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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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啟景昭帝所誕十一子,眾人皆歎大才,仁厚寬博,聰慧毓秀,隻是這些,向來與皇五子殷承安沒有牽扯。
世人眼中,太極殿罪妃之子,性情陰鶩懦弱無能,能於深宮中得以存活便是大幸,哪裏還能求得其他。
世事混沌,心如明鏡之人寥寥無幾。
多少人隻記得少年帶著幼弟沉浮深宮低眉斂目的模樣,卻忘記了三年前,太極殿殷承安站於梅樹下仰首勾唇,也是極盡風流的少年。
三年低眉沉默,一朝涅槃重生,自是榮耀加身,尊貴無匹。
顧南抬眸看殷承安,後者正好放筆抬頭,視線相對,殷承安勾唇輕笑:“太傅。”
一笑間的俊美風流,煞是惹眼。
顧南站起來走到桌前,低頭拿起桌麵上的書卷,將上麵的批注一一看過去,眉眼間不自覺染上了些許笑意。
“不錯。”顧南放下書:“注重大局,頗有風範。”
旁邊的殷承修渾渾噩噩舉著策論卷開口:“看看我的,太傅。”
顧南笑著接過他手中的書,隻是一眼,便笑了起來。
“修文先習字,七殿下。”
小皇子臉一紅,伸手搶過書合上:“不要笑,總有一天我的字也會很好的。”
這話顧南自然是相信的。
殷承安站在後麵看看自己的幼弟,再看看眉眼含笑的太傅,隻覺著心裏滿是柔軟。
三月時光匆匆而過,太極殿的梅花謝了,枯萎的紅色落在石桌和青石道路上,又被新開的花朵覆上。
昔日荒蕪太極殿,如今也能攬得住風光。
殷承安聰慧毓秀,心思細膩,很快便對所學策論了然於胸,氣質內斂中,舉手投足隱隱可見帝王風骨。
比起前世少了些陰鶩偏執,多了些明悟通徹。
又過了一個月,景昭帝殷胥於禦書房考察皇子策論,八歲以上皇子皆在此列,太傅跟隨其後。
景昭帝坐於中央,垂眸在諸皇子身上略過,在看到殷承安時停頓一下,隨之捕捉痕跡移開。
除了顧南和殷承安,沒人注意到。
殷承安眼眸暗了暗,麵上依舊還是從前低眉斂目的模樣,從容的氣度也被刻意收起,被懦弱陰鬱掩蓋。
一炷香後,殷胥出了考題,顧南抬眼一看,是《曆世書》中的一段。
《曆世書》分上中下三卷,第一卷寫德治,第二卷寫人治,第三卷寫國治,其言灼灼,示意明遠,是為當世大家所推崇。
隻是顧南卻難免揣摩景昭帝的用意。
因為這《曆世書》,乃是無雙穀先祖所作。
顧南身為無雙穀弟子,對其中道理自是通悟,殷承安為顧南輔佐,受其影響,對《曆世書》的了解隻怕比當代許多大儒還要深幾分。
題目一出,大皇子殷承祈起身一拜,從德治篇至國治篇,侃侃而談。
景昭帝這些個兒子,每一個都不是平庸之輩,顧南聽著殷承祈的話,雖不算全麵,但也能從中聽出幾分道理,顯然在讀書上是下了功夫的。
殷胥對大兒子也還算滿意,之後二皇子三皇子都站起來說了一些,措辭也算精妙。
四皇子向來逍遙,隻好遊曆雜誌不喜策論,站起來落落大風承認:“幾位皇兄說的極好,我便不露拙了。”
殷胥知道他的性子,無奈笑笑:“坐下吧。”
視線便落在了殷承安的身上。
室內一時間寂靜無聲,殷承安不動聲色看向顧南,後者沉吟片刻,隱晦對他搖了搖頭。
殷承安眸子暗了暗,起身站起行禮後開口,說到一半,其餘幾位皇子身後的太傅便已經忍不住搖起頭來。
不是他說的不對,而是他說的大多是在複述旁人的話。
除了四皇子,其餘皇子臉上也隱隱露出不屑。
殷胥聽著殷承安說完,臉上沒什麽異樣的表情,揮手讓他坐下了。
正午時分出了禦書房回太極殿,一路上殷承安不曾開口。
顧南知道他的想法,三年受盡苦楚,難免想著表現自己獲得些尊重,可如今明明有見解卻不能說,落得他們嘲笑,心裏自然不好受。
少年心氣最是高。
殷承修半個時辰前便在太極殿外等著,遙遙看見太傅和兄長的身影,笑著跑過去:“哥哥,今日考試如何?”
殷承安沉默不語,小皇子也不傻,小心翼翼看看兄長和太傅,伸手勾住了自家哥哥的手。
小孩兒的手掌柔軟嬌嫩,殷承安心情稍好了一些,臉色卻還是黑的。
顧南看著他的背影歎氣。
小孩兒傲嬌了怎麽哄,真是愁人。
原本想著飯後和殷承安談談心,結果剛放下筷子,裴冷秋便帶了口諭前來,召見顧南。
顧南謝過大太監跟隨其離去,看著他離去的身影,殷承安黝黑的眸子裏閃過些許擔憂。
小皇子扯扯哥哥的袖子:“哥哥,太傅是不是要被罵了?”
