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前進(下)(第一更)

字數:5262   加入書籤

A+A-




    江浙明軍的豫章師和永嘉師、金華師和江都師、丹陽師和大蘭師分別從皖北、運河以及沿海三個區域齊頭並進,清廷的淮北防線在短短的半月之間便土崩瓦解,數以四萬計的淮北綠營麵對處於數量絕對優勢的江浙明軍北伐部隊,可謂是聞風而降。

    自收複淮南以來,江浙明軍準備三年有餘,一旦發動,便是雷霆之威。如此順遂,其中多有軍情司對淮北綠營和官吏的策反,依仗著江浙明軍的強大實力和過往戰績,淮北地區缺乏足夠八旗軍控製的綠營們紛紛倒戈相向。說到底,這就和他們當年降清時的思路沒什麽區別——敵人過於強大,既然打不過,那就加入其中,就這麽簡單。

    “我部橫掃淮北,如今先鋒已經進入山東地界,此番北伐,確是要比預計之中的更加順遂。”

    江浙明軍早年在實力處於下風的時候尚且能夠連戰連捷,如今整體實力已經是首屈一指的,尤其是這幾年與尚耿二藩的藩兵、與秦藩的大西軍之間的戰鬥往往都是碾壓式的戰鬥,軍中不可避免的存在著樂觀,甚至是膨脹的情緒。

    此番北伐,與淮北地界哪怕是一次小規模的戰鬥也無,就算是在徐州的那次衝突也是被策反綠營與八旗軍之間的戰鬥,江浙明軍無有一兵一卒的傷亡,形勢稱得上是一片大好。

    麾下的眾將和參謀們一片樂觀,陳文也是微微一笑,繼而言道:“虜廷的命門在於他們的核心人口數量太過稀少,有限的人力資源隻能全部傾注於新軍之上,就算如此其中還少不了這幾年新入旗的貨色。於淮北,此間雖是北伐軍的必經之路,但卻依舊無法提供更多的八旗軍來進行牽製,唯有利用綠營作為炮灰一途。可是綠營原本就大多是降了韃子的舊明軍,他們既然能夠剃發降清,自然也能夠倒戈相向。虜廷的淮北防線看似可笑,其實關鍵還是核心人口的問題導致戰略布局受到製約所致。”

    陳文說到這裏,作為隨軍參謀司謀劃科的科長,張恭彥便代表了眾人向陳文問道:“那麽按照監國殿下的意思,接下來的進軍就不會像現在這般輕易了?”

    “是的,韃子可以放棄淮北,甚至可以放棄山東。以著他們的核心人口數量,唯有新軍擊破我北伐軍主力,方能借此翻盤。否則的話,這些地方就算是沒有丟得那麽快,也沒有任何意義可言了。有人,才有未來可言。”

    ………………

    中路軍在淮北的高歌猛進,甚至開始了對山東的蠶食,三路北伐的另一路,由九江郡王張自盛率領閩中師和苗國公侯國遠率領的廬陵師分別自襄陽和黃州出發,進攻河南地界。

    河南南部的南陽府和汝陽府早已與江浙明軍安通款曲多年,兩部兵不血刃的收取了府城和沿途的縣城。

    當陳文抵達徐州重鎮,沿著運河和沿海兩條路線繼續北上的大軍進入山東地界之時,西路軍的兩支主力剛剛在汝寧府北部的上蔡縣完成集結,計劃由此經郾城、許州一線北上開封府城。隻要收複了開封,與皖北的明軍協力拿下歸德府,西路軍依靠對這四個府的府縣的實際占領來壓縮清軍優勢騎兵穿插河南、皖北道路的目的就算是達到。

    至於河南的西北部,乃至是陝西和山西,完全可以等待中路軍擊破清軍主力之後再行緩緩圖之,估計到時候傳檄而定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然而,兩個師的部隊兵力不少,加一起也有兩千餘騎,但是這麽大的區域,麵對河南提督線國安所部由清廷特別組編的五千騎兵,配合河南北部的綠營騎兵,根本不是這支西路軍能夠應付過來的。

