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風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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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年關過的尤其糟心的撫州城衙門早就亂做了一團,不僅是接到了近百具無頭屍體的報案,還因為院子裏那九具捕快的屍體,同樣被割去頭顱,死相淒慘,手段殘忍。
暫時代職知府的那位年近六旬的老人看著院子裏的屍體,氣得渾身發顫,臉色難看至極,轉身對才不過兩月時間就伺候了三任知府的師爺喝罵道:“猖獗!放肆!白蓮教妖人竟敢如此肆無忌憚,真是可惡!必須將他們一網打盡,趕盡殺絕!”
師爺看著怒意滔天的知府大人,彎腰附和,不敢多說一句,生怕觸了黴頭,一頓打罵也就算了,要是被盛怒的大人腦子一熱讓人拉下去砍了,那就真是禍從口出了,到時自家的高堂和膝下兒女可怎麽過活啊。
於是他硬生生的咽下了心中對知府大人規勸不要衝動,三思而行的那些話,估計一輩子也不會說出了。
老人看著為國捐軀的九位捕快,歎息一聲,吩咐道:“找人好好收斂,然後送往他們各自家中,按照朝廷規程給他們家中一些銀兩。”
“是。”
師爺點頭領命。
老人頓了一下,又道:“按照雙倍給。”
師爺一愣,剛要開口說這不合規矩,從衙門的賬上是拿不來這份銀子的,就聽老人補充了一句。
“這筆銀子我自己出。”
師爺鄭重抱拳,然後彎腰退下。
就在這時,一位身穿儒衫的男子隨意的走進了衙門重地。
他右手上掛著一塊令牌,被他甩來甩去。
老人看著走進來的男子,剛要出聲嗬斥,讓人將其趕出去,就聽那人先聲奪人道:“房大人,事情處理的如何了?”
老人眉頭一皺,問道:“你是何人?”
男子將手中令牌跑來,然後自報家門,“小生方棟,受命特來處理撫州白蓮教一事。”
老人接住令牌,隻是一眼就臉色大變,趕緊快步走下台階前來相迎,雙手將令牌奉上,道:“早就收到了朝廷信件,說要委派專人前來接手白蓮教擾民一事,沒想到竟是大人親來,真是我撫州子民之幸事啊。”
方棟伸手將令牌拿回放進袖中,看了一眼老人,大有深意的隨口道:“仔細算來,房大人還是我的同門師兄呢,說話怎麽如此見外呢。”
近六旬的老人神情一怔,然後不著痕跡的恢複,緊跟方棟一起走進大廳。
方棟一屁股坐在主位上,轉頭對站在一邊的老人道:“坐下說話。”
雖說是同門師兄,卻沒有一絲該有的禮儀。
老人絲毫不介意,反而笑著道謝,然後才在下首坐下。
方棟提起桌上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來聞了聞,有些驚喜的看著老人問道:“龍山雪茶?”
隻此一句,老人額頭便有細汗出現,他硬著頭皮幹笑道:“正是。”
方棟吹了吹滾燙的茶水,輕輕呷了一口,在口中咕噥了幾下,咽下後抬頭讚道:“不愧是貢茶,滋味真好。”
老人身子顫抖,幾乎就要下跪求饒了。
然而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有種絕境逢生的感覺。
“咱們衙門還有這好東西,房大人可別藏私,等我回去的時候可得送物幾斤啊。”
老人不敢去想要花費多少銀子才能弄到那麽多的茶葉,趕緊點頭,“必須的必須的。”
方棟笑了笑,將茶盞放下,這才放過被自己嚇得魂不附體的老人,出聲道:“房大人,事情處理的怎麽樣了?”
老人長舒一口氣,道:“稟告大人……”
李玄坐在客棧的門檻上,聽到的都是那場慘絕人寰的殺戮,這讓他心情很不好,冷著臉看著街道。
劉三練劍回來,看到已經在門口坐了一早上的李玄,去櫃台要了兩壺酒,然後走了過去。
為了不妨礙別人進出,他沒有在李玄身邊坐下,而是走出客棧蹲在門口。
“給。”他將一壺酒放到李玄腳下,自己則打開另一壺喝了一口。
李玄沒有說話,拿起酒壺打開喝了一大口,卻發現不是烈酒,而是軟綿的清酒,這讓他沒了喝酒的心情,將酒壺重新放在了腳下。
劉三哈出一口氣,看著街道問道:“白蓮教又殺人了?”
