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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絨毛是不會在太陽底下發出七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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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雄霸不由自主地墜落。&t;p&gt;

    它內心滿是驚恐。&t;p&gt;

    它盡管已經是鷹族的恥辱，但它卻絕對不願意做鷹族史上第一隻被摔死的鷹。&t;p&gt;

    它大力地撲棱著翅膀。&t;p&gt;

    原本長滿了秀麗光滑麟羽的翅膀，如今光禿禿，隻剩下一些淩亂的絨毛和不多的長羽。&t;p&gt;

    它拚了命一般，揮動它們。&t;p&gt;

    終於地，它的身子，在衝出懸崖之後，朝著地麵墜去，滑出了一個毫不規則的驚險弧度，在幾乎造成“平沙落雁”的結局之前，緩緩地攀升了起來。&t;p&gt;

    如同以往一般，它一次又一次地扇動翅膀，一節又一節地拔高。&t;p&gt;

    頭頂上，陣陣猛烈的勁風颯颯作響，有一道又一道一閃而逝的黑影，極其迅疾地滑過它裸露醜陋的身體——那是其他同族，在以高刺破長空。&t;p&gt;

    雄霸也想這麽幹，但現在的它，能飛起來就已經很不錯了。&t;p&gt;

    今天它的心情很差。&t;p&gt;

    在懸崖邊做了那個決定之後，它就已經不再想去奢望什麽了。&t;p&gt;

    畢竟，今天的飛行，或許就是它最後一次翱翔天穹了，它必須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最好。&t;p&gt;

    漸漸地，它距離頭頂的鷹群越來越近。&t;p&gt;

    但它已經感覺到了虛弱。&t;p&gt;

    別的鷹，滑翔一千個身位，甚至都不需要扇動兩次翅膀，而它現在，想要上升一個身位，必須要用力扇動五次翅膀才行。&t;p&gt;

    它好累。&t;p&gt;

    但它不想放棄。&t;p&gt;

    畢竟是最後一次。&t;p&gt;

    “來了來了，肉郎君來了，肉郎君又來了，嘻嘻嘻……”&t;p&gt;

    “真是討厭啊……”&t;p&gt;

    “這什麽飛法啊，醜死了……”&t;p&gt;

    “肉郎君叔叔，今天比昨天慢很多哦……”&t;p&gt;

    它已經飛到了後生晚輩盤旋的區域。&t;p&gt;

    它抿著嘴，渾身大汗淋漓，眼睛死死瞪著天空。&t;p&gt;

    透過那些一閃而逝的罅隙，湛藍的天穹就像一個破碎的夢幻……&t;p&gt;

    “肉郎君叔叔，我來幫你一把！”&t;p&gt;

    嗖的一聲，雄霸隻感覺自己的身軀被什麽狠狠撞擊了一下，霎時間，疼痛和疲憊就潮水一般淹沒了它。&t;p&gt;

    它急下墜。&t;p&gt;

    “我也來幫你一把！”&t;p&gt;

    “我也是，嘻嘻……”&t;p&gt;

    雄霸大驚失色。&t;p&gt;

    “別別別，大侄子，讓我緩一緩，別過來……”&t;p&gt;

    “小侄女，別醬紫，我曾經喂過你，記得嗎？”&t;p&gt;

    “阿花，我抱過你的……”&t;p&gt;

    “還有秀秀，我也抱過你，記得嗎？”&t;p&gt;

    雄霸驚恐萬分，它現在承受不住半點打擾，它需要趁著下滑的這個空檔，緩口氣兒。&t;p&gt;

    但那些後生哪裏會聽他的？&t;p&gt;

    “你用吃吐的來喂我，記得嗎？郎君叔叔，嘻嘻……”&t;p&gt;

    “你想爬我娘親的屁股，所以你才抱我的，否則你也不會差點被我父親啄斷了腿……”&t;p&gt;

    “你想爬我的屁股，所以才抱我的，我知道！”&t;p&gt;

    嗖嗖嗖！&t;p&gt;

    數聲尖銳的破風聲。&t;p&gt;

    雄霸感覺自己此刻，就像是曾經遠遠瞥見過的那種人類世界的蹴鞠一般，不停地被衝撞得翻滾起來，身不由己。&t;p&gt;

    “別這樣，別這樣，別這樣……”&t;p&gt;

    它以絕望的語氣小心翼翼地祈求。&t;p&gt;

    直到連它自己都承受不住自己語氣中的那種卑賤感。&t;p&gt;

    “別這樣！”雄霸終於怒吼一聲，一巴掌扇出去。&t;p&gt;

    一個衝撞來的後生，被它的肉翅一下子拍在臉上，拍得歪開來。&t;p&gt;

    那名後生自它身側而過，劃出一個令它驚豔不已的大弧，然後折返，恨聲說道：“你敢打我？”&t;p&gt;

    “上！”&t;p&gt;

    “撞落它！”&t;p&gt;

    嗖嗖嗖嗖嗖嗖！&t;p&gt;

    很多後生開始加入到衝撞它的隊伍中來。&t;p&gt;

