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李禿子(為大家的支持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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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位於斷頭峽中間的位置,打了一桶水起來,斷頭峽的水質確實沒得說,清澈冰涼,裏麵還有隻小魚苗被打撈上來了。張蓬窩著手心,舀了一口喝著,吧唧了幾下嘴,又舀了一口喝著。我見他喝得這麽甜,也想學學怎麽嚐水的味道,喝完後就覺得冰涼清甜,沒啥特別的感覺。
“嗯,有點屍味。”他說。
我聽完連忙將嘴裏含著的水吐出來,將手心裏的水倒在草地裏。“哪裏有屍味?”
“你沒嚐到嗎?”我很是疑惑。
“沒有啊,十分甘甜,比井水和溪水還好喝。”
“那你把這桶水喝完吧!”他說完踢了一腳水桶,轉頭就走。
我們把水桶放在張蓬房間裏,然後跟著他一起去了李禿子家門口的水庫。當歸村雖然獨門獨戶的挺多,但像李禿子家那麽偏的地方很少,大多數人還是願意群居的,好歹有個伴兒。
這李禿子差不多四十歲左右吧,看上去像五十歲的人,媳婦十年前跟人跑了,也不再找一個,天天跟村裏寡婦打情罵俏,對啥事兒都不在乎,跟著熊老六屁股後麵蹭飯吃。
不過他想再找老婆也難了,除了家裏窮,還有就是房子實在太偏。據二嬸跟人八卦時說,李禿子的老婆跟人跑不是因為窮,而是因為李禿子硬不起來,結婚兩年媳婦還是處,村裏人便開始流言蜚語,一般來說一年後媳婦肚子就應該要大了。
所以二嬸這十年來懟李禿子一直都是用老梗,比如先把你媳婦肚子搞大之類的。李禿子也不生氣,甚至壓根不反駁,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樣。
更何況水庫名聲也不好,就我記事起,就有七八個小孩淹死在裏麵,家長根本無力阻止,總不能把孩子綁著啊,更不能讓孩子去長江遊。大家都對李禿子挺客氣,希望小孩不聽話偷偷去遊泳的時候,能幫忙看著點。我小時候看到別的孩子遊泳,那個羨慕啊,幸好沒下水,不然可能死的就是我。
我們到的時候,李禿子正在坐在門口石墩上吃麵條,都快三點了,農村人吃飯都挺隨意,尤其是光棍,我就經常一天吃兩頓。他家房子比我那老房子還破,又沒刷石灰裝點一下,土黃磚牆,年長日久,磚已經移位了,到處都是縫。這樣能娶到媳婦才怪,這家夥也挺懶,打撈隊最懶的就是他。
水庫邊上有一條小木船,上麵有根用毛竹做的海竿,可能是李禿子平時沒事釣魚打發時間。張蓬說我們得去中間取水,效果最好。李禿子見我來了,準備轉身進屋,張蓬叫住他了,說想借船,李禿子非常幹脆的拒絕了。
“五十。”張蓬從布袋裏拿出個異域風情的線織錢包,應該是手工的,角落處還繡著娜莎兩個字,十分明顯,用的紅線。裏麵剛好有五十塊,不過都是五塊十塊的,這家夥真夠摳門的。
“六十。”李禿子漲價。
“四十。”張蓬抽出兩張五塊裝進口袋。
“五十就五十吧,但你們不能釣黑魚,其他的釣上來,得按照十塊錢一斤付錢。”李禿子說。
“水庫是你家開的?你家有營業執照嗎?你有fā piào嗎”張蓬連續發問。
“但這裏就我這一家,所以就是我的。”
“行,一分錢不給你,我們自個兒買魚竿過來釣。”張蓬飛快的將錢裝進口袋裏。
“五十就五十,不能釣黑魚,否則我宰了你。”李禿子平日裏慫裏慫氣的,跟屁蟲一個,居然敢說宰了我們。
“滾蛋,黑魚是你爹啊!”張蓬將錢遞給他,這小子是個兒小口氣大,也不怕被人打。他在李禿子家門口的操場上翻石頭找蚯蚓,我也幫著找,軟體動物中,對蚯蚓的恐懼感稍微好點。
“你還真準備釣魚啊?”我問,這不是浪費時間嘛。
“你一個無業遊民,成天搞得跟總統一樣著急忙慌的,累不累啊你?”
