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1973年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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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曾說:別編故事,你編的過生活嗎?
鄰村一位老同學辦滿月席,晚上喝的天旋地轉,午夜十二點我們幾個才互相攙扶著回家。在路過一片墳丘之時,可能是酒壯人膽,聊著聊著抬起了杠。有人堅持世上有鬼魂,有人堅持無神論,各自劈裏啪啦的講述自己的觀點。
他們爭論不休,各自不服,我說:這世上有沒有鬼,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給你們講述一個真實的故事。
1973年,我父親還是個留著瓜皮頭的小孩子,那會國民經濟當然比不了現在,也沒什麽大超市,都是代銷點,供銷社。我們村有個姑娘,那會她是年輕的姑娘,現在我見了她,按輩分得喊奶奶。
不過現在她已經不在人世了。
那一年她大概十**歲,想要一件花棉襖,特別想要,但是爹媽哪裏有錢買?就算有錢都買不到,那個時代是統一發布證,一張布證也就能換一兩尺的布匹,隻有全家人加一塊才能做一件衣服。那會的生產隊,一拉鈴,大家趕緊下地,集體生產,賺公分,根本就沒閑錢買花棉襖的。
但這姑娘快嫁人了,她真是特別想要,可家裏人就是不給買,她就賭氣,獨自一人跑到墳地裏哭去了,為什麽跑墳地裏哭呢?因為那姑娘的爺爺前幾天死了,剛埋沒多久,好像二七都還沒過。
她跑到爺爺墳前就哭,說自己特別想要那個花棉襖,而這一番哭鬧下來,出怪事了!
傍晚,日漸西斜,當大家都從地裏回來的時候,這姑娘就站在街口,當街指著她爸,喊:張娃兒,你給我站住!
這姑娘的老爹還扛著鋤頭呢,當場就懵了因為張娃兒這叫法,全村人裏隻有他老爹這麽喊。
一看閨女敢直呼自己的名字,而且是家裏剛逝去的老太爺的喊法,這還能行?這姑娘的老爹上來就要抽她耳光。誰知這姑娘指著她老爹,說:張娃兒,你個兔孫,你敢打老子一下試試?
所有人都愣住了,這姑娘的聲音,明顯變的沙啞,發沉。就像她剛死去的爺爺一樣。她爺爺常年抽煙,整天喉嚨裏吐不完的痰,聲音沙啞的很。而她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聲音正嫩的時候,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刻意模仿出這種音調的。
當時村裏很多人都在圍觀,看熱鬧,這姑娘指著村裏好幾個人,說:“恁這幾個信球貨,埋我的時候也不操一點心,棺材往下放的時候,都放歪了,我帽子都被磕掉了,恁知道不?”
說話時,這姑娘還拍拍自己的腦袋。
她爺爺下葬時,還真戴了一頂**帽,也叫瓜皮帽,清末民初之時很常見。
在場眾人呆若木雞,沒人敢言語,這姑娘的老爹以為她是裝瘋賣傻,故意的。就準備上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打一頓再說。
可這姑娘又指著村裏幾個年邁的老頭,說:恁這幾個貨,還活著幹啥哩啊!記不記得民國三十一年1942,過螞蚱鬧災荒,咱四個往陝西跑,跑一半又回來,當時咱說哩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別活了,趕緊下來吧。
“撲通!”那三個抽著旱煙的老頭,倆腿一哆嗦,直接就不由控製的跪在了地上,其中一個老頭更是痛哭流涕道:大哥啊,恁對俺的恩德,俺沒齒難忘啊!