    砰砰砰！&t;p&gt;

    砰砰砰！&t;p&gt;

    雄霸裸露的皮肉被撞得悶響不已。&t;p&gt;

    “別，不要……”&t;p&gt;

    “求求你們，不要……”&t;p&gt;

    “你敢打我？還敢打我嗎？”那個後生在冷笑。&t;p&gt;

    “不，不敢了，我不敢了……”&t;p&gt;

    “我今天什麽都不想了，我不罵髒話，我不反抗，我不爬雌鷹的屁股，求求你們，我隻想，飛得更高一些……”&t;p&gt;

    “我隻想飛得更高一些……”&t;p&gt;

    “不要這樣……”&t;p&gt;

    “不要……”&t;p&gt;

    “不要……”&t;p&gt;

    它還在墜落，但它終於恢複了一絲絲寶貴的氣力。&t;p&gt;

    它再次撲棱起自己的翅膀，同時眼睛朝著四麵八方瞟去。&t;p&gt;

    它一邊瞟，一邊撲棱，同時注意自己的身體，不被這些莽撞而無禮的後生給衝撞到。&t;p&gt;

    “太猥瑣了……”有後生嬉笑。&t;p&gt;

    “肉郎君叔叔，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有多醜嗎？”&t;p&gt;

    “你就像被高傲的鷹群圍繞著的一隻驚恐而下賤的禿毛土雞！”&t;p&gt;

    雄霸伸長了脖子，奮力扇動翅膀，往上。&t;p&gt;

    我管你們說什麽。&t;p&gt;

    我今天，必須見到藍天和太陽。&t;p&gt;

    畢竟是最後一次了。&t;p&gt;

    畢竟是最後一次了。&t;p&gt;

    想到這裏，雄霸忽然一陣不舍。&t;p&gt;

    它旋轉，跳躍，閉著眼。&t;p&gt;

    各種羞恥的姿勢從它麟羽稀疏皮肉通紅皺巴的身體上做出來，為的，隻是能夠飛得更高。&t;p&gt;

    它不想舍去飛行，不想舍去藍天、白雲與太陽，不想舍去懸崖與沙海，不想舍去那些雖然看一眼都要小心翼翼躲在崖逢裏才能保證安全的雌鷹屁股們……&t;p&gt;

    但它真的沒辦法了。&t;p&gt;

    “爸媽，我也不想的麽……”&t;p&gt;

    它睜開眼睛。&t;p&gt;

    眼睛忽然變得很明亮。&t;p&gt;

    明亮得有些刺痛。&t;p&gt;

    光線變得像是獵人手中的刀鋒一般。&t;p&gt;

    它知道，自己又一次流淚了。&t;p&gt;

    這是自父母去世以來，就沒有過的事情。&t;p&gt;

    但今天……&t;p&gt;

    唉，算了。&t;p&gt;

    早點去陪父親母親，也是好的。&t;p&gt;

    死皮賴臉的活著，真的挺沒意思的。&t;p&gt;

    “咕嘟……”雄霸梗著脖子吞咽了一口唾沫。&t;p&gt;

    感覺喉嚨裏火辣辣的疼。&t;p&gt;

    好渴啊，皮肉火辣辣的疼，感覺自己快要變得跟人類世界裏，那些被“紅色的花”炙烤出來抹上刺鼻粉末的土雞一樣了。&t;p&gt;

    以後都不會這麽艱難了吧？&t;p&gt;

    隻需要在岩石上重重一撞……&t;p&gt;

    “哭了？”有孩子驚疑。&t;p&gt;

    “真沒意思……”&t;p&gt;

    “丟臉啊……”&t;p&gt;

    “它丟的臉還少嗎？”&t;p&gt;

    “可憐蟲！”&t;p&gt;

    “看見肉郎君叔叔哭，其實我挺難過的……”一個奶聲奶氣的孩子，抹了一下眼睛。&t;p&gt;

    它們奇跡般地對它失去了興趣，開始紛紛翱翔起來。&t;p&gt;

    雄霸梗著脖子。&t;p&gt;

    它真的不想再飛了。&t;p&gt;

    那個善良孩子的眼淚和同情心，比戲謔它還要叫它難受。&t;p&gt;

    就這樣吧。&t;p&gt;

    它不飛了。&t;p&gt;

    但它最後還有些話要說。&t;p&gt;

    畢竟是最後一次了。&t;p&gt;

    它奮力往上幾個身位。&t;p&gt;

    頭頂陣風獵獵。&t;p&gt;

    潮水一般凶猛滂湃的鷹群，像是鋪天蓋地的黑色閃電，在湛藍的蒼穹中飛舞，激射。&t;p&gt;

    它們甚至遮蔽了這方天穹。&t;p&gt;

    雄霸立在這滂湃的黑色雷電大湖之下，高高仰望著。&t;p&gt;

    鷹王之王的身影，若隱若現。&t;p&gt;

    “我不是肉郎君！”&t;p&gt;

    “我是雄霸！”&t;p&gt;

