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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南怔怔看著站在門口的燕無歸，後者笑容不變，抬腳朝著他緩緩走了過去。

    他的身子很穩，行走間眸子始終注視著顧南，漆黑如墨，深沉如淵。

    被這樣的眼眸所惑，顧南忘了躲，等到回神的時候上方已經被陰影覆上，他微微垂眸，看到對方寬大衣袍下緊握著的手，蒼白枯瘦。

    良久，那雙手緩緩抬起，在他臉頰輕輕撫過，最後落在了後頸。

    “阿南，我來接你了。”

    清淡話語過後，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紅燭點點，熏香嫋嫋。

    顧南睜開眼睛，首先入眼的便是床柱上係著的大紅絲綢。

    手腕腳踝一片冰冷，顧南用餘光一瞥，便看到了自己手腕處玄色的鐵環。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顧南艱難抬頭看去，燕無歸穿著一襲大紅喜服朝他緩步而來，笑容清潤。

    他走到床邊，垂眸看了顧南很久，唇角勾起：“你這樣果然很好看。”

    顧南這才發現自己也是一身大紅衣服。

    “你先放開。”顧南看看燕無歸：“咱們好好談談。”

    聞言，燕無歸眼眸更加烏黑了一些，嘴角的笑容也逐漸淡了下去：“不用談了，阿南。”

    說完，他俯下身子輕輕在顧南眼眸處吻了吻，聲音晦澀：“畢竟，上次在三清穀，你已經用行動告訴我你的選擇了，對不對？”

    “阿南，你心太狠了。”

    一時間啞口無言。

    燕無歸稍稍起身，伸出手指細細描繪顧南的五官，動作細致溫柔。

    “這樣的畫麵，我已經想了很久了。”燕無歸的手停在顧南的臉頰，微笑：“也是在這樣的夜晚，你穿著大紅喜服躺在這裏，我坐在你旁邊細細撫摸你的臉，你看著我笑，然後說願意和我在一起。”

    “阿南，你不知道，之前你不再對我橫眉冷對，願意吃下我做的飯菜，願意和我共榻而眠的時候，我多麽歡喜。”

    “我甚至在想，如果你答應和我在一起了，我們要做些什麽呢？”燕無歸垂眸，眼眸深處逐漸有淡淡的光亮升起：“我就想，我們可以一起喂小黃雞，一起看著你的那隻狗和小黃雞鬧，我還會為你做菜，然後笨拙的割傷手，這時候你就會溫柔的看著我，為我包紮傷口。”

    “還有你喜歡遊覽四方，我可以和你一起走。春夏秋冬，我們可以去各個地方，你想看花，我陪你，你想看雪，我也陪你。”

    “山莊裏的小黃雞會慢慢老去，你可能會傷心，這時候我願意抱住你，然後給你勇氣。”

    燕無歸的聲音很輕很淡，顧南卻能從他的字裏行間聽到蘊含其中的溫柔意味。他說這些的時候唇角帶著微笑，眼眸微微發亮，每個表情都很幸福。

    可慢慢的，那些幸福的光點從燕無歸眸中一點點變緩，逐漸湮滅在一片烏黑深沉之中。他緩緩站起來，輕輕朝顧南搖了搖頭。

    “阿南，夢醒了。”

    一句話，五個字，字字艱澀。

    顧南張了張口，唇卻瞬間被一根冰涼的手指抵住。

    “別再說些讓我傷心的話了。”燕無歸輕聲說，說完，他低頭沉默許久，再抬頭時，眼眸如同被黑霧覆蓋，不見一點光亮。

    他垂眼，從身後慢慢拿出一把匕首，匕首的光反射到顧南臉上，有些刺眼。

    “你還記得我之前說，如果你再逃跑一次，我會怎麽懲罰你麽？”燕無歸握著匕首站起來俯身，紅色的衣袍在顧南臉上輕輕撫過，微微冰涼。他微笑著伸手撫摸顧南的臉頰，說出來的話卻無比陰寒：“那時候，我說，如果你再跑，我就把你的手筋和腳筋根根挑斷，然後把你關起來，隻能看到我。”

    冰冷的匕首在大紅喜服上劃過，最終在顧南手腕停下。

    顧南睜大了眼睛。

    燕無歸單手握著匕首，另一隻手輕輕捂住顧南的眼睛：“別怕，我點了安神香，不會疼的。”

