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別盜我的文

字數:5213   加入書籤

A+A-




    袖中的紫砂瓶胎釉細膩光滑,觸感冰涼,可衛珍兒握著它就如握著燒炭,她見衛絳轉身整理衣物,而桌上恰巧放了壺茶,壺嘴正騰著熱氣,像是剛沏的。

    衛珍兒神差鬼使地鐵出紫砂瓶,眼角餘光忽見衛絳轉身,她連忙把瓶往袖裏塞,隨後心不在焉問道:“你今天就住到新宅子去?”

    “對,不過我每天都會回來。”

    衛絳收拾妝盒,依然沒轉身。

    衛珍兒心裏似有東西在細噬,左右為難。她再次看向衛絳。衛絳正拿起胭脂盒,伸指沾了點抹在唇珠上,抿唇化勻。

    這動作一氣嗬成,舉手投足間媚氣橫生。衛珍兒看呆了,心中驚歎:妹妹何時有這般姿色了?

    衛珍兒不禁有自卑之感,暗地裏比較起來。衛絳的臉蛋白裏透紅,她是白中泛青;衛絳發絲如墨綢,她卻黯淡無光;衛絳有人喜歡,而她沒人要。

    衛珍兒越看越難過,心裏五味雜陳,一連想到這幾天來受得委屈,忍不住紅了眼眶。

    衛絳回眸無意間看見衛珍兒在偷偷抹淚,她不由驚訝問道:“姐姐,你這是怎麽了?”

    聽她叫“姐姐”,衛珍兒微怔,細細咀嚼,隻覺得這個妹妹待她真心實意,即便她做了這麽多不應該的事,仍能贏得衛絳幾分關心。衛珍兒心中有愧,差一點屏不住淚流,她匆匆說道:“沒什麽,隻是來看看你。”話落,便迫不及待地走了。

    衛珍兒一路默默流淚,到無人之處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她一邊抽泣一邊拿出紫砂瓶,咬牙把它扔進荷塘裏。“卟嗵”一記落水聲,希望就此落空。

    三天之後,林采晏如約而至,他就如一縷魂飄進衛珍兒的房裏,然後走到她麵前低眸而視,一副居高臨下,傲睨萬物的模樣。

    “我叫你辦的事,辦妥了嗎?”

    林采晏像在質問,衛珍兒抬頭很無辜地看著他,心裏已經沒了之前欣喜的滋味。

    她愛這個男人,愛得極卑微,連她自個兒都有點看不起自個兒,但見他蹙眉露出不滿之色,她就忍不住想去討好、想要挽留。

    “我給她喝了。”

    “真的?”

    “真的!”

    衛珍兒說得斬釘截鐵,一無反顧,不過林采晏的眼睛裏滿是懷疑,過了會兒,林采晏伸手命道:“跟我走。”

    衛珍兒微微一怔,她看著他潔白修長的指露出些許惶恐之色。

    這不是她想要的嗎?為何害怕了?衛珍兒想起爹娘、想起哥哥、想起衛絳,忽然之間不舍得走了。

    林采晏等不到她回應,失了耐心,剛想轉身離去,衛珍兒忽然叫住他:“等等。”

    林采晏駐步,淡漠而視。衛珍兒兩手捏著襟口,猶豫為難,囁嚅半晌,方才說了句:“我想給我爹娘磕個頭。”

    林采晏想了會兒,點頭應允。衛珍兒偷披上披風,趁著夜色來到爹娘院子,在門口石階下磕了三個響頭。

    衛絳泣不成聲,知道自己不忠不孝,但想想腹裏娃兒,再想想將來,除了和林采晏走之外,實在沒有比這更好的處境了。她也承認自私,不顧爹娘的生恩養恩,不過衛家少了她還有大哥、二哥和衛絳,他們定會好好照顧爹娘,她不需要擔心。

    衛珍兒在心裏說了好些話,磨去小半個時辰,方才依依不舍地離去。回到房裏,林采晏仍在,他躺在榻上像是睡了,衛珍兒不忍心擾他,還拉來薄氈替他蓋上。驀地,林采晏睜開眼,雙目炯炯有神,未等衛珍兒緩神,他便一個刀手劈在她脖處,把她打暈了。

    次日清早,衛珍兒的丫鬟察覺到小姐不見了,嚇得坐在地上大哭。這一哭把整個衛府驚動了,衛千總和李氏得知消息連忙趕到衛珍兒的院子裏。眾人東找西尋,在其床褥下找到一封信。原來衛珍兒早有準備,怕爹娘找不到她著急,就留下書信說明原委。信中皆是“女兒不孝”等語句,她也直白得寫了“為情所奔,義無反顧”。

    這衛千總看完之後,隻以為是假的,反反覆覆看了幾十遍依然不信,隻以為自家女兒被人擄走了,可是誰擄的都不知道,找尋多日無果,他氣鬱攻心,一病不起。

    看到爹娘都愁出病了,衛絳萬分難過,她不由想起衛珍兒之前怪異舉動,一下子醍醐灌頂。她不敢對爹娘說,生怕他們怪罪,其實她自己也萬分自責,心想若那天能多問幾句話,興許衛珍兒就不會走了。

    姐姐畢竟是姐姐,血緣割不斷,衛絳不想計較之前恩怨,隻想她能回來就好。

    全家人癡癡等了半年,衛珍兒杳無音訊,衛大郎為此耽誤了親事,而衛二郎與蘇師父的比武也是一拖再拖。

    一個有意要藏起來的人,怎麽會被人找到呢?日子久了,他們也就慢慢醒悟了。

    衛千總病好之後,身子大不如前,他顧及不了衛家的生意,就把它轉給兩個兒子。對於衛絳,他頗為冷淡,甚至連墨華也不待見,即便他什麽都不說,衛絳也清楚他是在責怪她逼走了衛珍兒。

