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人會所是五年前開的，那時候會所裏第一個捧紅的交際花，就是現金上海灘美人榜的第一名謝瑜。賈大班不是會所真正的主人，他隻是一個幌子。但這幾年下來，他也多少猜到了會所的主人，是現在住在謝府裏的那個男人。

    他在這麗人會所當了五年大班，對上海名人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比如麵前的這位秦先生，是前不久剛結了婚的。他可不會傻傻的認為，秦先生是來尋花問柳尋歡作樂的。如果他這麽沒眼力，也做不了這許多年的大班。

    要說秦竹玖是稀客，是因為他從五年前到今天，是第一次在麗人會所見到秦竹玖。要說他是貴客之上的貴客，不僅是因為他有著令人稱羨的財富，還因為麗人會所的正主，也曾放言說不要惹這個男人。

    不管那賈大班心中多少思量，秦竹玖隻似一朵高嶺之花一樣冷漠的看著他，賈大班又低伏了一點身子，更加謙卑的問道：“秦先生來，是找什麽人？”

    賈大班的腰彎的很低，他根本看不見秦竹玖的神情，能看見的隻是秦竹玖腳上那一雙擦得鋥亮的黑皮鞋。

    然後賈大班便聽見這個傳聞中很挑剔的男人，用一種冷冷的嗓音說：“紅袖。”與麵對沈之嫿不同的多番調戲與侃侃而談不同，他在這裏好像吝嗇得不願多說一個字。

    但是紅袖這個名字從秦竹玖口中說出來以後，還是讓賈大班略微驚訝。都說這個男人很挑剔，他要的一定是最好的，這一次也不例外。繼謝瑜之後，紅袖成了麗人會所裏最紅的女人。

    賈大班心中疑惑，難道說，秦先生真是來找女人的？這，太不像了啊。雖說從前秦先生身邊也常有一個孟小姐，但秦先生怎麽看都是一個清心寡欲的人啊。

    賈大班略感歉疚的說：“秦先生，紅袖今天身體不舒服，一直在後麵的房間裏……”

    賈大班還沒有說完，秦竹玖就如入自家一樣，大步往會所後麵供人休息的房間走去。秦竹玖一雙退修長，邁起大步來走路，給人一種腳下生風的感覺。賈大班心中放心不下，片刻猶豫之後再想跟上去，秦竹玖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了，他需要一陣小跑才能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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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秦竹玖推開房門，那個名作紅袖的女人正在鏡子邊梳妝撲粉。紅袖從鏡子裏倒映出的影像看出了個大概，對賈大班說：“我沒事，賈大班去忙吧。”

    賈大班想起這個紅袖這兩年來，在應對那些各色各樣的人上得心應手，從來沒有吃過一次虧，就默默的退了出去。

    見到這個貴上之貴客，那個叫紅袖的女人轉過身，踩著嫋娜的步子走到一張鋪了白色花桌布的桌子邊坐下。她身上披著一條白色狐裘子披肩，穿著一條紅色的開叉旗袍，和外麵眾多女郎一樣，燙著今冬最時髦的發型。

    但是和外麵那眾多的女人又不一樣，她的一舉一動都媚的像一隻狐狸，那種一舉一動都勾人心神的狐狸。換句話說，她就是許多家庭婦女嗤之以鼻的，狐狸精。

    “秦先生，請上座。”紅袖說。

    秦竹玖非但沒有坐下，反而冷眼看著她，他一雙眸子幽黑深邃的似可以吞噬人的信仰一般，“洪雪，手不要伸的太長。”

    對了，這才是麗人會所現今的頭牌紅袖真正的名字。洪雪。

    會所裏的女人未必都會用真名，洪雪當初進會所時，就取了個紅袖這樣的名字。就像她做情報員時，拿紅狐做代號一樣。

    洪雪說：“秦先生擔心什麽，洪雪今晚就會離開上海灘。”

    這不是假話，是洪雪早已經計劃好的。拖延三天，是為了試探沈之嫿，這已經是最大的限度了。青花會已經識破了她情報員的身份，雖然那天的三哥青花會的人都死了，但相信不用多久青花會的人就會再次查到她頭上，多留一分鍾，就多一分危險。

    之所以留在這裏等秦竹玖，是因為她知道秦竹玖會來。不論怎麽說，秦竹玖對他們的革命，會是一個很好的支持，如果她就此消失，惹怒了秦竹玖，那麽他們的革命事業會失去一個強有力的支援。簡而言之，秦竹玖有錢。

    而革命，不隻需要熱血和勇氣，還需要錢。

    洪雪沒有想到的是，秦竹玖來不是先提軍火，而是那個她今天中午見到的沈之嫿。

    “倘若讓我知道你們與她再有一星半點的牽扯與聯係”秦竹玖說到一半就停住了，但洪雪很清楚他的意思。

    她，指的顯然是沈之嫿。洪雪也知道，秦竹玖會這麽說，是因為他深知革命事業進行到這裏的風險，稍有不慎，引來的都可能是殺生之禍。所以，秦竹玖很重視那個名叫沈之嫿的女人。

    她今天隻是接近了沈之嫿，就引得秦竹玖上門來找她，如果沈之嫿真因為革命事業出了什麽事，秦竹玖一定不會再支援他們。

    洪雪說道：“秦先生，我會與你太太見麵，隻是一項任務中的插曲，以後都不會再有這種事情發生了。”至於任務的細節，洪雪不便透露。因此對於梅語湘的事情，洪雪也隻字未提。

    秦竹玖得到洪雪的承諾以後，並沒有完全釋然，反而略帶威脅的說道：“不要拉她進革命，我能給你們多少，也能給你們的敵人多少。”

    “國難當前，我相信秦先生不會賣國求榮倒戈相向。”洪雪說。

    秦竹玖沒有反駁，他說：“那就要看你們的革命，能不能帶來新的生機了。”但是這樣的生機，如果是以沈之嫿做奠基，他未必會繼續支援這些革命者。

    言盡於此，洪雪也沒有再打算多做逗留，她今晚和秦竹玖會麵的目的已經達到，就應該盡快撤離了。從某種層麵上來說，這個強大的後援，對於他們還是很有可信度的。因為秦竹玖和他們一樣，都不想看這個國家淪亡。

    臨走前，洪雪又說道：“秦先生前日送去皖西的軍火，實在是幫了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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