    它揮舞著隻剩下三根長羽的肉翅，大聲吼道，向群鷹，也向鷹王之王。&t;p&gt;

    “我是雄霸！”&t;p&gt;

    在平日裏，它絕不敢提起自己的名字。&t;p&gt;

    但是現在，它無所畏懼。&t;p&gt;

    因為真的無所謂了。&t;p&gt;

    這裏，才是整個鷹群最中堅的力量。&t;p&gt;

    按照年紀來算，這裏才是它應該呆著的群體。&t;p&gt;

    而它……&t;p&gt;

    卻隻能擠在崖逢中求生。&t;p&gt;

    “我是雄霸！不是肉郎君！”雄霸再次大吼。&t;p&gt;

    唳！&t;p&gt;

    一聲高昂的嘯鳴，像是炸雷一般，在群鷹浪濤的巨大潮頭之上響起。&t;p&gt;

    “我們厲兵秣馬，就要向其他鷹群展開征伐，你這恥辱的蠢貨，給其他鷹群看見了真丟臉，迅消失，否則，死！”&t;p&gt;

    鷹王之王話了。&t;p&gt;

    它高立於群鷹之巔。&t;p&gt;

    “我不是肉郎君，我是雄霸！”&t;p&gt;

    “我是雄霸！”&t;p&gt;

    雄霸透過一隻隻閃電一般一閃而逝的同族，死死盯著鷹王之王。&t;p&gt;

    鷹王之王根本看都不看它一眼，隻是大展雙翅，嗖地一聲，激射向長空。&t;p&gt;

    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就在群鷹的頭頂。&t;p&gt;

    群鷹即將展開對太陽的大衝刺。&t;p&gt;

    這是自鷹群誕生以來，就孜孜不倦的永恒追求。&t;p&gt;

    鷹王之王自然是第一個衝刺者，其他鷹隻，隻能看著它的背影。&t;p&gt;

    “不知死活！”&t;p&gt;

    鷹王之王的話，就是鷹群的最高指令。&t;p&gt;

    嗤啦！&t;p&gt;

    一道黑色閃電自雄霸身側劃過。&t;p&gt;

    雄霸就像它右邊肉翅之上，三根羽毛中輕輕掉落的那根一般，不由自主地飄了出去。&t;p&gt;

    它的頭腦一陣恍惚，感覺自己身體都要散架了。&t;p&gt;

    嗤啦嗤啦嗤啦！&t;p&gt;

    無數道黑色閃電激射而來。&t;p&gt;

    恍惚間，渾身劇痛的雄霸，神誌前所未有的清明。&t;p&gt;

    鷹王之王要它死。&t;p&gt;

    而它也不想再活。&t;p&gt;

    看著迅雷一般朝自己襲來的同族，它冷笑一聲。&t;p&gt;

    “來吧，讓死亡來得更凶猛些吧！”&t;p&gt;

    ……&t;p&gt;

    無窮無盡的黑色閃電在它身側一閃而逝。&t;p&gt;

    撕拉！&t;p&gt;

    猛然一陣劇痛傳來。&t;p&gt;

    鮮血飆濺。&t;p&gt;

    雄霸沒有看見麟羽飆飛，然後在奪目的陽光下，綻放七彩璀璨光芒的那幅傳說中的壯烈場景。&t;p&gt;

    因為它已經隻剩下絨毛。&t;p&gt;

    絨毛是不會在太陽底下出七彩光芒的。&t;p&gt;

    它頭一歪，直直朝著蒼茫沙海，墜去。&t;p&gt;

    “真是失敗而絕望的一生啊……”它低語。&t;p&gt;

    ……&t;p&gt;

    一座背陽的低矮山峰頂部，一個細微的草團邊，一隻眼圈上，有著一圈白痕、毛色暗淡的鷹，看著這一幕，緩緩地歎了口氣。&t;p&gt;

    “你這癟三，終於死了！”&t;p&gt;

    千嬌媚看著那隻ròu jī垂死的身影，眼神莫名。&t;p&gt;

    它的一切表現，她都看在眼裏。&t;p&gt;

    它這一生，真的好像一隻土雞。&t;p&gt;

    但它終究不是真正的土雞，它身上流著的，是屬於驕傲的雄鷹的血。&t;p&gt;

    土雞一輩子也不可能飛得那麽高。&t;p&gt;

    然後那樣張狂無知地跟鷹王之王講話。&t;p&gt;

    “雄霸，哈哈，真是好幼稚的名字。”千嬌媚眼神溫柔，眼眶上，那圈潔白的毫羽，像是聖潔的光環。&t;p&gt;

    “但你終究，不再是肉郎君了。”&t;p&gt;

    “至少在你心裏，你始終是雄霸！”&t;p&gt;

    “那麽我呢？”&t;p&gt;

    “菜菜鷹？”&t;p&gt;

    千嬌媚仰視著高天之上，壯闊的雄鷹群，悲傷眼神中，淩厲神色漸現。&t;p&gt;

    &t;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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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絨毛是不會在太陽底下發出七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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