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千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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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夜,冰冷的雪,冰冷的心,小花看著原本一個個熟悉的人被一群來曆不明的官兵抓走以後,一動不動的趴在冰冷的地上,此刻,小小年紀的她卻出奇的冷靜,當遠處的官兵不再發出一點動靜之後,她才輕輕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並試探性的往周圍丟了一個小石子,發現沒有任何動靜之後,才探出她那瘦小的身軀,一溜煙的跑向了惜鳳樓的方向。

    自從看見種家軍和童天一入城之後,月靈兒就覺得這兩個人都不是善茬,聽說周勳被童天一扣押之後,她便急匆匆的來到惜鳳樓,和吳三掌櫃商量著下一步的打算。

    也許料想官兵不至於那麽快對她們下手,這才在這裏耽擱了不少時間,當望著一臉慌張的小花的時候,月靈兒才知道出大事了,她讓吳三好好照顧好小花,如果自己不能回來,希望他能將這個紅衫寨唯一的火苗撫養chéng rén。

    錫城衙門大牢,一個黑袍遮住身形的人往衙役手中塞了一錠沉甸甸的銀錢之後,原本麵露難色的捕快才假惺惺的鬆了口:“別鬧太大動靜,這人可是死囚,明天就要被砍頭的人,看完馬上走人。”

    黑袍中的人突然聲音哽咽,眼中噙著淚水,十步一小跑,急急忙忙的朝關押著周勳的監牢衝了過來,手中還提著一頓讓人胃口大開的美酒家肴。

    “大人,這是為什麽?”黑袍人露出了一個嬌豔的身形,她便是對周勳朝思暮想,擔驚受怕的小桃紅,此時見了滿身傷痕累累,但屹立如山,威武不屈的周勳,早已淚如雨下。

    “你怎麽來了?快點走,如果被他們發現,怕是你都要被我連累。”原本寵辱不驚的周勳看見自己心儀的女子,關切之情溢於言表,早已忘記了自身的疼痛與安危。

    “大人,你知道嗎?當日我在城頭那裏見你的時候,就想將這一好消息告訴你。”小桃紅此時露出了小女人原有的嬌羞之色,玉白一樣的小手不停的在自己的小肚子上來回摩挲著。

    “你是說”還在狼吞虎咽的周勳突然雙眼呆滯,用一種難以置信,欣喜連連的眼神望著小桃紅,希望能從她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dá àn。

    “大人,你有小周大人了。”

    “啊,哈哈哈哈”周勳喜極而泣,上天看來還是開眼了,在自己即將告別人世的這一夜,居然知道自己鍾愛的女子懷上了自己的骨肉,他開始還覺得有些憋屈,但這一刻他覺得此生不再有遺憾了。

    “大人,剛剛我進來的時候,有人讓我把這個轉交給你。”小桃紅機警的回頭往捕頭所在的位置望了望,同時將一個蠟丸一樣的東西塞到了周勳的手中。

    當周勳留戀不舍的目送小桃紅而去,從蠟丸中看見那個讓他意外不已的消息的時候,他興奮的徹夜難眠,直到押赴刑場的時候,他的臉上都洋溢著溫暖的微笑。

    馬府,這個原本血腥的地方,成為了種師中在錫城的住所,這裏離城牆有一定距離,所以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保存的比較完好,隻是,這宅子的主人卻換了一波又一波,原本富庶精致的院子此刻卻變的滿目瘡痍,那些武官根本就不知道愛惜周圍的奇花異木,樓台名閣,早已將這裏破壞的麵目全非,一個個花盆被隨意的摔碎於地上,那些用來觀賞的樹木早已被官兵砍了下來,堆在一旁當材一樣燒著,而原本整潔的院子,到處堆著一個個馬糞蛋子,讓原本清香的院子變得臭不可聞。如果馬老爺知道了這一切,泉下有知,肯定會覺得還不如當初一把火燒了這裏來得清淨。

    月靈兒推開馬府大門的時候,旁邊正在烤火的兩位官兵嚇了一跳,看見此人的風采的時候,嚇得急忙躲到了柱子後麵,口中口齒不清的問道:“冤有頭,債有主,我們隻是在這裏借住一晚,你要找的原來的戶主早就不知所蹤了。”