這姑娘雙手背在後邊,吹胡子瞪眼,這動作像極了她爺爺生前的模樣。而且這姑娘的老爹都糊塗了,也不敢動手打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是大家也都知道,當時破四舊,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加上村裏人一直都盯著呢。這姑娘的老爹咬著牙也得上去打她,但旁邊一個老頭趕緊攔住他,說:張娃啊,她說哩可木有錯,這話,就俺們當年四個兄弟知道,除此之外再也沒人曉得了,這是俺大哥回來了,你可別打啊。
這件事一度在我們村鬧的轟轟烈烈,那姑娘的老爹也顧不上什麽牛鬼蛇神了,連夜裏去鄰村找來了當時開大會,天天戴高帽挨批鬥的老神棍。就這,都是給托關係送了兩盒大前門香煙,上邊才讓他從牛棚裏出來的,至於那個老神棍用的什麽辦法,這就沒人知道了,後來那姑娘恢複了神誌,也如願以償的得到了花棉襖。
再後來,那三個老頭在一年之內死掉了兩個,死前都說:大哥來接我了,大哥來接我了。
這是我父親小時候親身經曆的事情,當時他還是個小孩子,就站在人群當中,看著那個姑娘的一舉一動。我有時候回想起這件事,我不確定那姑娘究竟是被鬼神上身,還是她自導自演的一出戲,反正她說出來的話,都是那四個老頭之間才知道的事情,但在這之前,我一直不太相信這事情的真實性。直到前幾年村子外邊開發,要建廠子,得遷墳,村裏人打開她爺爺的棺材一看,她爺爺頭頂上的瓜皮帽,還真的被碰掉了,就落在了肩膀上
聽完我的話,眾人沉默片刻,其中一個哥們說:我好像知道你說的這件事,我也聽我爸說過,當時那個老神棍好像去墳裏給她爺爺燒了一頂紙帽子,還做了什麽我不知道,原來這件事是真的?話音剛落,他立馬捂住了嘴,周圍的氣氛有些尷尬。
因為他口中的老神棍,論輩分是我幹爺爺,名義上是我的師祖。
文革過後,我師祖心灰意冷,離開了村子,雲遊四海天下為家,如今可能已經仙逝了。但師祖在1965年收養過一個孤兒,這孤兒就是我的幹爹。小時候父親帶我去看華佗墓,他強行拉著我的手摸了一下華佗爺的神像,回到家我就開始低燒,當時打了一星期吊瓶都沒好轉,是幹爹跑到了我的家裏,燒了三炷香,把我拉到床邊幫我叫了魂,這才退燒。
從那一刻起,家裏人讓我拜他為幹爹,不過長大後我偶爾也會喊他師父。
民間傳說裏,都言孩童脆弱,容易招惹不幹淨的東西,但這些年我一直想不明白的一件事,就是我幹爹當年怎麽知道我被嚇丟了魂?
我笑了笑,說:沒事,我們這個職業就是神棍。我的一句玩笑話,打破了尷尬的氣氛,在外人眼裏,我們的職業還真就是鄉下神棍,但幹爹說過,我們的職業是有說辭的,從漢朝時期就流傳下來一個很講究的名字。
叫魂天師。
民間一般稱其為喊魂師或者叫魂師,隻有行業裏的翹楚,例如我師祖那種水平的,才能加上一個天字,被尊稱一聲叫魂天師,像我這種小徒弟,對外一般自稱神棍。
但這說來也好笑,我們平日裏的工作,跟魂魄沒啥直接關係,我也從未見過所謂的鬼魂,所有經曆都是跟死人打交道,而且必定是剛死的人。
走到了村子的三岔口,幾個夥計都各自回家了,正巧我遇見村裏的全泰爺,我問他這麽晚了去哪?他腿腳不好,慢吞吞的在路上走,看了我一眼也沒搭理我,估計我們這小一輩的,他都不認識。我也沒多說什麽,這就轉頭回家。
午夜的村子裏很靜,隻有偶爾幾聲狗吠傳來,回到家,幹爹還沒睡覺,就坐在院子裏編草席,見了我的第一眼,立刻說道:站門口別動!
他丟下手中的竹刀,走過來問我:你是不是在墳地裏說什麽不敬的話了?
我癔症了一下,說:木有啊?我就是跟村裏幾個夥伴路上瞎聊了幾句,這就回來了。
幹爹回身,邊走邊說:你是回來了,不假,問題是有東西跟著你,在你背後一塊回來了。
我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膽顫心驚回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