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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是三公書院開學授課的日子，一大早愁眉苦臉的王成和一臉欣喜的張圖便帶著書童，拿了行李往書院去了。

    可是還不到中午，一臉欣喜的王成又帶著失落滿懷的張圖回來了。

    李玄和燕赤霞正在聊一些劍道感悟，見兩人進來，李玄好奇道：“怎麽這麽快又回來了？”

    王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這才道：“山長說書院有事，不能按時授課了，讓我們先各自回家，具體的開學時日等當地衙門通知。”

    他喜滋滋的道：“這下可以回家過個好年了。”

    張圖則有些失魂落魄的上了樓，一語不發……

    燕赤霞看了看張圖，轉頭對著王成罵道：“你學學人家張圖，同樣是儒家學子，怎麽差距這麽大呢。”

    王成不以為意的笑笑，自嘲道：“我一個商賈子弟，哪能做得來高坐廟堂之上，憂國憂民，或者處江湖之遠，憂君憂社稷的讀書人，撐死了就是一個識得“七**”個字的富家子弟罷了。”

    燕赤霞搖頭，不再說話，低頭喝酒去了。

    李玄問道：“那你什麽時候回武功縣啊？”

    王成丟了一粒花生進嘴裏，邊嚼邊道：“如今離年關也不過一月時間了，我當然得趕早離開了，我打算就這一兩日動身。”

    他反問道：“你呢，還回去嗎？”

    李玄搖頭，道：“我要去京城。”

    王成歎息一口，忽然有些失落道：“那我們就得分道揚鑣……”

    他似乎一下子就沒了喝酒的心情了，將原本都要端起的酒杯又放到了桌子上。

    李玄笑著道：“又不是不見麵了，你忘了，我們道觀可就在武功縣的，以後還怕沒有見麵的機會嗎？”

    王成想了一下，也是，便也笑著道：“這是不是就叫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

    李玄糾正道：“我是道士。”

    王成哈哈大笑……

    等王成上樓以後，李玄轉頭問燕赤霞，“燕叔叔，三公書院是不是要有大事發生了？”

    通過三公書院延期授課的事件，他越發覺得那晚做的夢不簡單了。

    燕赤霞喝了一口酒，將酒壺放到桌子上，眼睛望向街道，點頭歎息道：“不錯，準確的來說，三公府都將迎來一場滅頂之災……”

    李玄想起了城隍在夢裏所說的密事，便低聲問道：“是與那位上柱國有關？”

    燕赤霞有些詫異的看了李玄一眼，然後苦笑道：“看來他說的不少啊。”

    李玄瞪大眼睛，不可思議道：“你知道我做的夢？！”

    燕赤霞笑著點頭，自負道：“要不是我點頭，他能進入這客棧之中？”

    李玄咽了口吐沫，震驚無比。

    燕赤霞的境界到底到了如何駭人的境地，就連城隍之類掌管一地的大神都得得到他的首肯才敢行事？

    燕赤霞似乎看破了李玄的心中所想，笑著解釋道：“並非我境界如何艱深，讓真正的神仙都對我敬畏三分，而是我懂得一些請神送神的法門，能暫時驅使他們，所以才能有這份“殊榮”。”

    “你們道家不是有請神驅鬼的咒語的嗎，你師傅當年就請神過一次，雖然隻請到了一尊“天兵”，也隻有幾息時間，但卻是救命的手段。”

    他看著李玄，突然語重心長的道：“你得記住，不管是這個世界，亦或是……”

    他抬手指天，再指地，“……上麵和下麵，都是誰的拳頭硬，誰的劍最快，誰的話才最有說服力！”

    李玄好奇問道：“那您的拳頭，硬的過那位上柱國的拳頭嗎？”

    燕赤霞咳嗽一聲，搖了搖了手中的酒壺，突然驚訝道：“咦，怎麽沒酒了。”

    說完，他起身拎著酒壺走向了櫃台，高聲喊道：“小二，給我一壺最好的女兒紅。”

    李玄看著斜靠在櫃台與掌櫃說笑的燕赤霞，歎了一口氣，以手支頭，望著門外的街道，有些憂鬱啊……

    這時候小啞巴從樓上跑了下來，一臉欣喜，惹來客棧裏所有人的側目。

    她站在李玄身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玄轉身，慘不忍睹。

    又是猴屁股一樣的裝扮……

    他勉強扯出笑臉，對女子道：“真好看……”

