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二章 我身吞龍納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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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正騰知道,這苟有德的武道路途,算是徹底斷了。
他拒不接受天道恩賜。
一而再,再而三。
天道雷霆都留他不住,隻好散去。
有外物阻人破境,這是對天道恩賜的玷汙,會遭受天道雷霆的轟殺。
但倘若破境之人自行拒絕天道恩典,那麽事不過三,三次挽留不住,破境之人便永遠失去了接受天道恩典的資格,永遠喪失了“食天之氣”的能力。
這苟有德,竟有如此魄力,幹脆利落地自毀了破境之恩,利用天道雷霆,生生在無數蠅苟的包圍中,殺出一條無人可擋的生路來。
這一刻,有誰能阻他逃脫這裏?
鋪天蓋地的雷霆天網,一閃而逝,空氣裏滋啦有聲,滾油裏的水珠一般炸響起來。
頓時,其四麵之敵,在天道雷霆轟殺之下,清明一片。
雷霆如鞭,抽之即死,嗡地一聲,燃燒炸碎。
嗡嗡聲連綿不絕,無數驚恐逃命的蠅苟,在雷霆天網之中化成一地炙熱的劫灰。
苟有德駕車所過之處,一片煌煌坦途。
這實在太過恐怖。
武夫破境,為了保證武道的圓滿,無不是小心翼翼對待,絕不敢出半點紕漏,大多找個清淨的閉關之所,了無人煙之地,全心全意承恩飲露,不敢怠慢,生怕一不小心,引得敵手幹擾,斷了武道圓滿無缺的堂皇大路。但這苟有德,今夜不僅在血戰之中直接破境,如今更是拒絕了天道恩典,將護佑的天道雷霆當作了自己逃出生天的殺招,其代價就是他的武道永遠的停止,以及那傳言中的不詳——不得好死!
有手段,有頭腦,當機立斷。
這苟有德,倘若在武道一途,天資再為卓絕一些,一定會是一名殺伐果敢的梟雄人物。
看著這一幕,就在姬正騰心神震駭無比之時,一抹血光忽然映現在其眼角餘光之中。
姬正騰猛然扭頭。
旋即猙獰而笑。
“你終於出現了,剖肝!你這撲街!”
一道瘦削的身影,在漫天煙塵和一閃而逝的璀璨雷光之中,倏然來襲。
原本掛了滿身鮮嫩心肝的妖道,此時身上所剩心肝不過一二副,剖肝道人身形狼狽,渾身血漬,其背上那碗口般巨大的血洞猶自流血不止,此時這擁有老鼠一般瘦削麵頰的暗黑道人,滿臉陰沉,一語不,手持桃木劍,了無生息一劍斬向姬正騰脖頸。
毒蛇一般驟然動襲殺的剖肝道人,口角帶著鮮紅肉芽,明顯才啖過心肝。
引而不的滂湃猩紅氣機,像是一片赤紅的霞光,籠罩在剖肝道人周身。
雙眼閃爍怨毒凶芒,周身上下滾動著的那蘊含著恐怖殺力的強橫氣機的道人,須盡張,臉色怨毒而猙獰,一手並指如劍,一手死死地握著手中不知何時斷了半截的桃木劍,砍向姬正騰的脖子!
這一斬蘊含了道人全身的功力,八橋提督的實力,全部都在這醞釀蟄伏了很長時間的一劍之中,暴了出來!
“你不知你已是弱雞!”
姬正騰獰笑,猛地大手一揚,一下子便抓住了那斬向其脖頸的一劍,然後死死地鉗住了剖肝道人這怨毒的一斬!
剖肝道人眼瞳中閃過一絲憤怒與不可置信,臉上一陣潮紅之色。
“你這究竟是什麽法?”
才一接觸,剖肝道人便感覺到這渾身綻溢多彩顏色的捕頭,酣戰至今,接連斬殺一眾高手,甚至還有掛劍子、槌人氏這樣的頂級武夫,但其渾身氣勁不僅沒有半點削弱,反而有越挫越勇的勢頭。
就像一塊鐵,越是錘煉,品質越是精純。
不會累嗎?
是人嗎?
