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曹查理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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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了一個月左右,輝哥告訴我;“我申請去其他部門了。”
我頗為意外的問;“為什麽啊?”
“做雜工沒有前途,三樓是手噴部,工資最高,基本上每個月有二千左右,我以前做過噴家具,所以會使用噴槍,我剛剛去和老板說了,申請去手噴部,老板也答應了。”
“可是我聽說手噴部是有毒的,噴出的液體是高錳酸鉀,對身體不好。”
輝哥沉思了一會道;“有什麽呢,出來打工不就是為了錢嗎?現在還年輕,先賺到錢再說吧,而且自己不做還不是很多人做。”或許是一個月兩三千打動了他的心,畢竟做一個月比做雜工三個月還多錢。
我沒說什麽,心裏覺得有些失落,我聽說小雞小鴨剛剛孵化出來的時候,喜歡跟著它第一眼看到的移動物體,有時是雞媽媽鴨媽媽,也有可能是一隻狗,一個人。
輝哥或許就是我這隻初到社會上雛雞第一眼看的‘移動物體’。
不過還好在這裏也有一個月了,和大家多少有些熟悉,沒有了陌生感,很快我就會融入到別人的圈子之中。
輝哥去了手噴部後,便把他在鄉下的妻子也叫了進來,他妻子是個嬌小可愛的女人,我叫她紅姐。她很愛笑,也對我很好,隻要加菜,經常約我過去一起吃。
我適應了這裏的工作,上班變得不是那麽難捱。而此時讓我難受的是饑餓。
人家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當時真是我最能吃的時候。
這裏是包夥食的,然而每天早上隻gòng yīng白粥和饅頭,兩樣都是我極不喜歡的食物,加上每天睡到臨近七點才起來,就算餓也根本沒時間去食堂取食。
中晚餐的菜也極其難以下咽,青黃的青菜水一過就丟下鍋,甚至切都不切,更別說擇洗,裏麵有雜草,枯黃甚至腐爛的葉子,菜蟲也很常見。
我從小沒吃過這樣的飯菜,小學時住在繼父家住,雖然貧窮,但是就算天天青菜,媽媽也會洗幹淨,並盡量炒得好吃。
初中和爺爺奶奶在一起的時候,姑姑伯伯每個月的瞻養費都很豐厚,天天大魚大肉都沒問題,在當時的農村鄉下,夥食也算極好的。
而現在要吃這些東西難以下咽,一開始經常吃了一半就倒掉。
可是不吃的話餓的就是自己,媽媽回去前隻給我留了二十塊錢,早已經用完,距離發工資還有漫長的一個月,我根本沒錢去吃別的,所以我隻能選擇吃掉這對我來說難以下咽的飯菜。
記憶最為深刻的是,一天沒吃早餐,午飯極餓,盛了飯菜吃的時候猛吃,才兩口發現一隻青色的蟲子,我頓時有些惡心,深呼了一口氣挑出來,繼續吃。
剛剛吃一口又見一條蟲,我閉上眼睛,心中想到;不吃就餓吧。
於是無奈下,挑出來又繼續吃,很快我又悲催的發現了第三條蟲。
“誌古,你要辣椒醬嗎?”上晚班的老胡起來吃午飯,恰好遇見,便開口問我。
我如聽綸音,慌忙說要。把碗裏的青菜全部挑出來之後,跟他回宿舍勺了一調羹的辣椒醬,那一頓我吃得非常的香。
就算是如此,我每天還是餓,那廠門口賣炒粉的本地夫婦就成了我最喜歡的人。
每天早上他們會推輛三輪車來到廠門口,一個煤氣爐,打開後猛火開起,倒下一大勺的油,磕個雞蛋或肉片下去,嗤的一聲雞蛋馬上泛黃,老板極快的抓一把青蔥丟下去,隨後青菜跟上,因為火候猛,這一係列動作基本都是一氣嗬成,這時香味已經彌漫開來了。老板再抓起一把河粉或米粉丟進鍋裏,快速翻炒,大半分鍾後倒點蠔油,醬油。隻需一分鍾,一份香噴噴的炒粉就出來了。這樣一份美食隻要兩塊錢。
