氣吧?
宋清見他還是不情不願的想不通,他用勸慰的口氣說:“前些日子傳來消息,西門大官人主動改弦易轍,他舍掉楊戟改投在蔡京的門下。”
嗯?這個老東西怎麽學精了。
“楊戟在昨天上朝的時候,被當今聖上攆回家閉門思過。”宋清又說道:“聽說楊大人把趙王爺在瓊樓養的女人搶走,那個被搶的女人是要送給聖上。”
原來是這樣!
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什麽搶人的事都是瞎掰與謠傳,瓊樓出現的麻煩怎麽會不讓他知道?
楊戟終於失勢被打,陳洪作為楊戟一派的人肯定會被牽連,怪不得要把兒子送給西門家做shàng mén女婿,這分明是在托孤呀!
可憐天下父母心!
陳敬濟非常的感動,不為別的什麽事,就衝這一點,他就應該真誠實心的叫陳洪一聲:爹。
“車上是什麽?”
“送給西門大官人的禮物。”宋清老實的回答道。
認西門慶為父不容易,陳洪將陳家值錢的財富及藥材全部送給西門家。
陳敬濟覺得應該立刻回一趟汴梁府,如果還能再見一麵,他相信父親陳洪是願意看到他這個兒子。
他簡單向宋清吩咐了幾句,便騎著白馬掉轉頭,朝著汴梁府的方向疾馳而行。
陳洪還有救嗎?
他不知道,但他覺得應該盡力去幫一把,畢竟他現在還姓陳,是陳洪的兒子。
一個人騎馬返程的速度比去陽穀縣的車隊快了不少,飛奔一天一夜,他能望見遠遠的汴梁府城門。
“噗!”白馬的腿被絆而跪倒,他與白馬一起滾動,陷進提前搭建的大坑裏。
陳敬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他慢慢醒過來是因為口渴,幹裂的嘴唇與僵直的舌頭令吞咽有些困難。
他睜開眼睛,瞅了瞅他的地方,是在一間陌生的磨坊裏。
身上的衣服被剝了個幹淨,小臂與大腿上的汗毛被刮淨,這是要被宰了嗎?
人肉叉燒包一詞從他的腦海裏突然蹦了出來,陳敬濟的眼珠發酸,嘴巴一裂準備要痛哭一下。
磨坊的門被推開,從外麵進來一個光著上身的漢子,他的皮膚很白,俊俏的臉上露出不滿的表情。
“醒了?”漢子與陳敬濟的眼睛對視了一下說,“你是從哪兒來,去什麽地方?”
陳敬濟沒有接話岔,此時他的嗓子眼幹巴巴,如同要冒火一樣。
“給你點水喝!”漢子說著,從一旁石磨上拿到一個水瓢,在角落的土缸裏掏了掏,舀出半瓢髒乎乎的水,朝著陳敬濟的臉潑了過來。
髒水瞬間布滿幹燥的臉、唇,沒有計較心思的陳敬濟伸出不靈活的舌頭,舔著嘴角淋濕的髒水,貪婪的吸允著。
“你是官嗎?”漢子繼續詢問道。
陳敬濟搖了搖頭。
“你是財主家的子女?”
陳敬濟還是表示否定,他有後世的經驗,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回答。
“難倒是捉錯了人?”漢子自言自語著離開了。
陳敬濟的脖子動了動,眼睛將磨坊裏的四周打量一遍,他低頭瞅身體時,發現手腳並沒有被綁。
可以逃脫!
