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的美好的歌曲被墨彥自動屏蔽，耳邊回蕩的隻有顧宸一人的哼吟，伴著音樂伴著鼓點節拍卡的剛剛好，顧宸唱歌時帶著一丟丟鼻音，奶裏奶氣的，像個奶寶寶，真想把人摟過來圈進懷裏好好疼愛。

    一個人的路永遠是那麽漫長，兩個人的路卻顯得如此短暫。

    墨彥腳踩刹車，將車停穩。

    外麵小風清涼，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傍晚的月色極美，深藍色的畫布上鋪著點點繁星，偶爾傳來兩聲蟲鳴，在夜的靜謐中調皮作響。

    顧宸緩緩抬頭，聲音比月光還要清澈，“到了？”

    墨彥：“嗯。”

    顧宸的手還搭在窗沿上，悠閑的外表下像是在等待什麽，無聊的晃晃胳膊腿兒，嘴裏殘留著啤酒的苦澀香潤。

    電台的音樂還在咿咿呀呀的播放，曲子輪番換了好幾首，顧宸沒聽注意力全放在駕駛座的那個男人身上，一瞥沒動靜兒，二瞥幹坐著，墨彥像是被人點了穴道，身體繃的筆直，正襟危坐目視前方。

    唉，甭瞎捉摸，某人壓根兒就沒有留人的意思！顧宸不滿意嘟起嘴，又帥又萌，“今兒麻煩你送我回來。”

    純粹客套話，墨彥親自接送他顧小爺出進校門兒的次數還少？顧宸就是沒話找話，就是想賴著不走，沒啥不良企圖，指望著多待一會兒這人沒準兒能造些幺蛾子。

    墨彥低頭看時間不早，說：“上去吧，明兒你還有課。”

    顧宸磨牙，“我想多吹會兒冷氣不成？”

    “你們寢室沒空調？”墨彥問。

    “我們寢室有空調，不蹭你的行了吧！”顧宸咋咋呼呼，推門就走，心想：我們不僅寢室有空調，學校還有食堂呢！那你幹嘛還每天接我出去吃飯？

    墨彥隨即也跟著下車，手腳更敏捷，速度更迅快，大步流星，抓回顧宸摁在車上，語調低沉，“我不是那個意思。”

    顧宸別過頭，不理人，又犯少爺的倔脾氣，跟大姨夫似的從天而降轟然爆發抑製不住血流成河，尤其是在墨彥麵前，顧宸覺得自個兒情緒忒不穩定，心眼兒忒像娘們，思想忒小家子氣，就不是原來的那個人兒！墨彥的一個眼神，能讓他心情澎湃，一個動作，能讓他萎靡不振，像是身上裝了開關，墨彥就是那個持有**高高在上的皇帝老子。

    顧宸沒戀過愛，感情經驗為零，純正意義上的白紙一張，奉獻出紅裸裸的一顆真心，就跟孩子要糖，萬般期待著對方也能夠剝出心尖兒上的肉給他！這是作為男人與生俱來的占有欲，我的人，別人碰一根指頭都不成！鬧起情緒翻騰吃醋的樣子鐵錚錚小夥也會玩命兒撒嬌。

    “我誤會啥？你丫不是有媳婦兒，還招我？”

    墨彥看出來了，顧宸這時在沒事兒找產兒故意鑽進醋缸子裏，笑問：“我媳婦兒是誰？”

    顧宸裝作不知，兩條胳膊往胸前一抱，“我咋知道，你問我我問誰去？”

    墨彥嘴角輕聳，喜歡看他吃醋耍賴張揚跋扈的蠻勁兒，老子待見！

    “不過，你丫覺著比天仙次點兒，咋不找天仙去？鬆，鬆，鬆開！”顧宸使勁兒擺兩下手還是甩不開墨魚粘人的大爪子，佯裝生氣，“別特麽老拽我！”

    墨彥的手掌比顧宸的大，更加有溫度，更加厚實，也更加粗糙，那雙手提過槍、拿過刀、拎過斧、砸過鋼，斬過敵人的頭救過兄弟的命，此刻卻牢牢的將顧宸攥緊用力握住。

    墨彥的大拇指在顧宸的手指上根根捋動，五跟指頭好似數不清一般不厭其煩的一遍遍摸排，蹭著他光滑的指甲，摩挲他堅硬的關節，最後童心發作鬧騰搗蛋起來撓他掌心！

    顧宸被撓的直癢癢，整個人開始不由自主的哆嗦顫抖，又不想暴露自己怕癢癢的弱點，顧宸隻好全力憋住笑，嚷嚷著：“你特麽別摸我，你那麽稀罕天仙，你還摸我幹啥？”

    這酸不溜丟不甘不願的小模樣，像是全球xiǎo jiě選美比賽落了選，心裏煩著呢！

    顧宸長得水靈漂亮，尤其是小的時候，一雙大眼亮晶晶，眉毛彎細顏色尚淺，胖乎乎的臉白白嫩嫩有ròu gǎn，走哪都招人待見，家裏保姆抱出門遛彎兒的時候能引起一票鼓掌圍觀群眾，對著這洋娃娃又是親又是抱又是捏又是掐。

