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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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
樓蘭帝都蓬萊閣 皇城
皓月當空,群星璀璨。
聖潔的光輝如清泉傾灑在大地上,籠罩了一切的事物。
克木兒·塵·淩心獨自一人快步走進寧蒗宮。
此時的他一身戎裝,白色鎖子甲和一襲黑色戰袍包裹著全身,一副雄姿英發的少年將軍模樣。腳上褐色皮戰靴踩在雕木製成的走道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看著這位和以往大有不同的皇子殿下,平日裏文質彬彬笑容總是掛在嘴邊的他卻眉頭緊皺,嚴肅的臉龐上掛滿焦急,巡夜的宮女們和侍衛都紛紛一愣,躲避的同時腦海裏已經估摸著是不是出了什麽大事。
在這素以人間仙境之稱的樓蘭皇城,踏入的那一刻不是感覺步入一個帝國的最高中樞,而是一片世外桃源。
且不說殿宇樓閣並非尋常王室打造的金碧輝煌而是全部由頂級楠木檀木等珍貴木材製成。光是小橋流水,奇花異草,參天古木就已經遍布每一個角落。通過各個宮殿之間的皆是一片混合各種植物的密林,其中還不乏有小動物的出沒,每當通過都不免有種穿越到了山林裏的感覺。
作為樓蘭皇帝寢宮的寧蒗宮更是如此,除去隱匿在林中的侍衛和跪拜在雕木走道旁的宮女,其餘的所有事物都渾然天成般結為一體。清澈的溪流夾帶金魚在走道旁蔓延,藤蔓上的紫羅花伸展的腰肢攀附在欄杆上,百花沿襲一路爭相開放,沁人心脾的花香也在四季都彌漫在此。
克木兒·塵·淩心每當經過,都會駐足欣賞一番。每一季這兒的景色都會隨季節的變化而不同,各式各樣的風格依次又交織上演,此等美景若不盡情欣賞恐怕就會再也見不到。
可今日他卻沒半點心思在這觀賞或是瞟上一眼,甚至違反了不準鞋履踏入的命令。健步如飛的他眉頭始終緊皺,一分也不曾舒展,英俊秀氣的臉龐上的焦慮越來越濃烈,現在他隻求快點麵見父皇,即便是打擾了他的休息。
他走過了過道的一大半路程,已經到了一座涼亭處 在這拐彎很快便是父皇的寢宮。心髒跳動的更加劇烈,他又加快幾分步伐,眼看就要小跑起來。
”皇兄,這麽晚了,急急忙忙的你這是要幹嘛?”突然,就在淩心拐彎的一瞬間,一道身影靠坐在欄杆上,一條腿橫搭在對麵,懶洋洋的說道。
他下意識一驚,停止了步伐看著那道身影,一絲不好的預感刹那間從他的心頭萌發。但他也沒有顧慮太多,看著對方上前一步揮手說道:”小羽,快讓開,我要見父皇。”
克木兒·塵·淩羽笑嘻嘻蹦下來,卻沒有讓路,反而直接站在了他的兄長正對麵,完全擋住了他的去路。
”皇兄,這麽晚了,父皇頭疾複發,已經早早睡下,還是別打擾為好。”這位和淩心並不相似的二皇子一身華麗的白袍,嘴角帶著邪邪笑意,雙手橫放在胸前,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
”小羽,這可不是玩鬧的時候,我有要是稟告父皇,需要父皇的旨意!”淩心眉頭再度一皺,思索著這位和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的用意何在,絕不是單單因父皇休息而拒絕自己麵見。
“皇兄,再有要事也得通報吧。你這副模樣直逼父皇的寢宮,且不說萬一被外臣們知道了該有多不好,萬一嚇到父皇怎麽辦?”他的笑容漸漸僵去,取代的是一臉異樣的神情,直視著後者。
淩心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不可否認對方說的確實是事實。但他身為皇長子,在有緊急事件的時候有權利不經過通報入宮麵年父皇,這一點對於自己的這位弟弟而言,卻沒有此特權。
那麽,他費盡心思扯到別處來阻止我麵見父皇到底是為了什麽?