    望著嚇的不輕的兩人,月靈兒輕蔑的笑了笑,如鬼魅一般的聲音想起的時候讓兩位戰戰巍巍的官兵更是不敢上前搭話。

    “喊你們種大人出來,說紅衫寨的月靈兒來了,來和她談條件。”

    當種師中連鞋都沒穿好,就急匆匆趕來時,月靈兒早已被層層包圍了起來,望著那些身軀不停的在顫抖,額頭冒汗,雙手握刀槍的手都沁出冷汗的時候,種師中扶住了最前麵和月靈兒對峙的人的肩膀。

    那人感受著背後主帥的撫慰,似乎冷靜了下來,但當種師中的手一離開,原本不聽使喚的手抖的更厲害了,這個蘭菱仙子給人的壓力太大了,媽的,剛剛是誰把我推到最前麵來了。

    “你們放了那些無辜的婦孺,我願意以命抵命。”月靈兒將長劍丟在了地上,平靜的像一潭湖水,望著種師中的時候,既不喜,也不憂,其膽色讓人膽寒。

    “如果我不答應呢?”種師中想看看此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便開始故意激怒她。

    嗖的一聲,掉落於地的長劍不知何時已經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中,一道快的讓人看不見的身影過後,最前麵那個被推出來的官兵哭喪著一副臉,渾身上下到處亂摸,口中念念有詞:“幫我看看,我哪裏在流血,我怎麽一點都感覺不到疼呢?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當眾人看見那人眼睛上的兩撇眉毛被削的精光,再配合他滑稽一樣東撓撓西摸摸的耍猴一樣的動作,更是讓人捧腹,但就是沒人敢笑出聲來,而且沒有一人敢貿然出手。

    “這個買賣你們劃得來,如果你們將那些婦人都殺了,你們也必須和她們陪葬,但如果她們活著,你們也能活著,而且我還任你們處置,這麽兩全其美的事情,還需要考慮嗎?”

    這不容置否的一行一言,讓原本馳騁於疆場的種師中完全沒有拒絕的勇氣,望著嚇的恍惚欲撤退的眾官兵,種師中知道自己已經敗了,而且敗的很徹底。

    他兌現了與月靈兒的諾言,讓手下的官兵偷偷的放了那幫看押的官妓,直到月靈兒被軍中裏三層,外三層一樣的被看管起來的時候,他才放下心來。

    茅子興看見月靈兒關在自己對麵的時候,臉上笑的很邪惡,口中譏笑道:“諒你再大的本事,還不是被抓進來了。”

    “我和你不同,你是被人抓進來的,而我卻是自己走進來的,如果我願意,這裏根本關不住我。”

    “我也和你不同,他們不敢殺我,他們會把我押回汴梁城,而這一路上,不確定的因素就多了,我不一定會死。而明天,你必然會被他們斬首,隻有他們拿著你的頭顱,他們才覺得是最安全的。”

    “死有那麽可怕嗎?我一個人死了,卻換來了幾百人的活路。而你這一路即使能活下來,卻搭進去了至少幾百人的性命,這真的值得嗎?”

    茅子興開始還覺得沒什麽,此時被月靈兒點破,更是越想越怕,自己這一路,來營救自己的門人一定不少,而這些官兵也一定灑下了天羅地網,等著請君入甕。月靈兒這一席話,早已把茅子興羞的無地自容,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出來。

    “你不覺得你這樣的人很可悲嗎?為了自己的利益,搭進了這麽多人的性命,真的值得嗎?”

    “你住口,如果不是這讓人活不下去的世道,我們至於走到今天這步嗎?”

    “把自己的一己私欲遷怒於無辜的老百姓身上,更加顯示你的懦弱和無能。”

    “你有什麽資格說我?你還不是從shā rén不眨眼的紅衫教出來的魔女。”

    “你又錯了,從一年前開始,我們已經脫離出紅衫教了,我們現在是紅色娘子軍,而且現在完全能夠養活自己,如果不是西夷人打來,我們可以活的更瀟灑。”

    聽著月靈兒口中魔障一樣的胡言亂語,茅子興完全不知道他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那原本最後一絲的尊嚴與優越感被徹底擊碎的時候,他開始懷疑自己原本堅持的理想,如果他現在願意改變,還有從頭來過的那一天嗎?他不敢想象。