    說完，那隻握著匕首的手微動，刀尖刺入顧南皮膚，輕輕一劃。

    鮮血噴湧而出，隻是一下，就讓顧南疼得眼前發白。

    下一秒，這樣的疼痛再次出現，顧南死死咬著牙，嘴裏很快嚐到濃鬱的血腥味。

    顧南茫然的張著眼睛，眼前一片恍惚，什麽都看不清楚，可他能清晰的感覺到冰冷的刀尖在慢慢下移。

    而後便是更加劇烈的痛感。

    手腕，腳踝。

    空氣中的血腥味很濃。

    顧南全身已經被冷汗浸透，大腦一片空白。

    身體上的痛感卻漸漸消失，顧南不知道這是安神香起了作用，還是自己疼到麻木了。

    他躺在床上，過了很久，眼前的畫麵才逐漸清晰起來。

    依舊是大紅的綢布，鮮豔到刺眼。

    身上突然傳來了布料摩挲的聲音，顧南閉上眼睛沒有動，而後感覺自己上方暗了下來。

    知道燕無歸此時就在自己上方看著自己，顧南依舊閉著眼睛。

    片刻，突然有冰涼的水滴落在顧南臉上，一滴，兩滴，三滴……直到顧南再也數不清楚。

    顧南愣愣睜開眼睛，看到上方燕無歸紅著眼睛看自己，無數冰涼的水滴從眼眶溢出，沿著他的臉頰低落在顧南臉上，冰冷潮濕。

    痛苦，悲傷，絕望……這樣的情緒混合成一團融入那雙美麗的眼眸中，隔了很遠，顧南也能感受到其中的苦澀。

    為什麽要哭呢？顧南茫然的看著他，明明是你在做著殘忍的事情，為什麽要哭呢？

    越來越多的冰涼液體低落在顧南臉頰，偶爾有幾滴落在唇邊，澀澀的苦。

    頭越來越暈沉，上方燕無歸的臉逐漸變淡，顧南重新閉上眼睛，腦海一片空白。

    在意識的最後，顧南隱約感覺有個人緩緩俯下身抱住他，沾滿冰涼液體的臉頰貼在他的額頭，不斷重複呢喃一句話。

    “別再讓我傷心了，阿南。”

    -

    【叮，檢測到宿主身體受到重度創傷，自動修複模式開啟，修複時間約為三個月，請宿主注意身體，切勿繼續作死。】

    被係統提示音驚醒，顧南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再次看到上方的大紅絲綢。

    亮眼的紅色讓昨晚的記憶完全湧入顧南腦海，顧南驚駭去看自己的手腳，發現之前的鐵環已經消失不見，手腳的傷口也被人仔細上藥包紮了。

    大概是安神香的效果還沒過，顧南並沒覺得疼。

    顧南默默歎口氣，想起昨晚燕無歸沾滿淚水的臉和那雙絕望的眸子，心裏就怎麽也怪不起來，還有點心疼。

    手腳顧南並不擔心，反正三個月後自動修複，他現在最頭痛的就是接下來該以什麽樣的態度來麵對燕無歸。

    思緒間，木門被緩緩推開，燕無歸沉默著走到床邊動作輕柔為顧南換了藥，便坐在一邊無聲看著顧南。

    氣氛有些尷尬。

    半晌，顧南輕聲開口：“燕無歸。”

    一聲清脆的瓷器破碎聲音。

    燕無歸垂著手，表情無措看著顧南，眼眸中的懇求越來越濃鬱，逐漸變成輕微的紅色，占據了他整個眼眶。

    “……”為什麽看起來像是我欺負了他。

    顧南醞釀了一下語言，燕無歸卻在他之前開了口：“你……恨我嗎？”

    “……”

    顧南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回答恨，大概之後又是病嬌黑化劇情。

    回答不恨，大概對方會以為自己是在騙他，然後就又是病嬌黑化劇情。

    他的沉默在燕無歸眼中和默認無異，燕無歸垂下眸子，苦澀一笑：“即使這樣，我也沒辦法了，”

    顧南抬眼看他。

    “別這樣看著我。”燕無歸伸手遮住顧南的眼睛，無聲許久，輕聲道：“你先好好休息，我……我晚上再來看你。”

    顧南：“……”

    就這樣，一直到燕無歸出去，顧南也沒能說出不恨兩個字。

    雖然被挑斷了手腳筋，但燕無歸到底沒像他之前所說的一樣把顧南關起來。

    每日燕無歸會抱著顧南在山莊內行走，看看花草看看水，一起喂小黃雞，為顧南沐浴換藥，努力做好菜，一筷子一筷子喂給顧南。

    顧南手腳處的傷疤逐漸愈合，過程很辛苦，每夜疼得睡不著。燕無歸總會在旁邊神情晦澀看著顧南，然後在顧南疼到咬著被角哭的時候，無聲給他擁抱。

    等到顧南傷口不再疼的時候，深秋已至，燕無歸在他房間挖了地龍，費盡心思求了暖玉給顧南帶上。

    他們相處的並不差，可顧南依舊沒有機會對燕無歸說一聲，我不怪你。

    而燕無歸，也越來越沉默了。

    在這樣的沉默中，秋季過去，進入初冬。

    燕無歸突然忙了起來，山莊內也開始不斷出現一些顧南以前沒有見過的人。

    顧南算了算時間，明白了燕無歸為什麽忙了起來，但與此同時，整個人也都不好了。

    燕無歸之所以忙，是因為初冬第一場雪後，燕無歸會去參加武林盟主的比試，最後還贏了。

    而就在他奪得盟主之位的慶功宴上，那位在原本劇情中間接害死顧南的男寵。

    ——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