忽然,一股寒意之上心頭,在這盛夏的夜晚,他看著自己的這位弟弟,似笑非笑的麵孔卻讓他不經意打了寒顫。
“淩羽,讓開!軍情緊急,我必須見父皇!”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淩心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上前一步正視比他要低上一頭的淩羽,冷喝道。
顯然樓蘭帝國大皇子的氣勢還是震住了小上兩歲的二皇子,隻見後者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咬著牙,最終還是不情願的挪開步子。
然而就在此刻,淩心還沒來得及前進一步,剛剛邁出的步伐就被一個從前方傳來的冰冷的聲音給硬生生停下。
“當哥哥的就是有威嚴,弟弟又能怎麽辦呢?”樓蘭帝國當今皇後拓跋雲溪在木道的前方款款走來,一襲白色長袍繡著金絲鳳凰,烏黑的秀發盤在頭頂被一根晶瑩剔透中帶著一點紅的玉簪穿過,大有後宮之主的氣勢。
二人臉色雙雙一變,隻不過淩心是苦和驚,而那位由皇後親生的淩羽,則喜上眉梢。
“心兒,你父皇頭疾複發,好不容易入睡,你怎忍心打擾?”拓跋雲溪冷眼掃過對方全身,看著他那一身戎裝,冷哼一聲,淡淡的說道。
汗水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浸透了淩心的內衫,如果說是淩羽阻止自己麵見父皇,自己完全可以應對。而對於這位僅僅當上三年就已經把持後宮到六妃全部服服帖帖的女人,他恐怕是真的沒轍。
可想到城外發生的事,他心頭又一驚,不敢將其與這件事進行聯係。
“母後,禁衛軍來報孩兒,城外突然出現大股蠻**隊,請求指示!”短暫的猶豫後,克木兒·塵·淩心緩緩開口。
他知道,他所說的話對於這位蠻國公主而言,是有多大的震撼力。因此他的目光死死盯著她的表情,以此判斷到底有無關聯。
出乎意料,拓跋雲溪麵如止水毫無任何表情波動,隻是點了點頭,道:“我已經知道了,放心,他們不是來發動戰爭的。”
此話一處,淩心便是一愣,緊接著後者卻突然轉變了態度,語調微微提高,直視著他的眼睛,問道:“本宮很好奇,若真有敵人應該是禁衛軍直接來報陛下。為何心兒你的消息卻如此之快?”
原因很簡單,因為禁軍統帥樓蘭第一戰將翰·傑明是自己的支持者,在發現敵人之後震驚之餘立馬派親信來稟告淩心。已經入睡的他這才急忙起身穿上戎裝跑進宮來請示父皇。
可是,傑明將軍速來都是與自己秘密私下交流,如果軍中人士參與爭嫡事件的話,那可是重罪。看拓跋雲溪的樣子,顯然好像知道了些什麽。
“是,是……”冷汗從淩心的額頭冒出,他低頭抱拳,大腦瘋狂思索著該如何解釋。他滿腦子都是關於這件事情的分析,卻絲毫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也正因如此,情急之下竟然想不出一個合適理由。
“算了,你不用解釋了。實話告訴你,城外的士兵是本宮向我的皇兄借來的,陛下已經允許了,也已經下了密詔給沿途各地放行,才抵達了帝都。”
她眼中盡是嘲諷之意,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又說道:“在陛下養病的這段時間,大小國事都由本宮處理。陛下的旨意明天就會在上朝時宣布,心兒你沒意見吧。”
此話在淩心而言無疑是晴天霹靂,他驚愕的抬起頭,餘光看到站在母後身後冷笑的淩羽,這才明白,這是已經提前計劃好的陰謀。
“敢問母後,您招來貴**隊,用意何在?”
“沒什麽,他們隻是來借咱們的一些東西罷了。”拓跋雲溪淡淡的說道,似乎對這件事毫不在意,又或者根本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心兒,本宮知道你不放心,那就先去城樓上看看吧,也省的你在這擔心。”
“是,孩兒領命!”他低頭行禮恨不得快點離開這裏。
話音剛落,他就急不可耐的轉身,快步離去,速度和剛才相比,又是增加了幾分。
注視著他漸漸模糊的背影,拓跋雲溪扭頭瞪了一眼一直在她背後的淩羽,不滿的說道:“讓你把他拖住都做不到,真的很讓本宮失望!”
