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莫逆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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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見其人,先至其鞭。

    隻見一條長兩丈有餘的鐵鏈鞭子在空中劈啪作響,迅如奔雷,形如蟒蛇,向著陸易橫掃而來,仿似要將他攔腰折斷一樣。

    眼見長鞭就要及腰,陸易若是抽身躲避,它定要打在身邊這少女的身上,到時隻怕她就要香消玉殞了,危急之下不容細想,他一把將李紅棉緊緊抱了起來,後跳數步恰恰躲開那鞭影方止。

    來人年歲與陸易相仿,一身黑衣勁裝,腰間別著一個牛皮酒囊,頭上發髻紮得歪歪斜斜,些許散發垂落,隨風微曳,倒是顯得有幾分飄逸瀟灑。

    陸易是認得眼前這個黑衣少年的,之前他潛伏過來的時候先是去到馬車那裏,見到眾賊對那綠衣婢女欲行那不軌之事便打算出手相救,可就在其時,這黑衣少年先一步揚鞭相助,力挫眾賊,陸易見此,就順著另一處細微的呼叫聲找到了獨眼悍匪這裏來。

    想來這黑衣少年救下那婢女之後,聞得還有一個xiǎo jiě被山賊帶入林中,方才循跡而至,可現在山賊已除,自己這個救命恩人反倒被誤會成為那非作歹的山賊了,想明個中原因,陸易不由得苦笑,說道:“少俠……”

    可那黑衣少年見到陸易不但沒有放手之意,還變本加厲將那姑娘擁入懷中,哪裏還聽得下他的解釋,當即喝道:“淫賊找死!”說完便揮動鏈鞭,舞得鞭影重重,如同萬蛇齊出。

    狂蛇舞動,鞭響風撕,似春藤爬枯樹般肆意襲來,陸易隻得借著《青榕劍訣》靈動的步伐不停後退閃躲,可惜他手中拿著的不是青玄劍,而是抱著一個雪玉璧人,否則倒是可以與之較量一二。

    又打鬥了半刻鍾,那黑衣少年招手一揮,竟在毫無防備之下把那鐵鏈鞭子一收,將之纏回腰間,然後解下酒囊猛灌了一口,方才說道:“小子,你的步伐輕盈正氣,想來也是師承正道,卻為何要作賊?”說時老氣橫秋,卻不知學著誰,大有教訓後輩的意思。

    《青榕劍訣》創自李青,他一生磊落軼蕩,豪情萬丈,其身法劍招自然亦是隨他的心性,浩然正氣,銳不可擋。

    陸易雖然沒有施展出劍招,《青榕劍訣》也沒有學到深處,但劍訣的本質卻是不會改變的,步伐源於身法,身法出自劍訣,當然不行那歪邪之道。

    不過在這激烈打鬥的過程中,陸易即便看出對手招式正氣、步伐磊落,也不敢像這黑衣少年那樣放下戒心、解囊就酒,完全確信自己的眼光無誤,畢竟功法的正邪與否是決定不了使用之人心性的好與惡。

    對比之下,陸易不由得對這黑衣少年生出幾分敬佩之情,起了結交之心,說道:“在下陸易,路徑此地救下這位姑娘,不知少俠如何稱呼?”說完便將懷中的璧人放下,讓其坐於一平石之上。

    那黑衣少年若有所覺,看了一眼不遠處死不瞑目的獨眼悍匪,也明白了其中的誤會,可依舊是一派高人的風範,說道:“飛天麒麟莫逆說的便是我,陸小子,你的身法挺不錯的,配得上我這麒麟酒。”說完便將剛剛喝過的酒囊淩空拋了過來。

    陸易接過酒囊並沒有昂頭便喝,在懷裏摸索一番,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壺酒,拋將過去,用同樣的音調語氣說道:“哈哈,莫兄的麒麟鞭法也使得不錯,配得上我這青榕酒。”

    李青的儲物袋中也藏有幾壺不知名的酒,不過陸易不好此道,淺嚐數杯也品不出其中的韻味,但此酒香醇,喝了之後又有提神醒腦之功效,想來屬於佳品,此時正好回敬了這黑衣少年。

