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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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妹?”

    王聽裕沒想到在離大廚房不遠的岔道都能遇見王錦錦。

    被撞破毆打蕭秋年,王聽裕也不害怕,他反而笑嘻嘻的對王錦錦道:“你是來看二哥教訓他嗎?”他隨即指了指路邊的石頭,“去,撿起來砸他。”

    王錦錦簡直莫名其妙。

    她走到蕭秋年跟前,看著對方狼狽的一身,心疼極了。

    “還不放開我四哥!你們好大的膽子!”王錦錦刷的一下指著那兩個小廝,怒目而視,把二人嚇了一跳。

    王聽裕沒想到王錦錦竟會這樣說,不禁解釋道:“五妹,你這是怎麽了?二哥讓他下跪,你就可以把他當馬騎了,你不是最喜歡騎馬麽?”

    那兩個小廝也沒有鬆開蕭秋年的意思。

    王錦錦徹底怒了,她狠狠的瞪著兩個小廝,軟軟的童音此時因為太大聲而有些破音:“鬆手!”

    王聽裕皺了皺眉,抬手示意兩個小廝放開。

    畢竟這五妹最得老祖宗的寵愛,萬一她發脾氣給老祖宗告狀,老祖宗肯定要數落他,白撿一頓罵,王聽裕可不願意。

    王錦錦看了眼蕭秋年,伸手去扶他,待接觸到他手腕上的皮膚,才發現冰冷的可怕。

    她還沒來得及細細感受,就被蕭秋年大力推開,若不是秀柳眼疾手快扶著,定要摔個狗啃泥。

    王聽裕在旁陰陽怪氣的說:“看見沒,你想對他好,他還不領情呢!這麽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占在咋們家不知白吃白穿了多少用度!早就該收拾包袱滾蛋!”

    “你就少說兩句吧!”

    王錦錦握拳,憤怒的剜了他一眼。

    “哼。”王聽裕扭頭不語。

    蕭秋年彎腰撿起旁邊已經摔碎的食盒,表情又恢複原本的平靜無波。

    他剛要走,王聽裕又伸手攔在他跟前,厲聲道:“小爺讓你走了麽?”

    然而沒等蕭秋年做出反應,王錦錦便齜牙咧嘴的跳到王聽裕跟前,大聲道:“你不讓他走你要幹什麽?再這樣捉弄他,信不信我去老祖宗麵前告狀?!”

    王聽裕不知道自個兒的mèi mèi今日是怎麽了,平日裏最喜歡和他一起整治蕭秋年,今天卻處處維護。

    竟然為了蕭秋年,還想去老祖宗麵前告狀!

    王聽裕也怒了:“你就算去老祖宗麵前告狀,老祖宗也根本不會管的!他蕭秋年,在我們王家連個下人都不如,誰會替他說話?五妹,你腦子莫不是進水了!”

    “我看你才進水了!”

    王錦錦雙手叉腰:“老祖宗教導我們要互相友愛,二哥,你便是這麽與四哥友愛的嗎?”

    “我……”

    “還是說你連老祖宗的話都不聽了?”

    王聽裕被王錦錦噎的啞口無言,他握了握拳,見實在討不到好,隻得轉身拂袖而去。

    王錦錦爭執了一番,一張小臉憋的通紅。

    她走到蕭秋年跟前,抬起水汪汪的眼,遲疑著開口:“……四哥,你沒受傷吧?”

    蕭秋年的薄衫衣袖被撕了一道縫,露出裏麵的中衣。胳膊也被蹭破了皮,額前幾縷發淩亂的下垂,嘴角有些淤青,說不出的可憐淒慘。

    他隻不過是個少年罷了……

    王錦錦的聖母心,第一次泛濫起來。

    或許是因為眼前的人與她的親哥哥太相似,又或許是因為他的身世令人同情。寄人籬下,不受人待見,淪落成王家哥兒姐兒嘴裏的笑柄……王錦錦很難不去憐憫。

    然而蕭秋年並不領情。

    他的視線,終於落在了王錦錦臉上。

    但沒有一絲絲感激。

    這個身高不到他肩膀的mèi mèi,長著一張玉雪可愛的圓臉,她是王家最受寵的一位嫡係。曾經,他也以為這個mèi mèi與王家旁的人不一樣,可直到被耍了以後,他才發現,王家所有人,不論男女老少,骨子裏都是看不起他的。

    這次,王錦錦在他麵前演戲,又想怎麽戲弄他?