聞言,殷承安眼眸中的暗色更深幾分,伸手摸了摸小皇子的頭發,沒有說話。
禦書房。
景昭帝坐在桌前,聽到開門聲抬頭看去,微微一笑:“來了,坐吧。”
顧南依言坐下,剛坐下便看到桌上放著一本書——《曆世書》。
殷胥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笑了笑:“今日你也在場,覺得朕的皇子們怎麽樣?”
“非平庸之輩。”顧南道。
“這話說的也太籠統了一些。”景昭帝看他一眼:“顧南,若論資質和野心,朕的皇子們個個不差,為何你偏偏選擇了承安?”
顧南笑而不語,伸手將麵前的書推近殷胥:“因為,顧知還想要輔佐的,隻有一個殷承安。”
殷胥愣了愣,突然想起許多年之前他也對顧敬之問過這樣的問題。
當時顧敬之是怎麽回答的呢?
是了。殷胥垂眸勾唇一笑,當年他也是這般淺笑看著自己,道。
顧敬之想要輔佐之人,隻有一個殷胥。
一句話用平淡語氣說出的承諾背後,是八年不計回報的付出,是八年耗盡心血的籌謀。
想到這裏,殷胥靠後半眯著眼睛笑了笑:“果然是無雙穀教出來的弟子。”多麽相像。
顧南淡然向他頜首。
四周突然起了風,掀起桌上的書,書頁翻動後最終停到扉頁,顧南看過去,上麵一手小楷風骨盡顯——於大啟天祈三十年贈予殷胥,願以此警之示之,灼灼明誌。
最下方,是顧敬之的刻章。
殷胥也看到了那一刻,眼眸深處逐漸變得柔軟,笑起來:“罷了罷了,若是敬之知道我在此為難他的弟子,定不會讓我好過……回去吧。”
顧南起身行禮:“臣告辭。”
殷胥嗯了一聲,伸手撫摸書頁上顧敬之的字,待顧南走到門邊的時候突然開口:“今日你和承安都做得不錯,隻是依承安的性子,心裏難免有些鬱結,你回去好好開導便是,若是開導不成,晾他幾天也就好了。”
聽到最後,顧南有些想笑,想來大啟這位皇帝當年沒少被顧敬之晾過。
心裏想笑,麵上卻是絲毫不顯,轉過身去。
身後殷胥的聲音有些滄桑。
“若是有空,就多來禦書房找我坐坐吧,顧南。”
聞言,顧南腳步頓了頓,輕聲道:“好。”
門一開一合,禦書房內就隻剩下了景昭帝一人。
他握著書閉上眼睛,思緒又回到從前,顧敬之站在樹下將書遞給他,唇角的笑容比春光還要溫暖。
真是老了,殷胥想。
老了,才開始喜歡回憶過去。
老了,才開始學會在旁人身上找你的影子。
敬之,我們到底是老了。
出了禦書房,顧南便朝著太極殿的方向走去,剛走幾步,卻被人叫住了。
“顧太傅。”
他回過頭,看到一身著華袍的少年站在身後,眉眼風流。
不愛權勢愛逍遙的四皇子,殷承清。
顧南拱手行禮:“四殿下。”
殷承清擺擺手:“無須多禮,遠遠看著像太傅,於是喚一聲,還好沒出錯。”
顧南笑:“四殿下目力過人,自是不會錯……若是無事臣便先回去了,早上有篇策論還未給五殿下細講,怕耽誤了事。”
說完,再次行禮後轉身,卻被殷承清身後的宮人攔住了。
顧南收斂笑意看向殷承清:“四殿下這是何意?”
殷承清笑著搖頭:“隻是請顧太傅做客,太傅,請吧。”
夜裏,太極殿外,殷承安牽著殷承修的手站在外麵,不斷張望。
如今已是五月,夜裏並不算涼,可殷承安就是覺著冷。
殷承修年紀尚小,還不明白如何掩藏心思,帶著哭腔問自家兄長:“哥哥,太傅是不是回不來了?”
“胡說什麽!”殷承安難得對幼弟橫眉。
殷承修神色更加難過:“我聽說大皇兄之前的太傅就是因為大皇兄沒回答好父皇的問題,所以被打六十大板,當晚便死掉了……顧太傅身子那麽薄弱怎麽受得住?”
殷承安沒說話,握著幼弟的手卻不自覺緊了幾分。
小皇子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哭了起來:“我要太傅,我要小夫子,哥哥,我要小夫子。”
“別哭。”殷承安抱住他,將手心貼在他的臉頰抹去眼淚:“你不是說以後要征戰四方嗎?哭哭啼啼算怎麽回事,太傅,太傅會回來的。”
小皇子攢緊拳頭努力克製哭聲,抽噎著問:“真,真的嗎?”
孩童的眼睛清澈明亮,帶著十足的信任,麵對這樣的眼睛,殷承安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麽回答。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多麽幼稚,因為一時之氣鬱結不已,卻沒想過身為自己太傅的顧南其實更難熬。
皇子不才,其咎太傅。
殷承安隻覺得雙目刺痛,口中竟隱約嚐到了血腥氣味。
這個夜裏無風無雨無驚雷,他卻覺得心情和三年前的雨夜並無太大差別。
殷承安抱著幼弟看著太極殿外的青石道路,不知過了多久,突然看到道路盡頭隱隱出現一個光點。
一燈如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