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是非成敗神卜門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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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自此那犯了彌天大罪、招致眾怒的唐連便身著玄衣,挽了道髻,執拂塵,易名幻虛,不再偷盜,而是多在山野修行。他盜來的財富倘若就他一人揮霍,幾世幾代都用之不竭,自入了玄門後精研道教典籍,也覺得這些銅臭實在累贅,因此偶有尋訪人煙處,見到窮人也便施舍些。

    後來玄學至理研究得登堂入室,漸臻化境,不光覺得本性得到了淨化,竟連功夫也到了一個新的境界,他漸漸改掉了很多壞習慣,諸如他的暴戾脾氣和嗜賭的秉性,可單單不能徹底戒掉酒。他也不強求,既然平日清修無酒可飲,偶有外出小酌兩口也無傷大雅,心存大道,與那些整日將大道掛在嘴邊卻招搖撞騙的無名道士相去不可以道裏計。

    他閑來無事,常遊曆各名山大川,一日,在一家鄉野小酒館獨酌了兩杯,突然聽到店小二與一名長相普通倒也風度翩翩的青年男子起了爭執,仔細聽來,原來那男子吃酒,接連幾日貪戀美景不想懷銀兩所剩無幾,不夠交酒錢的。小二不依不饒,那男子又急又惱,說實在不行就將自己的一身衣服拿去當了,自己赤身歸家,小二卻仍說不可,隻道自己這裏荒郊野嶺,沒有當鋪,到後來將那男子弄得麵紅耳赤。幻虛瞧來有趣,便喊店小二說酒錢他可一並付了,那男子卻不肯,仍是同小二爭執,幻虛便道:“朋友可願陪貧道共飲一杯?”那男子道:“可以是可以,隻是在下身上沒有餘錢,招惹道人笑話。”幻虛笑道:“無妨,貧道身上倒也有幾個銅臭,便是喝到明日此時也夠了。”便再喊那小二另添一副碗筷,那男子垂著頭走了過來,形態頗不自在,幻虛勸他喝了一杯,問道:“這般縛縛腳的喝酒多不痛快,好像個大姑娘。”那男子氣得一拍桌子道:“都怪我銀子沒帶夠,丟人,還連累道兄破費。”幻虛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將口的酒噴出來一半,道:“我道你緣何悶悶不樂呢,原來竟是為這點小事,道兄我不在乎這點破費,喝酒喝酒,喝個痛快。”

    那男子見他如是說,便不再拘束,同他開懷暢飲,邊喝邊聊。這男子二十多歲,年輕氣盛,酒意微酣更是將心所有的話都說了出來,他說自己出師闖蕩江湖,看到了很多小人,將他們的行跡一一講來,義憤填膺,嗤之以鼻,多次破口大罵。其實他講得這些東西很是膚淺,也就是個剛闖江湖的愣頭青,他所說的惡行隻是殘酷人生的冰山一角,有些事幻虛以前也做過,隻不過他現在心有道,已不再是以前的唐連,對這些滿不在乎,竟和他一同罵那些小人,幻虛注意到他心高氣傲,便提醒他在江湖走動要多加小心。二人開始用小酒盅,到後來讓店小二換來大碗,當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最後差點就抱著壇子喝了,二人互相欽佩對方的酒量,一直喝到深夜,醉意正濃。野店閉門早,店小二含蓄地提醒了幾次,他二人總說少頃便走,卻又是接著喝,最後店小二直打瞌睡,他兩個也都覺得那酒已經到嗓子眼了,實在灌不下去才停,到此已是爛醉如泥,醉醺醺的幻虛不記得付給了店小二多少酒錢,事後想想好像一時高興給了他能買下好幾個酒館的錢。

    他二人相扶出了酒館,不知怎麽竟在荒野席地而睡,翌日早晨醒來,二人對視大笑,幻虛說自己已有兩年多沒有這般飲酒了,難得喝得這麽痛快。二人互報名號,原來這男子便是初涉江湖便已在武林嶄露頭角的蕭雲飛。幻虛大喜,告知自己最近修行的地腳,說希望他常來會友,而蕭雲飛也說自己在江湖上朋友不多,不久定會登門拜訪。

    幻虛自入玄門以來,行蹤常變,可是他和蕭雲飛惺惺相惜,竟將一處破舊道觀當成了久居之所,時常盼望他能常來此一聚。蕭雲飛果不食言,沒過多久便來此看望幻虛,每次來都是眉飛色舞地講自己在江湖上的閱曆,幻虛同他一起說笑。後來蕭雲飛與葉沛柔結為夫婦,嶽丈贈送他心血之作冰寒神劍,夫妻二人也一同來探望過幻虛。貌美如花的妻子和寒氣逼人的寶劍令本領高強的蕭雲飛在江湖上聲名鵲起,可惜好景不長,之後便有了冰寒神劍被奪,葉沛柔香消玉殞的故事。

    幻虛未出家以前並不是獨自一人去盜那些財寶,也有幾個聲名狼藉的盜賊時常夥同其作案的。跟大多數人不一樣,那些守財奴越是將自己的家弄得固若金湯,他越是孤身一人,勢在必得,這倒不是他喜歡吃獨食,而是那時的他鑽研偷盜已入了魔,他雖然性情暴戾,但還是非常講道義的,盜來的財寶無論有無那幾人參與,都予平分。

    “神劍失竊案”發生後不久,五年沒見的一個盜賊朋友突然找到當時幻虛隱居的那個偏僻的山村,四處打聽他清修的地方,一個樸實厚道的農家見他不像好人,便抄近道偷偷跑來告知幻虛,幻虛聽後起疑,將勁兒交給了那農家,要他暫且代為看管一下。

    那人帶了一個十歲的孩子,稱自己現已病入膏肓,隨時都有可能命喪黃泉,江湖上和官府都在緝拿他和這個孩子,他生平最信任的人就是幻虛,希望幻虛能收留他。幻虛和他言語了幾句隻覺得這個人一點都沒有變,還是那一副賊眉鼠眼的模樣,不由得心生厭惡,他現在已身在玄門,性情大變,不想再和他打交道,幾番推辭,稱自己清修,恐精力不夠,照顧不好他的孩子,其實幻虛一是需要照顧勁兒,二是怕他的兒子同他一樣,不好管教,惹一身麻煩。那人見幻虛連連推脫,突然間靠在他的耳邊悄聲說了一句:“連哥,我既然能找到這裏,便知道蕭雲飛的兒子在您這!”幻虛一驚,伸拽住他的脖領子,怒目瞪視著他,瞥眼卻見他那個十歲的兒子戚俊在那裏目不轉睛盯著他們,心一驚,讓那人將戚俊支了出去。

    幻虛不是沒起過shā rén滅口之心,可一是不想毀了自己的道行,二是想到這人雖然精明卻也沒做過如何出格之事,耐不住他反複哀求,後來甚至跪下,一時心軟便答應了。

    那人見幻虛同意之後大喜,對幻虛竟然磕了個響頭,攔都攔不住,起來的時候笑容滿麵,幻虛無奈地笑笑,心著實厭煩,突然間那人將一顆藥丸塞入口,幻虛大驚,怒道:“你這是幹什麽?”那人道:“連哥,兄弟我命不久矣,這藥丸雖是毒藥,卻也是解藥,也省得你懷疑我出去泄露密,這孩子我很是喜歡,可惜不能照顧他,求連哥一定要好好對他。”幻虛想到自己竟然起了滅口之心,不由得羞愧難當,連連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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