“關鍵是你啊,歐陽雄給你那麽多錢,你天天在這四處鬼混。”
“我無所謂,反正就拿了十萬塊,其他全給我師父騙去了,歐陽青青是他的女兒,他都不急,我急個毛線。搞不好歐陽青青就是個噱頭,壓根就沒進積水潭。你會燒魚吧?晚上咱們喝點。”
張蓬對歐陽雄的懷疑跟我不謀而合。“會,我買了本菜譜,水煮魚片應該可以試試。”
我們上了船,張蓬問我黃玄的兒子屍體在哪發現的,我看了一圈,就最裏麵的山腳下有幾個粗大的柳樹,樹枝垂在水麵,小孩屍體若藏在裏麵的確難找。
“那裏離斷頭峽最近嗎?”張蓬劃著船問,目標是柳樹,卻一直原地打轉,船壓根不走,他不會劃船。
我便讓他來鉤蚯蚓,我去劃船,反正蚯蚓這玩意兒挺惡心的,味道難聞得很。我劃船的技術隻比張蓬好點,也是臨時自學找規律,畢竟水邊見得多。小船慢悠悠地晃到柳樹底下。他將海杆甩出去,插在船頭小孔裏。
張蓬用手撥了水麵飄著的枯樹葉,窩手舀了一口喝著,品嚐了半天,“你小時候在這裏麵遊過泳嗎?”
“沒有,我小時候不敢遊泳,怕人家看到我的背。”我回道。
“那你很吊啊,第一次下水就能遊大幾個小時。”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當時迷迷糊糊的,有種在娘胎裏的感覺。”
“缺母愛,江水生這個名字果然很符合你的氣質。”張蓬靠在船頭看著頭頂山的柳樹,“這水味跟斷頭峽的有點像,但屍味很淡啊。”
“如果是從山底沁過來的,估計味道被泥土過濾吧?”我推測道。
“那些淹死的孩子怎麽說呢?”張蓬反問道。
據我所知的一些消息,淹死在馬腰山水庫的小孩好像幾乎都撈起來了。但張蓬問我為啥媽媽的屍體也撈起來了,用來投胎的魂魄卻不見了,我就不知道啥情況了,他的那些玩意兒我根本搞不清。
“這離積水潭多遠啊?”他問。
“挺遠的,抄近路,也要翻三個山頭呢。”
“我靠,如果是相通的,那斷頭山下麵豈不是麵積很大?這一帶不會都屬於斷頭山吧,搞不好你們村就住在上麵啊。難怪歐陽雄沒動過從這水庫進去的心思,氧氣瓶都不夠用的。”
他的話有點嚇到我了,亂墳崗也是其中的一個山頭,但這問題估計沒人想過,否則沒人敢住這裏。如果這裏真跟積水潭相通,不知道李禿子還敢不敢在這水庫邊住,恐怕村裏人連放牛的地方都沒有了。
“這水庫裏應該魚不少啊,難道不吃蚯蚓嗎?”他嘀咕道,拿著杆子開始收線,上麵四個魚鉤都是空的,他又上了幾條蚯蚓,生怕魚看不見,整條鉤上去,蚯蚓痛得蹦蹦跳跳。我摸出shǒu jī看了看,已經五點了。
“天快黑了,玩會兒就回去了。”我提醒道。
“空手而歸,難道花錢去買魚嗎?總得把那五十塊錢賺回來吧。”
“你非得吃水煮魚片嗎?”
“是的。”張蓬堅決地說。
他既然這麽說,我就懶得管了,靠在船沿上抽煙看柳樹和藍天,夕陽照在李禿子土黃破舊磚瓦牆上,除了張蓬在那甩魚竿,時間像是靜止了,好久沒這麽悠閑過,一放鬆下來就容易睡覺。
“小子,快醒醒,救我。”張蓬的聲音把我從夢中驚醒。
睜開眼一看,船上是空的,人呢?灰布袋和鐵劍在船頭放著。小木船卻在快速移動,我靠,嚇得我連忙翻身起來,差點沒站穩翻水裏去。
“這這水裏麵。”張蓬喊道。
我回頭一看,他的手指摳在船頭沿邊上,人在水裏拖著,手指甲已經充血,馬上就要摳不住掉水裏了,他另外一隻手卻死死抓著魚竿,線是緊繃著的,看來是被大魚拉著跑。我一把抓著他的手,衝他吼道:“你還拽著魚竿幹嘛?”
“一條二十斤的大黑魚,做水煮魚片的最佳選擇。”
“你要吃不要命啊。”
“一條魚能翻出多大的浪花。”
“傻逼,趕緊鬆手。”我吼道,船越來越快,我站穩都難。
但這小子像中了邪一樣,明明快要撐不住了,非要死命拽著魚竿,一副寧死也要吃了這條魚的樣子,我恨不得一腳將他踹進水裏。哪有這麽厲害的黑魚,將船拉得跟快艇一樣。李禿子說不準釣黑魚,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