    攻取這兩個府的過程中,雖有當地綠營反正,但卻還是遭到了幾次小規模的襲擾。如今大軍合流,準備北上開封,根據探馬報告,清軍的騎兵數量也越來越多,列陣而戰倒是不怕,奈何糧道關乎重大,這兩個府也有為數不少的縣城尚未收複,當地綠營也沒有全部歸附,若是與這些清軍騎兵合流,必成禍患。

    “線國安這個狗漢奸,某聽軍情司的人講,這廝油鹽不進,軟硬不吃,前番將說客送交虜廷,現在又全心全意的騷擾咱們,簡直比真韃子對虜廷還要忠心。”

    比之張自盛,侯國遠所部遭到的襲擾次數遠遠勝之,對於這個定南藩的舊將可謂是深惡痛絕。

    眼見著西路軍的副帥如此,張自盛作為主帥,也隻得出言安撫道:“襲擾咱們,總比他們到淮北搗亂要強。咱們西路軍本來就是偏師,按照計劃拿下河南的南部和東部,壓縮韃子騎兵的行動空間,為中路軍北上創造更好的條件就夠了。現在戰略目標已經達成了一半,剩下的還有吳帥配合,總還是有機會的。”

    “張帥說的是,末將也隻是發句牢騷罷了。”

    侯國遠歎了口氣,但是那副愁眉不展卻還是沒有因此而得到緩解:“您來之前,末將剛剛得到消息,軍情司在河南府和開封府的人查探到,自北伐開始,韃子已經從陝西回調了駐防八旗,從漠南蒙古招募了大批蒙古韃子,其中有一部分便是要在河南給咱們搗亂的。”

    從河南北部送來消息,雖說還是一個省的地界,但此間並非是江浙明軍的地盤,再加上路途之類的因素,情報本就是有著延遲性的。消息剛剛送到不久,可弄不好現在這些清軍的援兵就已經進入到河南地界了,等他們北上前往開封的時候正好碰上。

    騎兵數量始終並不占優,這是江浙明軍一貫以來便存在的問題。江浙並非是優良的養馬地,也不出產戰馬,就南方而言,滇馬也更加適合山地作戰,其肩高麵對蒙古馬實在是不小的劣勢。

    此番北伐,江浙明軍集中了大量的優質戰馬來編練老年近衛師,參與北伐的十個師也都是齊裝滿員,就連地方駐軍也編練了一些騎兵部隊來配合維持北方新占領區的秩序,奈何比之背靠蒙古大草原的滿清而言,光靠繳獲和購買,也實在不是可能比擬得了的。

    侯國遠提到的事情,張自盛剛剛趕到,還在熟悉情況,但是聽了這番話,張自盛的眉頭也不由得為之一皺。

    他的年紀不小了,是江浙明軍這個軍事政治集團中年紀最長的武將。在江西奮戰多年,後來跟了陳文,才算是真正看到了將韃子趕出中國的希望。為了這個希望,也為了完成揭總督、傅侍郎、洪兄弟、曹兄弟、李兄弟這些戰死在江西的好友們的願望,如今願望成真就在眼前,奈何清廷也並非是完完全全的劣勢,以至於就連張自盛也是心中焦急。

    “咱們難,監國殿下那裏更難,那裏才是韃子的主力所在,淮北還好,山東和直隸的韃子騎兵隻怕是為數不少啊。”

    二人說著,便湊到了沙盤前,根據情報去商量接下來的行動時間、路線以及其他的一應事態,隻是這河南地界,稱得上一馬平川,大片的平原地區對於騎兵而言實在是極佳的作戰地域,全然不似江浙那般的山林密布、水網縱橫,對於江浙明軍這支慣常在南方作戰的軍隊而言實在是一個不小的挑戰,尤其是對他們來說更是如此。