    現在他心裏,好像也不再那麽嫉恨月靈兒了,雖然知道自己的兒子是被她動了手腳,但邢三與自己兒子之間的恩恩怨怨,也是自己這些年管教不嚴所致。當他這個原本心底的死結被人解開的時候,他發現原本憂鬱,嫉恨的內心讓他都覺得有一點他自己都不能理解的舒緩。

    此後,他再也沒和月靈兒說過一句話,望著天上的滿天星鬥,他似乎找到了象征茅希榮的那顆明星,茫茫星河,上麵似乎有一個笑意滿滿的熟悉的麵孔對著他傻笑,茅子興忍不住哭的滿腹蒼涼,這原本走上彎路的漢子,總算回歸到了正道,而他的將來,也將是一條輝煌的大道,原本窮其一生不能達到的目標,在這一次的改變之後,機會就那麽悄悄的來了。

    一隊官兵進城的時候,最後麵悄悄混進來了幾人,一個人高馬大,背著一把硬弓,手握一把三叉戟一個嬉皮笑臉,背著一把未開鋒的镔鐵刀一個還未成年,手上提著一把比他個頭還高的瀝泉槍,這三人在整支隊伍中顯的極為不和諧。

    排在最後的一名排尾兵何德先是愣了愣,望見那三個人怪模怪樣的樣子,隻是象征性的想打個招呼:“怎麽從來沒見過你們呢?你們是哪裏來的?”

    那個嬉皮笑臉的人突然變的滿臉嚴肅,上下打量了下那個排尾兵,說出了一句讓排尾兵後怕不已的話:“我在這裏都混了三年多了,就從來沒見過你,老實交代,你從哪裏來?是不是西夷人派來的奸細?”

    “小人來自河間府,家中還有一個老母,看在我還要贍養六十歲老母的份上,大人可不要和小人一般計較。”

    “孺子可教也,家裏可有未嫁人的小媳婦?”來人擠眉弄眼,朝旁邊的彪形大漢擠了擠,那人似乎也心領神會,立馬湊過來,目光熠熠的望著排尾兵何德。

    “家裏唯一的一個姐姐,去年嫁出去了。”

    “切,還有沒有什麽遠方表親來的?最好也是沒嫁過人的小媳婦。”彪形大漢不死心,連忙接了一句。

    “有道是有,隻是”排尾兵何德麵露難色,同時望了望身形魁梧的大漢。

    “我這身板放心,身體杠杠的,吃嘛嘛香。”彪形大漢露出了胸膛的肌肉,早已把排尾兵何德羨慕的不行。

    “隻是可能要苦了閣下了。”

    “別他媽說話吞吞吐吐的,麻溜痛快點的。”

    “一位表親才生了一個千金,恐怕大漢還要等個十多年。”

    聽到排尾兵這句話,彪形大漢早已羞得恨不得去撞牆,而旁邊嬉皮笑臉的漢子和那個少年,早已忍不住噗嗤一聲大笑出來,歡樂三人組總算千呼萬喚的出來了,真的讓我自己都有些想念了。

    西夷兵營,拓跋吾宗望著一籌莫展的胡正彥,再看看一個個餓著肚子的眾官兵,忍不住叫來親兵,在一陣悲鳴的殺馬聲過後,拓跋吾宗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如果自己的援兵還不能趕到,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而望著始終不能攻下來的小小錫城,他一拳重重的拍打在了旁邊在桌子上,一時間木屑橫飛,原本完整的一張桌子早已四分五裂,沒一處是完好的。

    今天從探子口中得到與自己交戰多年,互有勝負的種家軍趕來支援的時候,他的內心更加陷入了低穀,如果衛朝人此刻來襲營,他完全沒有獲勝的把握,他為了以防萬一,又把戰線往後撤了十裏,而且派人輪番守夜,一刻都不懈怠的守衛著周邊的安危。

    胡正彥這段時間焦急的等待著白蓮宗裏麵的內應有所行動,當約定好的日子來臨的時候,那幫說大話的人並沒有兌現當初的諾言,原本固若金湯的那扇城門還是那樣嚴絲合縫的關閉著,這讓他都忍不住罵了一句:“沒用的東西。”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滿臉的後悔,如果不是自己弄丟了全軍的糧草,自己至於現在像這樣被拓跋吾宗那個家夥冷眼相看嗎?這一次,是他感覺最為低落的一次,如果當初不是那個鬼東西

    胡正彥後怕的望了望周圍,他現在完全是杯弓蛇影,如驚弓之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