    不過他再也不會上當了。

    蕭秋年的視線,居高臨下,從冷漠化為譏諷,看向王錦錦的眼神又是那麽的不屑。

    王錦錦呆若木雞。

    就算她的憐憫來的太直白,也不用收到這麽諷刺的眼神吧?拜托,找他麻煩的是王聽裕,不是她王錦錦!怎麽這家夥還如此敵視她?不知道還以為有什麽深仇大恨!

    就在她發呆的空檔,蕭秋年已經遠去。

    王錦錦轉身,看著他輕濯的背影,在風中愈發蕭瑟。

    頓時,滿腔的怒火被澆滅。

    罷罷罷,這人或許從小太不幸,性子難免怪了些,她是長輩,比這人大好多歲呢,看在他這張臉的份兒上,怎麽也得包容一二。

    “五姑娘……”

    秀柳在旁弱弱的提醒。

    王錦錦回過神,歎了口氣:“走吧,去娘親那兒。”

    當務之急,還是正事重要。

    瓊芳苑。

    王錦錦到了劉氏的院子,門口的綠蓉忙來接過秀柳手中的食盒,將早膳一一擺在雞翅木的小幾上。

    碧梗粥、紅棗藕餅、酸筍拌蘿卜、杏仁茶,木樨清露……少不了王錦錦最愛吃的糖炒栗子。

    劉氏讓張嬤嬤扶著,款款走來,瞧見菜色,驚訝道:“喲,明珠兒今日怎想起與娘親一同用飯了?還起了這麽個大早。”

    王錦錦笑道:“就想過來陪陪娘親。”

    劉氏就坐,摸了摸她的頭發,溫柔的說:“難為你這麽小,還知道體貼人。”

    王錦錦倒不厭惡劉氏,相反,她還不由自主想要親近。這一切,她都歸咎於是原主的身體殘留意識。

    綠蓉與秀柳在旁邊布菜,娘倆便閑聊起來。

    劉氏喝了一口碧梗粥,問她:“方才聽下人說,你為了蕭秋年,與裕哥兒起了爭執?”

    王錦錦沒想到劉氏的消息這麽靈通。

    她也沒準備隱瞞,隻道:“娘親與老祖宗都教過我們,兄弟姊妹之間要情重薑肱,同氣連根。可是二哥他竟然讓四哥下跪,這太沒規矩了,我看不過眼便說了他幾句。”

    劉氏笑了笑:“你現在說起大道理來一套一套的,我都不知道怎麽反駁你。”

    “娘親,難道我做錯了嗎?”

    “沒,你做的很好。”劉氏莞爾一笑,“這件事傳到老祖宗耳朵裏,她也隻會對你讚賞有加。至於你二哥……他從來都與那蕭秋年看不順眼,以後定然摩擦不斷,你總不能次次都去維護吧?你三嬸本就是個心思狹隘的,這樣一來,怕是連你也要恨上了。”

    王錦錦裝作聽不懂的樣子,蹙眉道:“可是娘親,難道我不可以維護四哥?不可以跟他玩兒?”

    劉氏不知想到了什麽,神色閃過一絲複雜。

    半晌,她才歎道:“蕭秋年年紀小小,心思卻重,娘是擔心他對你不利……”

    這點王錦錦沒有苟同。

    接觸了兩次,她覺得蕭秋年不是心思深沉,可能是有自閉症之類的心理疾病。再說了,不到十四歲的少年,能有什麽心思?