李玄道:“嗯。”
劉三又問:“很多?”
李玄道:“嗯。”
劉三喝了第二口酒,然後像李玄一樣酒壺放在腳邊,道:“真他娘的憋屈。”
李玄看了一眼,道:“嗯?”
劉三道:“我也算是走了點距離的路,見過多一點的人,可是一路走來,聽來聽去,說的都是白蓮教的一些血腥勾當,沒一句好話。”
他轉頭看著李玄,不解的問道:“如此殘暴行事的白蓮教,為什麽還是信徒滿天下呢?”
李玄想了一下,沒想到什麽可以說的話,隻好用師傅曾今說過的一句話來回答,“有人要吃飽,有人要吃好,就這麽簡單。”
劉三想了一下,苦笑道:“可不是這麽個理嘛。”
隻是農家孩子的少年對這句話感觸很深。
劉三重新拿起腳邊的酒壺一連喝了幾口,起身走進客棧往後院去了。
他想再練一會兒劍。
李玄依舊坐在門口,沒去動腳邊的酒壺,隻是看著街道,雙眼無神,思緒神遊,就連迎麵走來的歐陽姑娘都沒看見。
歐陽姑娘提著狹刀來到門口,本想直接進去的,可是見李玄竟然對她視而不見,便有些生氣的用刀鞘拍了一下李玄的肩膀。
李玄轉頭看她,問道:“怎麽了?”
歐陽姑娘眉頭一皺,道:“愣這兒幹嘛呢。”
李玄重新轉過頭看向街道,“無聊而已。”說完,他拿起腳邊的酒壺喝了一口。
歐陽姑娘鼻子皺了皺,毫不掩飾的鄙夷道:“竟然喝沒滋沒味的“水”,真沒勁。”
說完,女子走進客棧上樓去了。
李玄低頭看著酒壺,道:“確實沒勁。”
說完,他將酒壺放在牆根,起身進了客棧。
上了樓,李玄從箱子裏拿出黃紙朱砂,準備書寫符篆。
將東西擺好,也淨過了手,李玄坐在桌前,突然間卻沒了提筆的心思,坐著發呆。
方棟從衙門走出來,轉身對房大人道:“回去準備事務吧,別送了。”
老人站在門口拱手彎腰,高聲道:“恭送大人。”
方棟已經走下了台階,抬手揮了揮。
房大人看著方棟走遠,這才轉身走進衙門。
方棟走在街上,看著依然忙於生計的眾人,覺得他們這樣挺好,不用替千萬人的性命生計操心,隻要活好自己一家人就夠了。
他莫名的就感到一股疲憊,歎了口氣,嘴角無奈的小聲對自己道:“在其位,謀其事,累點就累點吧,隻求問心無愧,天下太平。”
說完,這個命運不凡的男子哼起一首自家女兒胡亂唱的童謠,往客棧走去。
當天晚上,方棟沒有在房間睡覺,而是拎了一壺黃酒坐在客棧門口獨自喝酒。
他抬頭看著夜空,吐出一口熱氣,小聲嘀咕道:“苦命人,勞碌漢呐。”
說完,繼續獨自一人為撫州城守城。
一夜平安。
到了東邊泛白,方棟才起身回客棧。
留在門口的酒壺早就空了,且表層覆上了一層寒氣。
似乎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方棟剛走進房間睡下,撫州城的那條穿城而過的纖細小河突然驚現異象,本來平靜的水麵突然滾燙起來,不一會兒便有熱氣升騰,且慢慢沸騰,如大火之上的鍋內熱水。
河神徐水逆流而上,在經過城隍廟的時候突然一躍而起,一頭撞向了高大氣派的城隍廟。
一聲巨響之後,城隍廟變作了廢墟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