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東京地獄(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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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觸手怪,伍昊感覺自己的意識飄離了自己的身體,思考變得遲鈍。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記憶仿佛被撕碎的紙片,風一吹便四處飄散。
我是誰?
你是我。
那你又是誰?
我是蠱神。
那我也是蠱神?
……是的。
他不再思考,一步一步地走進排水溝,走進[蠱神]。觸手頭頂的女孩看著如此乖巧的伍昊,露出甜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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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輸。”
蠱神的催眠很成功,它撕毀了伍昊認為是自我的一切,但依然有東西留了下來。
那是一句話,許久之前伍昊和少女立下的約定。
伍昊有些疑惑,他的動作緩了緩,但依然沒有停下腳步。
“不要輸。”
語言化成實體,她站到了他的麵前。
女孩把鬥篷的兜帽掀開,一頭栗發披散開來,湛藍色的眸子盯著他,包含著無比堅韌的意誌。
伍昊內心一顫。
“不要輸、不要輸、不要輸……”
約定不斷重複,在伍昊的心底回響。蠱神的催眠被打破了,記憶和思想都還在,[被撕碎]隻是蠱神讓他產生的幻覺。
伍昊醒了。
觸手怪的頭頂,雙馬尾女孩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快,她沒想到誌在必得的催眠竟然出現那麽大的變數,但這絲不快很快平複,就算伍昊的精神恢複,她依然著他身體的控製權,他能做什麽?
伍昊也意識到這一點,即便他恢複了思考的能力,身體依舊不聽使喚,還是一步步朝觸手怪走去,越來越近。
觸手怪抖動著它身上密密麻麻的觸須,似乎在歡躍。它的頭頂,雙馬尾女孩咧開的嘴巴越來越大,他似乎已經能幻想到二者合二為一的情景。
該怎麽做?
伍昊腦子裏思索著對策,靠意誌力去阻止顯然不現實,隻能靠外力,又從哪裏獲得外力呢?
視線的右上角,係統的綠色光暈在閃爍,似乎在表現自己的存在感。伍昊有了主意。
“展開。”他在腦中想。
電擊槍來到他的手上,灼熱刺痛他的神經。
隻在那一瞬間,他恢複了對身體的控製。
伍昊舉起電擊槍,以最快的速度射出雷電,目標並不是觸手怪和長在它身上的**女孩,而是它身下,那一條長長的泛著氣泡的血色排水溝!
白光落入血水,電流順著水流爬上了觸手怪的身軀。
它雖自詡為神明,但依然脫離不了**的束縛,電擊槍[對**傷害極大]的效果很好地發揮了作用。
伍昊看著觸手怪巨大的身體不斷抽搐,發出像女人啜泣一樣的聲音。
頭頂的玫瑰和女孩也枯萎掉了,觸須上密密麻麻的骨刺也譬如下來。它晃了晃,然後重重地倒在水裏,水濺了伍昊一身。
隨著蠱神沉入水裏,一切都消失了。黑羊毛鋪的地毯,血色的排水溝,還有大片大片盛開的玫瑰。所有東西都恢複原狀,還是那條髒兮兮的下水道。
伍昊站著,長長地舒了口氣。緊繃的神經一下鬆開,他啪一下坐了下來。
半隻槍杆被燒紅的電擊槍從他的手裏掉下來,落入汙水裏。
手疼得厲害,他顫顫巍巍拿出shǒu jī,差點沒掉下去。點開已撥diàn huà,選擇早川的號碼,打過去,但還是不通。
直娘賊……
他加緊腳步,往逆流的方向走去。
也許是蠱神催眠的副作用,伍昊是真的想睡覺了。眼皮不停打架,但不管怎樣,他都不想在汙水裏就寢。
回到安全的地方,我要睡10個,不,12個小時!
