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槌人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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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外青山樓外樓,強中自有強中手。
一劍生虹的姬正騰,原以為自己的十二陰陽脈死候引動的全力一劍,已經足夠強悍,誠然如他所想,那一劍將年輕劍客的開蜀劍陣攪碎得涓滴不存。
但沒想到這個時候,一劍自天上來。
麵對著一劍,饒是他體內十二根陰陽正經以及全身上下無數大大小小的經脈血肉盡數壓榨,以致於一氣生長虹,直貫長天,也是生生被撞了下來,差點被鎮殺當場。
年輕人的最後一劍,高屋建瓴,仙氣彌漫,煌煌浩大,劍意浩然如山嶽。
這樣的一劍,其意象之奇詭霸道,絕非尋常武夫可以領悟。
如此來看,年輕人蓋繼,應該屬於某個家學淵源的大族之中的不世天才。
大坑之中,殘留的劍意森然凜冽,黃沙都覆上了淺淺一層晶瑩的冰霜。
渾身炸溢血珠的姬正騰,雄壯身軀在那像是無數隻螞蟻叮咬一般的殘留劍意之中,站起身來,緩緩爬上“岸”。
一道筆直的猩紅血口,自他中胸豎切而下,鮮血汩汩。
將那柄早已盡數碎去,徒留劍柄的清冽長劍丟進坑裏,姬正騰佝僂著腰,雙手低垂,看著那恐怖的巨坑,及其周遭四分五裂的密布蛛網,感覺一陣後怕。
若不是十二陰陽脈死候功足夠霸道……
“咳咳……”想到這裏,他頓時咳出一口猩紅的血來。
體內,十二正經中的手太陰肺經、手少陰心經、足厥陰肝經三條主經,生生被崩斷了部分,像是被震炸的竹節,與之對應的諸多絡脈,更是殘破不堪,被震得一片粉碎。
五髒六腑都在火辣辣的疼,幾乎連吸氣都不能。
氣機運行更是霎然阻滯,體內的無數條氣機通道很多都斷開了,猶如山路被山洪泥石流給生生截斷。
“呼……”姬正騰輕輕呼出一口氣,而後艱難輕吸一口氣,含而不吐。
尚算完好的其餘主經,再度開始吞食天地氣機,修補殘軀。
那一劍垂落,劍氣縱橫,幾乎是以要將他生生碾碎轟殺成齏粉的姿態落下,霸道萬分。
逆天陰陽脈死候功運行的十二主經,都被崩炸了三條,可見那一劍的恐怖。
如今想要再次搭建起這三條主經,姬正騰要花上很長一段時間去開辟絡脈才可以。
扭頭四顧,年輕人早已經不知所蹤。
姬正騰苦笑一聲,這就是瞻前顧後的後果了。
他直起身來,邁步向前。
苟有德還是沒能逃出困獸台,被層層包圍了,在艱難支撐,但一時半會兒應該還拿不下他,這是一條不想死的瘋狗。
滿地殘肢斷臂,地麵溝壑縱橫,到處都是廝殺留下的痕跡,血跡斑駁,碎裂的鐵兵和隨處灑落的髒腑腸子互相映襯,十分好看。
原本冷意森森的沙地,此時一片火熱,熱氣自沙粒之間蒸騰起來,有些朦朧。
前方一千丈外,便是熱火朝天的蠅狗群了,互相廝殺著,有的朝著苟有德衝去,有的彼此砍殺在一起,亂作一團。
但是那種血氣衝天的暴戾態勢已經削減不少。
苟有德的求生意誌十分頑強。
那滿馬車的鐵菠蘿,以及他自身一品武夫的戰力,還有那輛車馬,對他助力不少,戰力無限接近小提督境界的巔峰武夫。
而滿地蠅狗,大多也不過是七品、六品、乃至於九品的小角色,真正厲害些的一二品武夫,才是對他造成殺力最大的,這部分人的數量約莫數百,但這些人在其餘蠅狗的衝擊之下,想要率先拿下此時戰力無限接近小提督境界的苟有德,也並不容易,蠅狗之間互相衝突,廝殺十分慘烈。
至於真正厲害的人物,根本不會去在意那些小嘍囉,即便不敵人多勢眾,在搶奪了大部分財物之後也可以拚命逃脫,最重要的還是與其他戰力不相上下的高手之間決出勝負,或者達成協議,如此才能無後顧之憂。
“吼吼!”
喊殺之聲震耳欲聾。
人群撲殺而至。
身形搖搖欲墜的苟有德,滿臉猙獰和怨毒,扔出一顆鐵菠蘿。
轟!
一聲震天炸響,漫天鐵片激射,數十名圍攏向馬車的蠅狗之間,一陣慘嚎,有人眼珠子掉了出來,有人整顆頭顱都被鐵片釘穿,倒黴一點的整個人都成了漏風的篩子,鮮血飆射。
黃沙衝天而起。
在漫天氣勁飆射之中,數十人中就倒下了一片。
這一下可把後頭衝擊而至的蠅狗給高興壞了,趁著苟有德取鐵菠蘿的空當,紛紛踩踏著倒地之人的屍體和垂死之軀,一躍而起,朝著馬車撲殺上去。
苟有德邊撿鐵菠蘿邊揮矛迎擊。
但從他那無力的揮矛姿態之中可以明顯看出,他已經力不從心,就要崩潰。
噗嗤!