克木兒·塵·淩羽沒有回答她,目光死死盯著已經快要看不到的淩心,俊俏的臉上因為陰冷甚至變得有的猙獰。
“走吧,控製住老家夥,別讓太醫們發現異常……”
星空下,一騎白馬如同流星劃出皇城,直逼遠處戒備森嚴的主城門。
由於樓蘭皇室頒發的禁宵令,子時之前,全城平民不得隨意外出。因此一條寬闊的主城道上,隻有淩心一人一騎,多少顯得有些單調。
他抬頭向遠處的城樓上張望,在漆黑的夜色映照下,那一架架如同巨型彎弓般的物體整齊排列著,又像是巨人聳入雲天的手臂,守衛著蓬萊閣的一切。
看到那蔓延展開的巨型物體,淩心長長鬆了口氣,隻要這些樓蘭的驕傲還在,即使是百萬大軍壓境他也會臨危不懼的應對。
樓蘭帝國依靠製造技術先進而聞名於世,不少的wǔ qì甚至領先諸國一整個時代。因此,各國使臣來與樓蘭交好時總會舍著麵子索取一些樓蘭wǔ qì帶回去,對於他們來說,這些是比金銀珠寶還要珍貴的東西。但由於技術達不到,根本無法大規模仿造,成為了各國的一大遺憾。而對於樓蘭而言,所需的珍貴材料稀少,也無法大規模配備給軍隊,因此隻能用作防禦wǔ qì。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淩心才到達城牆下,但當他看到黑乎乎的城牆下並無禁軍戍守,下意識以為都被守將調集到了城樓上。
可當他登上城樓的那一刻,一下子便呆愣在了那裏。
漫長的城樓上,除了五十步豎立的一麵旗幟和一架架排列整齊的巨型wǔ qì外,別無半點人影。
“為,為什麽……”他呆呆的喃喃自語,麵前幽長的道路一直深入到了黑暗中,似乎將那幾千禁軍全部吞噬,一股寒意籠罩在他的心頭。
該死,早該想到的,遠處看去就無半點火光,根本不像有人戍守的樣子!
這是禁軍統帥翰·傑明駐守的主門,竟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豆粒大的汗珠不斷從他臉頰流落而下,他的雙手顫抖著,連向前一步的勇氣都失去了。生怕自己也會一步踏空,就此消失在這黑暗籠罩的地方。
“尊敬的淩心殿下,別擔心。他們受陛下旨意,全部到了禁軍大營內集合。”突然,一個輕笑的聲音在他的背後響起。
淩心一驚,猛地轉過身,隻見黑暗之中,慢慢走出了一名青袍青年,如墨般的眸子裏含著淡淡的嘲諷意味。
“你是誰?!”一道寒光閃爍,斬靈劍刃出鞘,淩羽緊握劍柄,劍鋒直至青年。
“我是蠻國人,特地前來向貴國借一樣東西。”青年一直帶著一抹淡淡的微笑,即使被名劍指著喉嚨,他的臉色也無半點變化。
“哦?據我所知你們借東西可是帶著軍隊來的。”淩羽眉頭緊皺,怒火中燒,恨不得一劍刺穿麵前的這位蠻國人。
“對啊,因為要搬運嘛。殿下請看,他們都在城外等候著開城的命令呢!“青年點點頭,抬手指向城外。
淩羽疑惑的看過去,突然發現一些光亮正在從城牆上伸展過來。他警惕的看了一眼青年,發現他除了抬手之外,便無半點動作,仍舊笑嘻嘻的看著他。
他冷哼一聲,收回了斬靈,卻沒有插入劍鞘,而是背負這長劍,快步走到了城牆邊緣。
當他的目光從黑暗的城樓上往外伸展時,漆黑的瞳孔便逐漸被火光照亮。
在城外無盡黃沙之上,布滿密密麻麻的黑甲鐵騎,他們統一高舉著火把,一直綿延到遠處視線看不到的地方。他們的隊形並不整齊,卻好像一條扭動的火龍,目光燃燒著火焰,露出嗜血的獠牙,鎖定站立在城樓上觀望的他。
借助火光,他看到了那些如同從地獄中走出的騎兵。他們全副武裝的黑甲上映照著火光卻反射出陣陣幽意。右手持兩人高的重槍,背著一人高的鐵弓,無聲無息的抬頭注視著麵前城牆上那巨型wǔ qì,目光變的熾熱如焰。胯下的戰馬同樣披著黑甲,但血紅的雙眼卻像是一頭凶惡的野獸。
忽然之間,淩心明白了。
那一刻,他隻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因為恐懼朝著心髒匯聚,以至於從頭到手再到腳都已經冰涼。
不可思議的軍情,淩羽的阻攔,拓跋雲溪的掩蓋,無法麵見的父皇,被緊急集合的禁軍,大舉壓境的敵國精銳。
所有反常的事件都組成在了一起,而主導他們所共同的因素,就是這一百架整個樓蘭為之驕傲的wǔ qì!
他一下子癱坐在了城樓上,無力的望著還在看著他的青年,整個人都如掉入冰窟一般。
同時他也無比確信的意識到,這維持已久的五國天下安穩局勢,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到那一天,必定是無數人的鮮血染紅被戰火摧殘的土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