    “啊哈哈……”

    這時候，某個角落突然傳出了一聲壓抑良久後爆發的大笑聲。

    可是隻是一聲過後，便消失了，可能是怕傷了這個十五六歲少女脆如琉璃的心吧。

    小啞巴美滋滋的坐下來，學著李玄之前的動作，望向街道，滿臉笑意，眉眼彎彎。

    李玄瞥了一眼燕赤霞，他投以會心微笑，然後轉頭繼續和掌櫃聊天，並沒有要坐回來的意思。

    於是李玄隻好歎了口氣，繼續之前的動作，與小啞巴一起望著街道上的人來人往……

    三公書院。

    山長站在山門之前目送最後的幾位教書先生離去，然後轉身拾階而上，背影蕭瑟落寞。

    等他來到位於山巔的那座之前時，已經有三人在等待了。

    縣令，劉師爺，胖老板。

    三人見山長走來，齊齊拱手行禮，“靖節先生。”

    山長點頭，然後微微抬頭望向常人眼中無異，在他眼中現在卻陰氣翻騰如雲海一樣的，一臉無奈與哀傷。

    無能為力啊……

    劉師爺斟酌了一下，問道：“先生，我們要不要疏散書院周圍的百姓？”

    靖節先生歎了口氣，苦澀道：“能疏散到哪裏去？方圓百裏之內，到時候以他十殿閻羅的實力，要想屠城，也隻是一念之間、易如反掌的事。”

    劉師爺默然無語。

    胖老板不甘心的問道：“三教之中那麽多的“神仙人物”，難道就真的無計可施了？”

    靖節先生冷嗤道：“他們都是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存在，豈能為了我們這些“螻蟻”一般的凡夫俗子，冒斷絕香火的風險呢。”

    胖老板臉色陰沉，拳頭緊握，最後道：“我能拚死請下一位祖師爺。”

    劉師爺道：“我能請下先祖之靈一盞茶時間。”

    縣令苦澀道：“兩位都是大人物，有大靠山，通天手段，我這個小人物就隻能拚著文膽碎裂，官運斷絕，賣命了。”

    靖節先生看著這三位後輩，欣慰點頭，道：“既然如此，那老朽便能了卻一些後顧之憂，放手一搏了。”

    三人悚然，然後一揖到地，齊聲道：“先生……”

    不等三人說完，老書生抬手阻止，笑道：“雖然天下人都說我們讀書人是“手無縛雞之力”，但我這兩袖清風，和胸中意氣，也是時候該抖一抖，一吐為快了。”

    說完，這位著作無數，門生遍天下，當過兩朝帝師，在文廟之中地位僅次於聖人，注定死後美諡“文昌”的讀書人，轉身挺直腰杆往山下走去。

    他要最後一次去給自己的先生上一炷香，再走一遍呆了二十年的書院。

    劉師爺看著靖節先生的背影，神情激動，神往道：“這才是我輩讀書人的楷模啊……”

    縣令點頭，竟然淚流滿麵。

    身為道家聖地龍虎山小天師的胖老板歎息一聲，沉聲道：“以後誰再敢說讀書人的不是，入了我的耳，要是普通百姓，我就打的他爹娘都認不出，要是修行中人……”

    他冷笑道：“那就要問問我手中的劍答應不答應了！”

    三日後，剛入夜，嚴冬時節，三公府之上突然電閃雷鳴，雷池突現，一場仲夏十分的傾盆大雨驟然而至。

    三公府三十萬的百姓驚懼交加，一時間流言四起。

    就是一座小小的客棧之中，就有五六個版本的猜測。

    有人說這是大災的前兆……

    有人說這是哪位神仙發怒了……

    有人說這是有人受了天大的冤屈，要借這異象來伸冤……

    ……

    李玄和燕赤霞站在門口，看著街麵上已經一指深的積水。

    燕赤霞目光透過黑夜看向遠方，如臨大敵，沉聲道：“生死存亡……隻看今夜了！”

    李玄麵沉如水，緊握手中桃木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