不知走了多久,光從上方傳來。看到了希望,伍昊由走變跑。道路的盡頭是一條鐵梯,鐵梯上麵,門已經打開了。
他走出門外,耀眼的陽光晃瞎了伍昊的眼睛。下水道的門口在東京郊區的一個垃圾回收場,一台垃圾車停在一邊,車上滿滿地裝著死豬死雞,蒼蠅在上麵盤旋。
伍昊實在撐不住了,他倚著門把閉上眼睛,卻死活不讓自己倒下來。
風雲變換,在伍昊睡著的五分鍾後,太陽就被烏雲遮住了,豆大的雨點打濕了他的頭發,又從他的臉頰流進衣服裏,他卻一點知覺都沒。
垃圾車的後麵,走出一個身穿灰色雨衣的女孩,她看著倚在門口睡著的伍昊,歎了口氣,把身上的雨衣披在他身上,撐起他,一步步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同一時間,另一邊,一個漆黑的小屋裏。
一個男人盤腿坐在中央,嘴唇抿起,雙目緊閉,如同坐定的老僧。
他的身下畫著一個五芒星形標記,幾絲鐵灰色的霧從裏麵飄起,卻又很快給標記給吸收進去。
“總領,有個壞消息。”門外傳來聲音,畢恭畢敬。
總領睜開眼睛,他沒有說話,身下的菱形卻發出聲音:“何事?”
“教授死了,蠱神的分身也被殺了。”
“誰幹的?”
“明智小五郎,那個刑警,也就是您說的……蠱神之子。”
總領托著下腮沒說話,外麵的男人也很合時宜地閉上嘴巴,小屋陷入沉默。
“真神沒事吧?”
“受了些驚嚇,畢竟死去的是祂的分身……不過,並無大事。”
“那就好,”總領下達了命令,“一切如常,按計劃進行。”
“什麽?”外麵的男人似乎有些難接受,“他可是殺死了教授!還有下水道的蠱神分身,目前我們手上能夠引發地震的隻有家夥!要是出了什麽事的話……”
“那也沒辦法,況且計劃進行到這一步,也不需要地震了。”
“但是……”
“我說了,”總領的語氣沉了下來,如同凍土上掛起的寒風,“一切如常,按計劃進行。”
“……是。”
“芥川,”屋子裏,總領突然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你還記得我們蠱神教的教義吧。”
“當然記得,”芥川的話有些飄忽,“為蠱神教,九死無悔。”
“是啊,為蠱神教,九死無悔。”總領說著,露出嘴裏兩排發黑的尖牙。
“天地為蠱,我們都是裏麵可憐的蠕蟲。有些事情,做就做了,逼緊些也無妨,但如果越過那條線,性質就不一樣了。你,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
“你先回去吧,”總領擺擺手,“莫生事。”
芥川離開了,隻剩下那座空寂的小屋。
總領沒打開燈,黑暗讓他的眼睛更加銳利。他來到牆邊,那裏貼著張東京地圖,地圖的某些地方,用紅色馬克筆圈著,被線連在一起。
他把手放到地圖上,幹癟的右掌上,拇指缺了一截,剩下的一點透過肌腱與食指緊緊相連,顯得異常恐怖。
透過地圖,總領能看到東京的每個角落。他的眼神虛無,好像一個將一切吞噬殆盡的黑洞。
“嗬嗬,[騎士團]的雙璧來了,外界的探險者也在。演員都到齊了。就讓我看看吧,你們能譜寫出怎樣的鬧劇!”
地圖的一隅,千代田區的某棟公寓。
突如其來的暴雨很快就停了,躲在屋簷歇息的黑貓睜開眼睛,它搖了搖尾巴,抖掉落在身上的雨珠,走上街道。
公寓內的白熾燈開著,一個栗發女孩昏倒在地板上,另一個金發女孩坐在小板凳上,拿著栗發女孩的shǒu jī,看著上麵的兩個未接diàn huà,沉默不語。
“現在還不是聯係她的時候……”女孩低聲說,聲音可愛,帶著點鼻音。
她把掛在椅子上的灰色雨衣披在身上,shǒu jī扔進兜裏,走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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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昊又做夢了。
還是那個肮髒陰暗的地下室,個子小小的伍昊擠在人群裏。
人群的中心,視線的焦點,還是那個高個子祭司,正在向眾人傳教。
“看這個沒有神明的時代!看這個缺失信仰的社會!”高個子祭司的臉藏在鬥篷裏,聲音卻慷慨激昂。“我們都成了什麽樣了?利己主義、拜金主義,有用則拜神,無用則棄神。本應升至天堂的我們,卻自己舍棄了上帝的眷顧……”
伍昊盯著那個高個子祭司看,教授先前與他對峙時有提到過[祭司]。他所說的祭司,與這位正在傳教的祭司,是不是同一個人?
