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孤獨一笑來到了問天羽的身邊，神色很複雜，問天羽從一開始就直視仙人孤獨一笑的眼睛。

    “我們兩個人，都是天道大機器上的齒輪，你有大陰陽術，我有天人合一，我的感受，你也能夠感受到，所以，你知道我在擔心什麽麽？你這樣做的後果，很有可能，是釋放出了一頭殘酷暴虐的野獸之王，他的利齒，或許在日後的某一天，會刺透你的皮肉，但在這之前，肯定已經有無數人的心髒，被刺穿了。”

    仙人孤獨一笑同樣騎龍走了。

    問天羽仰頭看天，沉默半晌之後，麵無表情道：

    “我問天羽做事，隻求隨心，在我心裏，最快速度獲得生命法則的質變，比什麽都重要，在我眼裏，自身實力的提升，確實比救聶縱的師傅更重要，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會這樣選擇，所以……有什麽可後悔的呢？”

    ……

    聶縱抱著管仲，來到了王者齊的邊境上空。

    這是對應一處密林之中的某個坐標的上方空間，這裏，就是他第一次見到管仲的仙山之巔的坐標！

    “苛政猛於虎也！國多財則遠者來，地辟舉則民留處，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聶縱喃喃自語，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翹了起來，陷入了回憶當中。

    麵對著管仲對他的考驗，自己的這個回答，讓師傅非常滿意，從而擁有了登上山頂見到師傅的資格。

    他們師徒，一個PN契合度遠超百分之九十的經典例子，他們擁有著比人難以想象的默契。

    如今，這種默契，再也不會相見了。

    那個諄諄善誘的長者，那個胸懷天下的老人，再也不會相見了。

    時間一到，他就會被係統給刷沒的。

    聶縱終於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巨大的悲傷讓他根本無法克製。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他聶縱從遇到管仲時開始崛起，從發跡到現在，遇到的困難多不多？遭受的壓力大不大？

    但聶縱從未掉過眼淚，即便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的大腦也會用來思考，如何提升實力，如何改革製度，如何國富民強，根本沒有空間來尋思個人感情，當然也不會流眼淚了，聶縱的心腸，可以說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比鐵還硬，這是一代雄主的標配。

    然而現在，這個他的引路人，他最掛念的NPC，羈絆最深的一段數據流，將要徹底離去了。

    是的，管仲的本質，當然是一段數據流，但是，卻是一個具備著自我意識和自我進化能力的人工智能，在思想領域，他有著大多數人隻能仰望的文化底蘊和思想高度。

    一隻蒼老的手，緩緩摸向了聶縱的麵龐。

    聶縱渾身一震，低頭看去，管仲正用虛弱卻堅定地眼神注視著他，他那因為生命潛力耗盡，而變得老朽不堪的臉上，此時卻顯出了一抹不正常的潮紅。

    “師傅！！”

    聶縱輕輕呼喚了一聲，眼淚淌得更快了，因為他知道，管仲出現了回光返照狀態，這就意味著，他即將步入死亡。

    “傻小子，哭個什麽勁。”

    管仲的沉緩語氣當中，還透著一絲調侃之意。

    “師……傅……”

    聶縱哭得更厲害了。

    管仲用手，給聶縱的眼角擦眼淚，但隻擦了兩下，就滑落了下來，聶縱連芒抓住管仲的手，放在自己臉上。

    “好徒兒，為師，以後就沒機會給你擦眼淚了，所以，這是為師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給你擦眼淚。”

    聶縱的眼淚止不住地淌，管仲目光炯炯地注視著他：

    “這就意味著……你以後，沒有機會再掉眼淚了，世界大勢，不會給你掉眼淚的時間，你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我管仲一脈，為霸道先驅，霸道的兩大理念，隻有我們繼承了下來，那就是，尊王攘夷和九合諸侯。”

    聶縱靜靜地聽著，時不時抽泣一下。

    “除我之外，所有霸道導師、宗師和大宗師，他們的霸道理念當中，隻有法、術、勢這三刀，賞和罰這兩麵，變成了僅限於國內範圍對民眾的約束，他們的終極目標，是中央集權，國富民強次之，對外……沒有目標了。”

    “但我管仲一脈，絕不允許這樣！”

    管仲的語氣，變得低沉有力：

    “華夏文明，絕不僅僅是個守成的文明，我們絕對不能，永遠被動挨打，而不知道出動出擊。打疼了才反擊，這是懦夫行為！”

    “所謂霸道的君王，就要有九合諸侯，一統四海的雄心！”

    “如果隻能被動地接受曆史甩給我們的點點肉沫，這個文明，注定不會長久，因為她沒有足夠的營養支持，不能夠長遠成長，往往會出現營養不良的時候，被外來文明一頓痛打，大肆洗劫，傷痕累累的我們，必須花費更長的時間來恢複元氣，等回複好了，下一次痛打和洗劫，也就要到來了。”

    聶縱的目光中，閃動著越來越深刻的光芒，他對霸道的領悟，正在瘋狂加深。

    而管仲臉上的紅潮正在消退，他的語氣，也變得逐漸虛弱，但仍舊無比堅定：

    “顯然，我們的潛力，就在這一次次的，扭曲的循環中，被漸漸消耗了，真要到了耗盡的那一天，我們的文明，還能存在麽？”

    聶縱感覺到，自己的靈魂，正在接受拷問！

    “我管仲一脈，以守護華夏文明為己任，絕不允許我們的文明走向覆滅，也絕不允許這樣病態的循環再次發生，所以，我要尊王攘夷！所以，我要九合諸侯！我讓這天下各國，全部並入我們的版圖，我們的曆史，當然就能夠蓬勃發展，源遠流長！”

    “記住，一顆真正霸道的心，隻有一小部分，是留給自己的大本營的，絕大部分，都用在如何開疆拓土上！”

    聶縱的眼睛中，不由自主地閃出了無法形容的銳利之芒。

    管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最後品味一下這個世界的空氣，他定定地注視著聶縱，露出了一絲最虛弱的微笑，他的嘴唇輕輕動了動，卻聲若蚊蠅，聶縱立即把耳朵靠在了管仲的嘴邊。

    “好徒兒，你知道霸道的最高境界是什麽麽？四個字，剛……柔……並……濟……”

    一代宗師管仲，在聶縱懷中，溘然長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