    閩中師剛剛抵達,還需要時間修整,張自盛和侯國遠召集了兩師的參謀,籌劃良多,奈何手裏的籌碼就這麽多,江浙明軍的火器化日漸增高,除了糧草還要運輸大量的火藥,一旦遭逢襲擾,若不能妥善應對,更有可能造成更大的損失,實在是沒有什麽辦法。

    軍令如山,雖然西路軍隻是在大致的戰略方向上自行其是,但是也須得配合淮北的北伐軍主力,隻得硬著頭皮出兵。

    大軍出了上蔡縣,經西平、過郾城、等到走到臨潁的時候已經遭逢了數次襲擾,前進速度被拖慢了許多。尤其是進了開封府地界,打著河南提標旗號的清軍騎兵就始終在左近徘徊,時不時的就要過來幹擾一二。然則西路軍的騎兵數量有限,分散開來更顯捉襟見肘,想要將其驅逐更是不可想象。

    “今天就走了不到三十裏地,這麽磨蹭,從進了金華府之後就沒有過。”

    襲擾拖慢了行軍速度,而且隨著大軍深入河南腹地,遭到的清軍騎兵襲擾就越加頻繁。就結果而言,傷不得根本,但是軍隊的行軍速度大幅度降低,尤其是糧道的安全更是牽扯著這支西路軍的大半的精力。

    “韃子的騎兵越來越多,到了明天,二十裏能否保證都很難說。現在就兩條路,其一就是原地待命,等待南陽府和汝寧府的官府、駐軍布置完成,軍需倉儲基地前移;另一條就是攜帶足夠的軍需糧草,大軍直奔著開封府殺過去,有什麽事情拿下開封再說。”

    張自盛的兩個計劃,說到底都不是很現實。前者嚴重的拖慢了行程,正是韃子所願意看到的,更加不利於中路軍的前進;後者則需要儲備足夠的軍需糧草,而且數量越多就越需要大軍保護,更何況這也根本不能解決不斷受到幹擾以至於拖慢行程的問題,甚至就連拿下開封之後也一樣如此。

    臨潁縣到開封府城,兩地相隔不下兩百五六十裏地,其間還要渡過多條河流,如果大軍以二十裏每天的速度前進,也需要大半個月的時間,甚至是一個月的時間。而大半個月之後,遲遲不能拿下開封和歸德,皖北的明軍的前進步伐隻怕也是要受到影響的。

    二人正犯愁著,一個傳令兵趕來,帶著一個年紀輕輕卻是一身蟒袍玉帶的武將而來。這個年輕武將,張自盛和侯國遠都沒有見過,但是隨著傳令兵的介紹,張自盛卻猛然間想起了什麽,甚至依稀的看到了稍微擺脫此番困境的希望。

    “臨國公沒有帶軍隊過來嗎?”

    張自盛是郡王,更是西路軍的主帥,論年紀甚至比之李來亨過世多年的義父李過都不差什麽。此間張自盛有此一問,臨國公李來亨連忙拱手回道:“回稟張帥,末將奉監國殿下之命,率領本部騎兵前來效命,奈何路途遙遠,麾下將士尚在汝寧府修整,不日便會抵達軍前。”

    陳文接受了監國的冊封,便給了那些到南京表忠心的藩鎮們兩條命令,其一是各守信地,嚴禁進入他人防區;其二則是有意參加北伐者,可帥本部精銳到軍前效力。

    李來亨的鎮守之地在四川的敘州府,匆匆趕來,能夠趕在四川眾將的最前麵還是眾將對於李來亨所部戰鬥力的信任,滿心滿意的想要借此來打一個開門紅,日後也好在新朝立足。李來亨率部趕來,所部俱是騎兵,此前沿著長江順流而下,抵達武昌之後北上,人還好,戰馬總是需要些時日的,否則上了陣,狀態不好也影響戰鬥力不是。

    “既然如此,咱們就在此修整幾日,等臨國公的部下趕到再行北上。”

    “這?”

    行程已經耽誤,侯國遠對於張自盛的提議頗有些猶豫,不過張自盛對此卻是信心滿滿:“磨刀不誤砍柴工,老夫信得過臨國公的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