    王錦錦覺得劉氏多慮了。

    她想到蕭秋年那張臉,便覺得心弦一顫。隻要見到他,哪怕他不說話,靜靜看著,也能讓王錦錦思念起已故的親哥哥,雖然知道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可王錦錦卻忍不住想多看兩眼……

    “娘親,那我可以去找四哥玩兒麽?”

    劉氏柳眉微微一蹙,良久,才說道:“去吧。”諒蕭秋年也不敢對王錦錦使什麽幺蛾子,她可是王家的嫡孫女,老祖宗捧在手心的寶貝。

    如今各房同輩都不與蕭秋年接觸,若明珠兒與其交好,方能顯示出她劉氏的教導有方。

    王錦錦倒是沒有猜測到劉氏心底的打算,便在此時,藍煙打簾子進屋,通傳說:“二爺來了。”

    劉氏訝異的放下碗筷,起身相迎:“二爺今日不去鋪子嗎?怎一大早來我這裏?”

    他昨晚可是歇在周姨娘房中的。

    王文業一撩衣袍,坐在榻上,指了指王錦錦,笑著道:“還不是這丫頭,大清早讓藍煙來傳話,說她親自弄了早膳孝敬我,讓為父瞧瞧,你都弄些什麽菜式。”

    王文業探頭看了眼,佯裝不高興:“不就是普通的碧梗粥嗎?”

    王錦錦笑著去拉他衣袖:“爹爹,女兒當然不是讓你來喝碧梗粥的,你看看這些栗子,都是女兒精心挑選出最大最香的!”

    說著,她伸手麻利的給剝了一顆,遞給王文業。

    “爹爹吃。”

    一旁的劉氏雖然驚訝王錦錦的作為,但她還是幫腔道:“明珠兒還真是長大了,都知道孝敬爹爹娘親。”

    “真是爹的乖女兒!”王文業笑眯眯的吃進嘴裏,一高興便想將王錦錦抱起來,王錦錦可不想讓他抱,轉身撲入了劉氏懷中。

    “爹爹身上臭。”

    “哪有。”王文業抬起衣袖,皺眉的聞了聞,撲入鼻中的卻是周姨娘房中慣用的桂花香,與劉氏房中淡淡的都夷香比起來,有些格格不入的俗氣。

    王文業笑了笑,抬手刮了下王錦錦的鼻子:“你這小鼻子還真靈。”

    他今日還要去見雲南玉器行的大老板,那老板書香世家,喜好雅致,估計也不會喜歡他身上的掛花香。於是王文業轉頭給劉氏說了幾句,劉氏忙讓綠蓉去捧來衣物。

    王文業換了衣衫出來,朝王錦錦哄道:“這下不臭了,快來讓爹爹抱抱。”

    王錦錦心底腹誹,誰要你抱啊。

    但還是不情不願的挪了過去,誰教她現在的人設是個七歲大的女娃。

    “爹爹,我想學下棋,你晚上回來教我好不好?”

    王文業訝異的看她一眼:“小豆丁一個還想學下棋?”他隨即看向劉氏,提醒道:“對了,該請個繡娘回來教明珠兒女紅了。”

    劉氏點了點頭:“以前教荷姐兒的那個繡娘就不錯。”

    “嗯,女子是一定要學刺繡的。”

    王錦錦一聽什麽針黹刺繡頭都大了,她扯著王文業的胡須,忙道:“我不學刺繡,我要學下棋!我要學下棋!”

    她下手可一點兒都不輕,王錦錦一邊薅他胡子,一邊心裏腹誹:讓你三妻四妾!讓你寵小老婆!讓你逼我學刺繡……

    “哎喲——疼疼疼!好了好了,快鬆手,爹都依你!依你!”王文業被拽著胡子,疼齜牙咧嘴,把一旁的劉氏逗的掩嘴發笑。

    笑夠了,劉氏才正色道:“明珠兒,別沒大沒小。下棋你爹爹會教你,可女紅也不能落下,知道麽?”

    王錦錦這才鬆開手,吐了吐舌頭,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