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爹說：這個我不敢肯定，半輩子了，我也沒見過所謂的鬼魂是什麽樣，但這蛇早就勒死了白鵝，它卻一直等到我們回來再走，定然不是善茬。

    第二天晚上，幹爹又帶我去看茶壺裏的雞蛋，還是沒有任何動靜，我尋思難道楊全泰還不肯走？回到家之後，另外一隻鵝也死了，但沒死在竹籬笆內，而是死在了堂屋門前，那條黑蛇則是盤旋在院子裏的樹枝上，看到我們回來這才昂頭離去。

    幹爹看到這情景，徹底怒了，說道：雕蟲小技，我忍你是不想與你為敵，既然你不仁，那我便不義。

    “你去屋裏取出四麵杏黃旗，插在院子裏四角，再把我的行囊拿來。”幹爹的臉異常難看，我知道他是真的動氣了，他在村裏是萬年老好人，很少生氣的。

    拆開行囊，他取出一些小藥瓶，把這些藥粉倒在了一個小碗中來回攪拌，末了，端著小碗來到院子裏，也不說話，就把那小碗放到自己腳下，我剛開始還沒明白幹爹的意思，幾分鍾後隻聽院子外邊的圍牆下，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嚇了我一跳。

    不多時，竟然從圍牆外跳進來了十幾隻大野貓，村子裏的野貓很多，尤其是村子東頭有一處垃圾坑，解放前那坑裏都是水，現在都幹涸了，成了野貓的樂園。那野貓原本是很怕人的，見人就跑，但此刻卻異常大膽的跑到幹爹旁邊，舔食碗中的藥粉，幹爹怒氣衝衝的說：去吧。

    我有些激動，二十多年了，第一次見幹爹亮出真正老江湖上傳下來的手段，我興奮的問：幹爹，你在幹什麽？

    幹爹冷笑一聲，看著院牆外的夜空，說：你要是不困，就坐在這裏等，如果困的話先去睡覺，半夜我會喊你。

    我搖搖頭，說：不困不困，我就坐這等。

    我心中暗暗竊喜，心想著讓幹爹沒事多生幾次氣，氣越大越好，這樣我就能見識到更厲害的本事了。我也想看看漢朝時期就流傳下來的叫魂天師到底有什麽手段。

    沒事翻了一下shǒu jī，刷了刷微博，看了看微信，一個多小時過後，隻聽圍牆外邊傳來一陣野貓的叫聲，片刻後，一隻毛發灰的大野貓，嘴裏叼著一條早已死去的小蛇，直接從圍牆上跳了下來，到了幹爹麵前，放下那條小蛇，喵了一聲，坐在了原地看著幹爹。

    我瞪大了眼珠子，難以置信的看著這條被咬斷脖子的黑蛇，這不就是殺了我家白鵝的那條蛇嗎？

    幹爹看了一眼野貓，說：給你了，拿去吧。

    說完，大灰貓叼起死蛇，轉頭竄了幾步，跳到圍牆上消失在夜幕中。我對幹爹是徹底的服氣了，我第一次見幹爹亮出真本事，竟能用藥粉操縱野貓。

    幹爹看我驚訝不已，說：有些人利用這種邪術去騙人，迷惑別人的心智，讓別人乖乖的拿出自家的錢財。但我就是窮死也絕不會這麽做，多行不義必自斃，你以後學會了也千萬別做壞事。

    這個我知道，我們村就有一個人，人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猛一回頭，聞見了一股香味，等他醒來的時候，家裏的兩千多塊錢已經沒了。那是九幾年的事，兩千多塊錢是他半輩子的積蓄，老婆都差點跟他離婚。

    那條黑蛇，我不知道是不是楊全泰，但它再厲害也隻是一條蛇而已，這前兩天過去了，第三天楊全泰的棺材就要下葬了，而在埋棺材之前我卻突然高燒，我虛弱的問幹爹：是不是楊全泰來整我了。

    幹爹笑了笑說：這種事不可不信，也不能全信，發高燒就得去看醫生，別太迷信了。這些話倒是讓我很意外，不過想想也是，那種任何疾病都能扯到鬼魂上身的，都是騙子，行業裏的名聲也就是被這種貪財的人破壞的。