反正他剖肝是要撐不住了。
但剖肝道人可不是一個人。
他冷笑一聲。
手上殺招不停。
剖肝道人卻是不知道,他的疑問,同樣是姬正騰所詫異之處。
盡管身上的傷勢不輕,甚至可以說很重,但他感覺自己一直擁有著源源不絕的力量,毫不停歇。
那力量越來越飽滿,就像是每一絲血肉、每一條筋脈都像蟒蛇一般,鼓脹了起來。
自暴河灘底那老妖怪身上學會這門法以來,這是他真正意義上,第一次放開了手腳施展十二陰陽脈死候功,這門功法的霸道與強大,令姬正騰自己都心驚膽顫。
好像自己永遠不會力竭似地。
他早就知道這門功法很強,在那永生永世隔絕天地氣機自成一統的暴河灘阿鼻獄中,這門功法給了他極其強大的助力——他竟能在那個地方,吞噬天地氣機。
盡管所擷取而得的氣機,微弱到了極點,但涓涓細流,卻仿似大漠黃沙裏的毛毛雨,少得出奇,但卻能令生命不會幹枯成渣。
這令他得以斬殺黑金剛王,斬殺一眾頂級惡煞,然後活命,最終走出阿鼻煉獄。
在走出暴河灘阿鼻獄的那一刻,姬正騰體內,完好無損的河海峰內天地,霎時與外天地互相交感牽連,滂湃浩蕩的氣機湧來,那個時候姬正騰忘卻了死候功,在河海峰的轟鳴之中,十二根顏色各異的正經,如同怪異的蛇蟒,竄進了黃沙之中,竄進了枯草團中,竄進了嶙峋亂石之中,竄進了幹枯的樹幹之中……蟄伏在了他體內。
及至河海峰被封,姬正騰的內外天地之間的聯係再次斷絕,在胖子老板邱明格的小酒館外,這些蛇蟒又一次次悄悄揚起了頭顱。
但這一次,他們所蟄伏的地方,不再是熾熱的黃沙,幹枯的草團,嶙峋的亂石,衰朽的樹幹……而是姬正騰生機勃勃的血肉之中,那巍峨的大山之巔,那垂天而落的瀑布旁、那蜿蜒如龍的高川脊、那崩騰咆哮的大河中、那廣闊無垠的茫茫雪原上、那生氣衝天的濤濤林海裏、那險峻幽寂的深淵底……
各自如龍似蟒,吞吐滂湃雲氣,引動氣海濤濤。
一念起,龍蛇起6,仰天長嘶。
這是一門叫人在世間最為險惡之地中,都能存活千古而不朽的大法。
……
眼見剖肝道人一劍斬來,姬正騰伸手一把就抓住了剖肝道人怨毒的一劍。
鮮血從姬正騰的虎口中滴下。
麵對著剖肝道人陰險至極的襲殺,姬正騰森然冷笑,手臂輕輕一震。
隻是這樣輕微的一抖,剖肝道人臉上的潮紅之色頓時變成煞白,手中崩斷的桃木劍都要握不住了。
姬正騰伸手,就要將太盤斷刃捅進這妖道的胸膛,但猛地頓住了。
剖肝道人臉上還是帶著獰笑,怡然無懼。
他不是一個人。
和他一同起意襲殺這名功法怪異的捕頭的,還有一個人,一個很強大的人。
一柄鋤頭無聲無息地,自剖肝道人的身後探了出來,朝著姬正騰的頭顱鋤來。
那柄鋤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長長的褐色木杆,因為經年累月的摩擦而磨得光亮,鋤根上沾滿了血泥,但鋤頭的刃還亮亮地閃著光兒。
一個頭戴汗巾的老人,一手搭在鋤頭把上,一手還摟著自己鼓囊囊的褲襠,也許是在鋤地時拾的黃金吧,那鼓囊囊的褲襠看起來沉甸甸的,在夜風中搖搖晃晃,讓人好笑,又覺得恐怖無比。
因為老人的神情十分喜樂。
挖鋤老人灰褲子高高地綰到膝蓋上,腿上還沾著一點點血色的肉醬,褲子也被血水打濕了,姬正騰一眼就看見了他身上的那件引人注目的鮮紅背心,像是一隻紅色的烏龜馬甲,罩在老人精壯的身軀上。
姬正騰記得,這老人站在中央戰台上的時候,這背心還是灰白色的。
老人個子不高也不矮,眼睛陷到深深的眼窩裏,興許是褲襠太重了,他厚厚的嘴唇緊抿,有點兒白。
但他臉上,滿是豐收的喜悅。
姬正騰如臨大敵,瞳孔驟縮。
鋤禾者!
這老農,絕對是今晚所遇見的最強的敵手之一。
“我腳踏實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披星戴月,餐霜飲露,看旭日東升,望紅霞吻沙丘,聽百鳥歸巢,喜樂無憂。”
“你且吃我一鋤,感受我的喜悅!”
老農神情愉悅而專注,笑容淳樸,語音醇厚。
單手持鋤,一鋤鋤下。
動作很簡單,那柄鋤頭看著也很普通,老農的姿勢也很尋常,看不到任何特異之處。
這一鋤甚至都沒有引動天地間的氣機波動。
但隻有鋤頭下方的姬正騰,才能感受到這一鋤頭,裏麵蘊藏著恐怖到足以掀翻天地的狂暴能量。
“我感受你媽-逼的喜悅!”
眼見鋤頭當頭鋤來,姬正騰森冷怒喝。
“老癟三,我身吞龍納蟒,你吃我一刀,來試試我的喜樂!”
姬正騰那隻捏著太盤斷刃,準備捅向剖肝道人胸膛的手臂,轉頭向捅朝那鋤頭。
烏沉寒光閃爍,草刀意氣霎時吞吐而出,扶搖而上。
眼見刀氣如草,老農臉上的喜樂世界裏忽然落了一場風雪,顯得無比肅殺。
頂級武夫的廝殺,一招一式已經不是決斷勝負的所在。
品高手,重在形意氣力神之爭。
而其中,又以意氣之爭最為緊要。
你強我更強。
而現在……
農民最怕草了。
有草就要鋤草。
天地之間,雜草何其多?
雜草很不容易鋤,特別是最堅強的牛筋草,要講究方法,否則鋤頭會彈回來,崩到自己的頭或者牙。
意念微轉間,那柄簡單鋤下的鋤頭,在夜空裏的位置現了一些極微妙的變化,微風無由而生。
老農渾身散出來的喜樂氣息,霎時被濃濃的狂躁意味所取代,深沉如夜色的氣息,隨之變得異常黑暗幽深,仿佛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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