單手矛一下子斜向下,紮進一人喉嚨,從其後背透穿而出。
這當間,已經有人將大kǎn dāo往他的雙足砍去。
“喝啊!”
苟有德目眥盡裂,拔出單手矛,迎向左邊揮刀之人,這個時候,右側方已經有人將手搭上了那鐵鑿戰車,那戰車原本經過苟有德的改裝,森森鐵刃密布,此時那些鐵刃大多折斷,或是刃口翻卷,帶著諸多血肉,像是牛耙的刺頭之上裹了太多田裏的雜草,威力大減。
苟有德危在旦夕。
姬正騰彎腰,從地麵撿起一根彎折的鐵槍,灌注氣機之後就要一把扔出。
這個時候,轟隆隆!
一柄大刀忽然裹挾著風雷之勢,唰一下淩空而過,落在即將攀上苟有德馬車的那群蠅狗之中,霎時,人頭飆飛,鮮血爆衝而起,刀氣生生劈爛了三五人,並像是一個巨大的石頭一般,將十餘人生生撞飛了出去,腸子髒腑以及扭曲的屍體,流了一地。
姬正騰扭頭看去,身側百丈開外的地方,氣機如河水奔流的隆隆聲連綿不絕,喝殺之上此起彼伏,是十數名高手在大戰,互相捉對廝殺,想要搶奪先機。
那大刀不知是誰擲出。
冷笑一聲,姬正騰嗖一下,將手中鐵槍擲了出去。
如射大鏃。
撕拉一下,鐵槍撕破空氣,落在苟有德的馬車之後,一下子釘穿了兩人,鐵槍去勢不減,生生橫推過去,又是撞飛了三五人,這才被掛在槍身上的屍體給沉墜在了地上。
與姬正騰一樣,大家的心神,必定都在那苟有德的身上,時刻關注著那裏的動靜,確保那苟有德暫時“幫忙看管”著財物,這是毋庸置疑的。
那些金錢,太過誘人,不說其他,單就那顆大白菜,就足以引發大亂戰。
除了那個送給困獸台執事施瑾的xiāng zǐ,苟有德的那架馬車之上還藏著有多少金銀財寶,誰能說得準?
總之,那是滔天的富貴,足以值得為之拋頭灑血。
姬正騰拔腳朝前走去。
他與西角戰台擂主掛劍子一戰,聲勢浩大,一定也被那些高手暗中關注著,如今他脫出手來,一定會有人來攔他的。
果不其然,才想到這一茬,人就來了。
帶著血腥味兒的迷蒙霧靄之中,響起一聲沉重的悶哼。
一道漆黑人影疾疾撞來。
霧靄驟然滾動,姬正騰迎了上去,才發現衝撞而來之人,卻不是正麵襲來,而是倒退而至。
那人手提雪亮長刀,長刀格擋在胸前,雙腳在地麵撕出一條如犁溝壑,在姬正騰身前十餘步遠之處生生止住倒退身形,站定之後,趕忙便是身形一閃,側朝一邊,警惕地往後看來。
姬正騰發現,這提刀之人前胸後背各處,存在著數個恐怖的凹陷,碗口般大小,似是被人以重拳轟出,黑衣內溢出不很明顯的團團血漬。
在那人讓路的一刹那,姬正騰便將前方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一個帶著醜角兒miàn jù、身披綠袍的人,手中捏著數根拇指粗細、其上倒刺森然的鐵線,鐵線緊繃半丈長,絞住一根碗口粗細的大棒槌。
大棒槌被捏在一個身著短褂、雙臂過膝的精壯老人手中。
那老人個子不高,穿著草鞋的兩隻腿上,褲管卷起,露出的小腿,卻仿似銅澆鐵鑄的柱子一般,兩團高高墳起的肌肉鐵疙瘩似地。
此時,那帶著醜角兒miàn jù、身披綠袍的人,正將手中帶刺鐵絲死死絞住老人手中的大棒槌,猛力扯動。
“趙兄,砍他啊!”眼見那提刀之人倒飛而處便沒了動靜,那醜麵之人霎時扭過頭來,看到姬正騰與那提刀之人互相警惕,霎時一愣。
這一愣之間,那捏著大棒槌、麵無表情的老者手中棒槌霎時滾動,將那鐵絲往前卷動。
嘎吱嘎吱的扭曲聲,叫人牙酸不已。
槌人氏。
“屈捕頭,一起上,砍了他,苟有德我們不要,金銀平分,如何?”那醜角miàn jù之人身形整個往後倒仰,雙腳如犁釘在地麵,死命掙紮,咬著牙喊道,聲音嘶啞而尖細。
姬正騰皺了皺眉頭。
“沒機會了!”這時候,隻聽見那捏著大棒槌的老者哼聲到。
大棒槌猛然卷動。
帶刺鐵線拉出來的半丈距離霎時縮短。
那醜角miàn jù之人整個被帶動,就像是被人死命拉扯卻不想前進的一頭野獸,口中掙紮之聲倏然猙獰起來,“趙兄!”
那提刀之人一動不動。
因為姬正騰死死鎖定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