    幹爹在衛生院裏陪著我打吊瓶，這吊瓶還沒打完，張拐子就跑到了衛生院，喊我幹爹，說是楊全泰下葬的事宜，他們那邊想問問我幹爹的意見。

    從我們村子到衛生院也幾裏地的路程，誰都沒來，偏偏來了一個瘸子？

    張拐子從小父母雙亡，據說上邊有兩個哥哥，但是沒人見過，可能小時候就死了，他這個人神經有點問題，可能很多人在現實生活中也見到過這種人，就是他走路的時候，你明明看著他周圍沒人，但他一直轉頭竊竊私語，又或者高聲喧嘩，總之就像是他旁邊有人跟他一直講話的感覺。

    雖然張拐子神經有問題，但他脾氣不暴躁，不傷人，我經常給他遞一根煙，問他：拐子，你跟誰說話呢？

    他說話口齒不清，手舞足蹈比劃了半天，我隱約聽到了一個叫小楊，另一個叫什麽我忘了。拐子說他們三個經常一起出去玩，但說實話，十裏八鄉的人從沒見過這倆人，一直都是張拐子一個人流浪，偶爾在垃圾堆裏撿點東西吃。

    我幹爹有點不高興了，因為他想陪著我打吊瓶，說了一句：老弟，下葬的事我不懂，按照習俗，他們該怎麽做就怎麽做，你回去就這麽說吧。

    這張拐子，你要說他傻，他有時候也能跟你好好溝通兩句，也能傳個話，就是神經兮兮的，總是自言自語。

    張拐子又說：對了，老哥啊，我今個來的路上，遇上全泰爺了，他說讓我給你捎句話。

    張拐子話音一出，我渾身一顫，插在手背上的針頭都差點滾針，幹爹擺擺手，示意張拐子坐他旁邊，然後悄聲問：老弟，全泰爺讓你捎啥話呀？

    說話間，幹爹從兜裏掏出香煙，給張拐子遞了一根，張拐子說：全泰爺問你，你家的麵是黑的還是白的？

    “誰家的麵都是白的，你見過黑的麵粉嗎？”幹爹問他。

    張拐子有點口齒不清，說：對嘍，他還問你，一張床一尺三，半尺寬，能不能躺下一個活人？

    幹爹說道：肯定躺不下。

    我小聲對張拐子說：老全泰死了呀，就你今天去吃桌的那一家，死的就是楊全泰。張拐子一聽，僅僅是癔症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那不知道，反正是全泰爺給我說的。

    “行了，老弟，你趕緊回去吧，晚了點就吃不到肉了。”幹爹拍拍張拐子的肩膀，打發走了張拐子，他則是繼續留下來陪我。

    幹爹單身多年，並無子嗣，他待我倒是如親生兒子一般，這裏邊有一段往事，還是要說到我師祖身上去。當年我爺爺是大隊會計，文革之前跟我師祖關係很好，文革來了之後，我爺爺想保我師祖，但礙於當時掃除一切牛鬼蛇神的大環境，我爺爺也頂不住，所以師祖戴高帽，抹花臉，白天挨批鬥，晚上住牛棚。

    雖然爺爺保不住師祖，但當時師祖收養了一個兩歲的嬰兒，這個還是能保的，畢竟嬰兒又不懂什麽事，我爺爺就把這嬰兒暫時抱回自己家裏養著，這嬰兒就是我幹爹，直至文革結束，他才重新跟了我師祖，滿打滿算沒學幾年本事。所以幹爹一直銘記著我爺爺的恩情，待我如親生兒子一般，小時候過年，父母回來了也總會讓我給幹爹磕頭。

    “幹爹，你說這是真的假的？”幹爹想了想，說：張拐子不會說謊，就算說謊也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謊言，但我現在始終想不明白一件事。

    我問：什麽事？

    “楊全泰的死，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我們隻是負責給他們家人算出叫魂時間而已，為什麽他就死盯著我們不放呢？這裏邊一定還有什麽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