他慢慢移動著身體,從趴在地上的姿勢一點點改換為坐姿,手腳逐漸有了力氣,被下的藥性正在減弱。
石磨上的木棍掛著他的衣褲,他費勁站起身拾了過來。
衣褲上有撕扯與破裂的地方,但套在身上是可以遮擋光著的身體。
陳敬濟感覺力量恢複了三四分,他移動到剛才漢子離開的門,輕輕推了一下,門沒有上鎖。
磨坊的外麵沒有人,剛才的漢子是從比較遠的地方來。
現在是逃命的好機會。
陳敬濟觀察四周的情況,他決定先在隔壁的倉庫裏休息,直到力氣恢複正常,否則這麽走,怕走不了太遠。
他順著隔壁倉庫牆角裂開的洞鑽了進去,幸好他的身材偏瘦,稍微用力就能進入倉庫。
倉庫裏堆著幾袋陳糧、自釀酒桶及風幹的臘肉,他在倉庫裏尋找食物時,發現他的馬已經被屠殺,整張馬皮裹成一團丟在角落的地上。
沒有清水和幹糧,但有酒有幹肉,他在倉庫裏呆上幾天是不會被餓死。
進入夜晚時,磨坊雜亂的吵鬧聲驚醒打盹的陳敬濟,他扒開遮擋洞口的陳糧袋,朝磨坊處張望。
幾個拿著刀的漢子在不停的爭吵,雖然說話各具方言,但陳敬濟聽了片刻卻明白他們說的意思。
爭吵有兩方人,與他說過話的漢子屬於不讚成殺他的一方,他們不介意走失了人;而另一方則害怕陳敬濟報官,建議立刻追趕殺掉。
爭執持續的時間不長,一個相貌端正的人站出來,他雙手抱拳說:“大家都是兄弟,怎麽能因為別人傷了和氣?”
“方大哥說的有道理。”紅臉盤的漢子接話道,他名叫李虎。
“那個逃跑的人怎麽辦?”另一方帶頭的是個中年人,他叫房證,“如果他報官,咱們都要完蛋!”
姓方的漢子朝房證使了個眼色,衝李虎和進過磨坊的漢子道:“我的看法是先將此人追回來,但我們不能殺他,讓他陪我等度過最近幾天,等風頭過了再放他。”
眾人點頭讚成。
如果沒有瞅見方臘向房證暗示,可能他也會與李虎、李龍兄弟倆一樣被騙,他相信房證一定會私下動手,隻是瞞著一起做大事的李氏兄弟。
大家的意見統一後,勾肩搭背離開了磨坊,陳敬濟估算著這群人走的方向,他默默的計算著數,這個沒有手表的年代,丈量尺寸全靠原始的計步手段。
倉庫裏暫時是安全,這群人不再附近出現,陳敬濟相認為他們都是過客,可能隻是一群流竄的賊寇。
他在倉庫裏住了一周,等身體完全恢複正常,才從牆壁的洞裏鑽出去。
陳敬濟辨別一下方向,他決定朝著方臘這群人走的方向走,雖然可能有意外,但身處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跟著熟悉的人走,一定能走到有方向的官道上。
大致的方向是通過判斷,還算不錯,行了兩天的路程,身上攜帶的酒肉都打掃幹淨時,陳敬濟終於回到陽穀縣的西門家。
西門慶沒有厭惡他,陳家返回的車隊剛到不久,送給他的禮物讓西門家的勢力又強了幾分。
“你休息一下,去後院見見你的幾位娘親。”西門慶向他吩咐道。
幾位娘親?西門慶又娶新房了?
陳敬濟跟著鄆二進入後院時,見了大娘吳月娥和三娘孟玉樓後,他才知道二娘豆妮婉死了。
二娘的死因不明,但豆家的財產已經歸入西門家。
新進西門家的兩位小妾分別叫嶽曉琳和嶽靈珊,她們姐妹倆都是十七歲,是陽穀縣油糧老板的一對女兒。
四位妻妾按照進入西門家的先後排列順序:大娘吳月娥、二娘孟玉樓、三娘嶽曉琳、四娘嶽靈珊。
西門慶真是好福氣!
陳敬濟非常羨慕丈人的桃花運,他才離開陽穀縣兩、三個月,西門家就出現這麽大的變化。
鄆二對他很客氣,陳敬濟知道這個曾經對他表露真心的下人很虛偽,那些偽造楊戟索要金錢的書信全被西門慶瞧到。
聰明的西門慶沒有花錢擺平事,他轉身抱了蔡京的大腿,這樣不恥的行為本該遭到報應,沒有想到楊戟真的會倒台,不能不說西門慶的運氣真是好。
陳敬濟的房間搬進後院,與西門娟同在一個院落裏,可是成過親的倆個人不睡在一個房間。
按照西門慶自定的規矩,陳敬濟還要與西門娟在西門家重新拜天地,他要以幹兒子的角色進門。
幹兒子娶女兒,西門慶的想法還真是奇葩,陳敬濟沒有提出反對,丈人怎麽要求就怎麽做,他現在沒有絲毫討價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