比起食堂的飯菜,炒粉味道如此的香氣撲鼻,簡直是天上的美食。
當初身上還有二十塊的時候我吃過幾次,那味道下了肚子,也上了腦子,讓我久久難以忘懷。
等我有錢了,我一定天天吃他的炒粉,而且要一次吃兩份,那是我當初最真摯的夢想。
輝哥的妻子紅姐有次問我是不是很喜歡吃炒粉,我說你怎麽知道?她抿嘴笑道,你每天早上扶著廠裏的鐵門看別人買炒粉的樣子告訴我的。
我聽了極為羞赧。
後來,如果遇見她買炒粉,便會給我也買一份,她是個極其普通的女人,相貌也是一般般,但是她的樣子我現在依然記憶深刻,她是那麽的善良和美麗。
那時候,我特別的想家,特別想媽媽及她做的菜,我喜歡她做的蒸魚,紅燒肉,炒雞蛋,豆腐釀,那些美食總出現在我夢裏。
時間過得很快,終於到了發工資的時候,上一個月工作了半個月,我工資隻有261塊,而領完工資,廠裏也快要放假了,離過年剩下不到十天了。
“小不點,你回家過年嗎?”有一天輝哥的妻子紅姐問我。她不叫我名字,習慣叫我小不點。其實我比她還要高。
“不回,這點工資不夠買回去的車票”平時坐車回家路費是一百五左右,臨近過節會高到二百,而過年的車費是翻倍的,而且不一定能買到車票。
那個時候國家還沒對這方麵進行整改,過年車費翻倍還是遇見有良心的車主,有些甚至翻三倍四倍的。
“我們也不回去了,到時我們一起吃年夜飯吧。”紅姐邀請我。
我當時不知道在物欲橫流的社會,這樣的人情的難能可貴,紅姐的邀請對於在外地一個人過年的人來說是多麽的溫馨。
過兩天吃飯的時候,紅姐告訴我,到時一起去她姐姐家吃飯的還會有個女孩一起去。
“誰呢?”
“我的老鄉曉雯啊,她也不回去過年。”
“這樣啊,好啊。”我不以為意的回答,曉雯我知道,去輝哥處蹭飯時見過幾次。不過也沒聊過幾句。
紅姐掩著嘴忽然笑起來,偷偷告訴我;“其實你知道嗎?是曉雯讓我問你回不回家的,她說你不回她也不回。”
“為什麽啊?”我心中摸約有些明白什麽意思,臉上浮現一絲窘態,嘴裏卻假裝不懂的問她。
她沒有回答,笑嗬嗬的走了。
很快過年剩下一個星期了,廠裏貨期很緊,依然沒有放假,員工們開始有意見了,第二天便鬧情緒,最後迫使老板在過年前五天放假。
“誌古,明天我們去高埗玩吧。”小饅頭在放假前一天約我。我們都是用客家話交流,在這裏客家人可不多,我和他年齡相仿,他也把我當朋友。
“好啊好啊。”我爽快的答應了。
次日我們在廠門口搭了輛摩的,到高埗市區需要五塊錢。
高埗雖然是個鎮,但是我覺得比我家鄉的市還繁華好玩,隻是不像家裏賀州市顯得有生活氣息,這裏到處是工廠,所見的人都是行色匆匆的打工仔打工妹,滿大街都是炒粉小吃店,或錄像廳。很少能見菜市場,街上也很少老人和小孩。
我是第一次到這裏,買了兩份炒冰,兩人吃著,他帶我到了一條小巷。
“我們去什麽地方玩?”
他吃了口炒冰,對我露出一個壞壞的笑臉。偷偷問我;“你看過huáng sè片冇?”
“沒有啊”
他直指不遠處的廣告牌說;“在那裏有,我們去看吧,怎麽樣?”
我心裏有些小激動,說好啊。
當時不知道怕,其實也不用怕,因為滿大街都有這樣的小錄像廳,放sè qíng片的廣告都是直接打在街頭巷尾的,jǐng chá可能根本不管。
“現在播放的是徐錦江的,不過快結束了,我們看下一部怎麽樣?主角是曹查理。”
我看著畫報上那個帶著眼鏡的猥瑣男的微笑,無所謂的點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