人群裏,一個女孩轉過頭來,和伍昊的視線相對。伍昊嚇了一跳,他記得那個女孩:淺藏在兜帽下的棕色卷發,以及大大的藍色眼眸,是那個和伍昊說“不要輸”的女孩,也是伍昊得以掙脫蠱神精神束縛的關鍵。
她……是早川泉?
“xìng yùn的是……我們在這裏!”高個子的祭司還在說話,“舊日的神明不忍看到人類如此沉淪,將我們選為代言者……”
“提問!”一個男聲在伍昊身邊響起,打斷了祭司的滔滔大論:“人類如此沉淪,我們應如何在深淵中自救?”
祭司滿意地看向說話的男人,雖說在他看來下麵這些人隻是獻予真神的猴子,但有猴子由於上蒼的啟示而獲得智慧也是好事。他的聲音由慷慨激昂變得溫柔:“我們得完成[祭祀],五剩其四,這是[真神]從神話裏解放的關鍵……”
下麵,伍昊對著那個不知名的女孩努出幾個嘴型:“你—來—做—什—麽?”
女孩歪著頭,迷茫地眨了眨那雙清澈的湛藍色眼眸。伍昊以為她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又多試了幾次。女孩笑著搖搖頭,指指自己的嘴,又指指棕色秀發上的漆黑兜帽。
伍昊更不明白了,但下一秒他便理解了女孩的意思。還沒到變聲期的青澀幼女音突然在自己的腦中響起,並非從腦中傳入,但他確實[聽到]了。
“來—見—你。”
“蛤!”
伍昊叫出聲來,下一刻他就捂住自己的嘴巴。xìng yùn的是沒人注意到這邊的騷動。
“什—麽—意—思?我—來—到—這—裏—是—你—搞—的—鬼?”
“他—們—快—來—了。”
“什—麽—意—思?”
二人的說話不在一個頻道上,不管伍昊怎麽問早川都沒有接他的話茬。
她隻是惡作劇式的笑了笑,眼珠朝向一個方向,示意伍昊和她一起看。
伍昊憤憤地盯了她一眼,也沒什麽辦法,順著她眼神的方向看去,那裏有一扇門,鏽跡斑斑,與牆壁一個顏色,難以發現。
……什麽鬼?
下一秒,這扇大門被撞開了,幾個大叔全副武裝衝進來,也許是軍隊,他們手裏拿著槍,喊道:“不許動!”
地下室裏的人喊了出來,他們也有槍,兩撥人群糾纏在一塊,台上的祭司想逃跑,卻被混亂的人群砍成幾片。
伍昊跟著棕發女孩跑了過來,她拔開頭頂的兜帽,將伍昊拉到一個角落裏。小小的地下室裏子彈亂飛,有些人倒下了,子彈打穿顱骨,血混著沫子流到伍昊的腳邊。
他屏住呼吸,視線卻突然模糊起來。
女孩緊緊地抓著伍昊的手腕,有些手汗,但卻讓人安心,她小聲和他說話,語速很快。
“1999年5月21日,軍隊在練馬區搗毀了蠱神教窩點,回去查,這是一切的開始,也是我們揭開真相的關鍵。”
伍昊明白這肯定是一個重要情報,他的視線更模糊了,也開始了耳鳴。但他仍認真聆聽女孩的話,把每個字都記了下來。
他想問點什麽,但終究撐不住了,靈魂與**仿佛在分離,隻有女孩的聲音還停留在耳畔。
“我們還沒贏。”
“別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