    可顧少爺偏偏不喜歡這樣，自從五六歲開始有性別意識之後他就不樂意天天被人誇讚漂亮，一個大老爺們兒總是被一群大姐大媽大叔大爺們圍觀跟逗猴子一套，就因為好看？顧宸心裏膈應，不待見，所以後來歐菲菲一直說顧宸嚴重的人群密集症就是在那個時候被逼出來的。

    現在顧少爺心又變兩變，就是爺長得最美！那架勢非得跟墨彥口中的“天仙”分個誰強誰弱，爭個誰高誰低，你大墨魚見過天仙？成，那你倒說說爺比天仙差在哪？差哪呐？

    瞅著顧宸的小樣兒，墨彥人不知在他臉上啾一口，捏住顧宸尖尖的下巴說：“天仙是個啥，老子不知道，老子就稀罕你！”

    “不成！你今兒必須給我念叨念我比次在哪兒？”

    不知不覺，顧宸已經把“媳婦兒”的大帽子啪嗒一下，扣在自個兒頭上。

    墨彥端詳這個較真兒的人，“你活得沒她長。”

    顧宸：

    “你丫是想長命百歲？”

    “不想，隻想你活著，我就活著！”墨彥的眼底燒著紅色的光。

    生平第一次墨彥開始思索關於活命長短的問題，之前混在道兒上，他過著刀口上舔血的日子，那時候沒想過生死，一刀戳進肚子血忽淋拉的腸子給帶出來，隻要他還在喘氣兒，他就會從屍體堆裏爬起來，繼續幹！今兒你們沒砍死老子，老子讓你們都沒機會見明天的太陽！

    沒有背景，沒有權利，沒有金錢，墨彥的江山是他身上一道道傷疤打下的，地位是他一灘灘鮮血拚來的。他的心，比身體裏拚湊的鐵骨還要硬，這樣的人在乎啥？連自個兒都不確定早上起來晚上還能不能手腳全乎的躺回去，他能在乎啥？

    墨彥為錢做活，shā rén放火的事兒沒少幹，不是什麽正人君子正派人士，手上的命足夠下幾百回十八層地獄。憑著身手夠好，下手夠毒，墨彥最終被一名金主盯上，那人叫“霍先生”。派給他的活兒一個比一個艱難，送shàng mén的錢一次比一次沉甸，與此同時墨彥也在變，手下的弟兄一天比一天多，管轄的區域一次比一次寬，名聲兒，是jǐng chá局的重點緝捕對象。

    “如果我死了呢？”顧宸眼眸裏閃爍星光，微微昂起脖子，他問了一個傻逼的問題。問出口後才知道。

    墨彥凝視顧宸，很久都沒有眨眼鏡，沒說話，他不是一位擅長講情話的男人，對顧宸的一句“我看上你了”已經代表一切。

    顧宸也不矯情，就是情緒累積到了那麽隨口一說，不過腦子的脫口一問，他們之間還談不上什麽堅如磐石，什麽海枯石爛，什麽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不至於。

    顧宸拍拍墨彥的肩膀，瀟灑一笑，“走了！”

    墨彥固執的攥住這人胳膊，不肯放手。

    “幹嘛呀，剛是逗你呢！”

    墨彥怔怔的瞅著他，少有的情緒亂碼，“下次，別為我求人。”

    顧宸傲嬌的一擺頭，“你別聽小菲子胡說八道，我顧宸是會求人的人兒？我那是給她蘇煙一個表現機會，免得她傷神感覺自己在警局像個花瓶擺設，這叫樂於助人，讓她成就感懂不懂？”

    顧宸咂咂嘴，說：“贈人玫瑰，手有餘香！”

    墨彥說不過他，就是被他這傲慢的公子範兒逗得想笑，然後又很嚴肅的說：“反正以後我的事兒，你不要管。”

    哎喲，顧宸氣性兒又來了，一副爺們兒的妞兒得爺們兒罩著，“不讓我管？那你丫想讓誰管？蘇煙？”

    “我就知道你丫對人家小姑娘的阿諛諂媚沒有自製力，墨彥你這個人的自製力忒差勁！”

    “忒沒有原則！你的道德底線在哪兒？噯，我說，是不是無論是誰送shàng mén，你丫都照收不誤？”

    “”

    顧宸咆哮著，扯長脖子白淨的臉掙的微紅。

    墨彥聳起的眉骨逐漸柔和，伸手揉揉顧宸的碎發，“我就對你沒自製力！”

    顧宸不耐煩的甩開墨魚的大爪子，“別特麽亂揉，弄壞我發型！”

    手擺下來的時候不小心劃過墨彥的下體，操，硬的？！！！顧宸的臉噌的一下從剛才的微紅轉變為血紅，推開墨彥轉身就往寢室樓裏走，“你丫混蛋！”

    “當眾耍liú máng！”

    “道德文明敗壞！”

    顧少爺邁著逆天長腿匆匆離去，沒有回頭，抬起手在頭頂兒揮揮，吩咐道：你可以滾了！

    墨彥定在原地，忍不住抖抖身子，發冷，顧宸的問題不斷縈繞耳際，

    “如果我死了呢？”

    這感覺，不寒而栗！

    顧宸走上樓時刻意瞥一眼底下，樹蔭下墨彥往嘴裏塞顆煙，點上，猩紅的火星在黑夜中繚繞，顧宸垂眉：這人，好久沒有在我麵前抽過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