    莫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般與他說話的人,不由得大笑一聲,接過酒壺一聞,頓時迫不及待地小喝了一口,酒方入喉,一腔豪情便似火襲來,彌漫周身,他舒暢得連說三聲“痛快”,又見陸易正要喝自己的麒麟酒,蛇鞭再次急急舞出,卷著陸易手中的酒囊倒飛回來。

    陸易不明所以,見莫逆收回酒囊之後竟將囊中的麒麟酒咕隆咕隆倒落在地下,甩個一幹二淨之後,方才鄭重其事地將青榕酒緩緩倒入囊中,生恐漏掉半滴一樣。

    青榕酒全部倒入酒囊,莫逆尚未覺得滿足,又將裝青榕酒的空酒壺也納入懷中,處置妥當之後才帶著幾分不好意思的語氣,說道:“陸小子,這青榕酒甚合我心,下次我尋得好酒,再與你共醉。”

    話畢,運起輕功,竟一溜煙跑得沒影,唯恐陸易追他討回酒壺一樣,也不知道他是來救人的還是來搶酒的。

    陸易見此,不由得哈哈大笑,這人嗜酒如命,竟然為了杯中之物不顧臉麵,倒是真性情,下次若是遇到定然要好好取笑一番!

    又過了片刻,馬夫鍾叔拿著一根長棍謹慎地走了過來,其身後跟著一個綠衣婢女和王員外、王大成二人。

    原來,王員外在處理那四個山賊、取回錢財之後,也不知他是自持膽大還是信得過陸易的一身武功,竟然不退反進,讓鍾叔在前方打探,一路小心翼翼摸索了過來,也幸好莫逆及時出現,將一眾山賊打傷致殘,否則他們也是在劫難逃。

    莫逆救下蓮兒之後便追至此處,但過了這麽久,蓮兒擔心其中有變,王員外在那處看不到陸易的身影也緊張了起來,於是便與鍾叔四人追入這密林之中。

    “xiǎo jiě,xiǎo jiě,你沒事就好了!”蓮兒見自家姑娘靜坐於石上,急急走了過去,將一件披風披在李紅棉身上,二女遭遇相似,忍不住相擁痛哭,一時之間令得陸易、王員外等人唏噓不已。

    又過了半柱香的功夫,眾人合力將被殺害的黃炳、朱誠兩位壯士入土為安,推開攔路的斷木,便匆匆離開這是非之地,向著瑁州城趕去了。

    因李紅棉過於擔憂其父親的病情,而王員外等人經此一劫也成了驚弓之鳥,是以,陸易一行數人疾馬飛馳,本來尚需五六日的腳程,在第四日正午時分就趕到瑁州城中了。

    瑁州城地勢平坦,沃野千裏,又處在中樞要地,本是繁榮昌盛之所,正午時分更應該熙熙攘攘,熱鬧非凡才對,可是當陸易等人入城之時,路上人煙稀少,即便有幾個商客販夫走過也是行色匆匆,街道左右的食肆酒家全部大門緊閉,隻有掛在牆角處隨風而動的商旗,正孤零零向著眾人招手,蕭條得與鬼城無異。

    李紅棉身邊的那個丫鬟蓮兒見此,忍不住說道:“xiǎo jiě,發生什麽事情了,這真的是瑁州城嗎?”她自小在瑁州城長大,是知道瑁州城熱鬧的樣子的,此時看著熟悉的街道完全變了個樣,驚得難以置信。

    李紅棉同樣驚愕不已,她離開瑁州城不過一個月的時間而已,可就在這短短的一個月之內,瑁州城竟像變了天一樣,任她思前想後也道不出個究竟,隻得沉默以對。

    明明是陽光普照,乾坤朗日,但卻四下無人,風蕭意寡,如此情景,陸易等人隻覺壓抑難擋,似站在萬丈深淵邊緣一樣緊張不已,不由得再次揚鞭催馬,急急向著李府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