    這般遷怒無來由,衛千總從沒問過衛絳是不是受衛珍兒欺負,心裏隻惦記衛珍兒,恨當初衛絳沒把墨華相讓。可情這東西如何相讓?就算一個人肯給,另一個人也接不住。

    衛絳莫明承受著衛千總的怒恨,心寒透了。這衛府已不像之前透著歡聲笑語,它成了牢籠,叫她無法快樂。

    衛絳回娘家的次數少了,大多都呆在墨宅裏或與墨華出去跑船。墨華知她不開心,於是就帶她遨遊四海,對於上輩子從沒出過雲海洲的衛絳來說,是極為新鮮的事。

    他倆就呆在船裏,看日升日落,與海豚嬉戲,餓了就鉤幾尾魚燉煮。到夜□□臨,他們以船為床、以天為被。衛絳最喜歡這時候的他,他的眼就似這天,就似這海,墨中泛藍,浮光躍金。

    海浪搖著小船,小船晃著他倆,他與她在甲板上纏綿,他的動作就如這海,時而溫柔,時而粗野。衛絳如條蛇緊緊纏著繞著,喉間滾出撩人的嬌吟,似遊絲悄然融於海浪聲中。

    沒有國仇家恨,也沒人情世故,湛藍的桃花源隻有你與我。

    墨華與衛絳這般一走就走了兩個月,衛府沒什麽動靜,海帶則百無聊賴。如今海帶也有十八歲了,長得黝黑粗壯,人看起來傻嗬嗬,不怎麽討姑娘喜歡。

    哎,其實他也想女人呀,特別是看墨華成親後,兩人如漆似膠,有時門一關能呆上兩三天,不用猜就知道裏邊狂蜂浪蝶,沒羞沒臊。

    哎,他更想要個漂亮的女人,體會下男女之樂。

    海帶在家裏閑來無事,又不想去船埠幫忙,於是,他就去集市閑逛,到茶肆聽人說書消磨辰光。轉眼,天就暗了,茶肆裏的茶客紛紛離座,準備回家享用娘子做的晚膳。每到這個時候,海帶就格外落寞。

    說書人卷起什物也走了,海帶左看右顧覺得人少沒勁就離開了此處,去酒樓打發晚膳。

    一坐下,小二就殷勤招呼,海帶點了一壺酒,一盤臘魚,再炒個花蟹,獨自吃了起來。酒喝過兩盞,忽然聽到街上喧鬧,旁邊燈火通明,不知起了什麽熱鬧。

    海帶拔長脖子看不清,心裏好奇便叫小二留著位子,自己跑出去看熱鬧。他撥開人群,隻見一白衣女子披麻戴孝,跪在地上哭泣,膝前擺了塊白布,白布上書“賣身葬父。”看客圍作一堆,指指點點,也沒人去幫這姑娘,海帶見狀很不好受,他不由想起爹爹死時,家中落魄的慘景,若不是墨華出手相助,他或許就和這姑娘一樣流落街頭。

    海帶血氣方剛,腦袋一熱就大拍胸脯,叫道:“姑娘莫哭,我來幫你。”

    說罷,他掏出銀子擺在白布上。白衣姑娘,見之連磕三個響頭,而後卷起白布一溜煙地跑了。眾人哄堂大笑,直道:“唉呀,這小子受騙啦,還給了這麽多銀子。”

    海帶一頭霧水,左看右瞧這才發覺,賣身葬父的“父”呢?一下子,他滿臉通紅,連忙逃回酒樓,匆匆扒兩口飯結賬要走,沒料摸了懷兜,錢袋子不見了,定是剛才有人趁亂偷走了!這掌櫃看他拿不出錢,以為要吃白食,就陰陽怪氣地說道:“這位大爺,小本生意,你可別欺負咱們店小。”

    剛才被人嘲笑,眼下又被他譏諷。海帶麵子掛不住了,怒氣一衝就開打,差點把店給砸了。恰巧,衛大郎經過時看見這幕,連忙過來幫海帶解圍,又是道歉又是賠禮。

    掌櫃老委屈了,他捂著半邊腫臉,含糊不清地說道:“若不是看在大郎麵子上,我定要去告官。”

    “告官……告呀!你去告!”

    海帶又亮出拳頭,嚇得掌櫃直往桌底下躲。衛大郎見狀立馬攔住他,把他拉出了酒樓。

    衛大郎順口問道:“你怎麽和人打起來了?墨華呢,還沒回來?”

    海帶餘怒未消,聽他說起墨華更是惱火,他瞪起眼珠子,毫不客氣反嗆:“我怎麽知道?!”話落便甩袖走了。

    衛大郎素聞海帶為人衝動,今天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見人走遠,他自覺管不了太多也就走了。

    這海帶走在路上也覺得之前行事魯莾了,以前有墨華在,凡事可依附他,眼下他去和衛家姑娘風流快活了,海帶落了單,自覺渾身不舒服,好似窩著火無處泄。

    當他走到門處,忽然有道白影閃過,他立即警覺起來,伸手擒住門前鬼祟身影,再定睛一看。沒想竟然是剛才賣身喪父的姑娘,她長得還真好看,圓臉杏眼,體態豐腴。(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