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了好大口舌才把依依不舍的唐珂送回了宮內，慕容飛這才快馬加鞭回到府內。

    但府內的管家卻告訴他父親去了宮內，還未回來，他隻好回到了自己闊別已久的院落。

    和裝飾豪華的皇城和父親的府邸相比，自己院落隻能算寒顫，除了細竹圍繞的一麵小湖泊外，別無裝飾。慕容飛的房子就坐落在小湖邊，他最喜歡的便是坐在室內麵對小湖彈琴。

    他的院子裏並沒有下人，隻有一個定期打掃衛生，因此一路走來，顯得格外冷清。

    走進房內，他脫下靴子和身上的甲胄，目光看向掛在向陽牆壁上的白色長弓。

    長弓白翎，和唐銘的火鳳並稱大夏兩大神弓，但凡利箭離弦，必當摧毀一切阻擋之物，也隻有血能夠讓他們停止前進。

    慕容飛走上前撫摸著白翎身上的紋路，若一直盯下去看，就好像白雲翻滾，令人眼花繚亂。

    “這麽長時間沒有飲血，這次就讓你喝個夠吧。”他苦笑一聲，朝著房間外正對著湖泊的露台走去，一張黑色古箏安然擺放在那。

    其實此刻他很想過去彈奏一曲，可心中的煩亂又提不起半點的感覺，估摸著父親應該快回來了，他便換上了一身平日裏的衣服，走出了房間。

    當他來到父親的院子裏時，卻驚訝的發現後者已經在那兒等著他，一身紫色朝服，並沒有換上自己的衣服。

    慕容飛急忙走過去，行禮說道：“父親，您何時回來的？”

    “剛剛。”慕容煜陽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臉色有些難看。“陛下有令，明日早朝你帶銀狐各指揮入朝。”

    “是。”慕容飛點點頭，心裏卻擔心什麽事讓父親臉色如此不堪。

    “關於拓跋雲起，你有幾分把握戰勝？”慕容煜陽看著他，緊急的軍情和唐楓的身體，已經讓他煩躁的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飯休息，整個人此時異常憔悴。

    慕容飛猶豫片刻，換換說道：“五成……”

    “那你的策略呢，是堅守山海關，還是出關營地？”對於這個五五開的概率，慕容煜陽並沒有什麽反應，似乎都是在他意料之中。

    “如果隻是普通士兵的話，我會選擇堅守。可對於銀狐軍來說，進攻是最好的防禦。”慕容飛這次沒有猶豫，快速說完了自己的想法。

    慕容煜陽靜靜看著他，眼神中雖然多了些欣慰，可更多的還是擔憂。

    “孩子，你是一名優秀的將領。可以擔負起率領數十萬人大軍團的戰鬥，但是你要記得，在沒有詳細並且有把握的戰略前，你的目光要放在戰略的製定上。”

    慕容煜陽說出了認為慕容飛最大的不足之處，當幾十萬人進行大規模的戰爭時，就必須要有詳細的戰略在確保戰場上的變化都在可預知的範圍內。而慕容飛身為大將，他的目光往往卻會集中在如何擊潰敵人的身上，對於前前後後總的計劃，卻沒有放在心上。

    一個懂得製定戰略的統帥，才是真正足以擔負起大兵團作戰並操縱戰場全局的優秀將領。

    放眼整個大夏，能夠在戰前就已經製定出詳細的戰略將所有的未知因素全部包含的將領，隻有慕容煜陽一個。

    而年邁的他，眼睜睜看著邊關烽火，自己和戰士們用鮮血締造的盛世光景破碎，那種有心無力感，對於這位從未戰敗的戰神來說，實在慚愧。

    “你不要僅僅把眼光隻停留在戰勝敵人的層麵，而要上升到包含全部的洞察。動機、地形、後勤、對方的意圖、所有將領的用處、對敵人將領的了解和兵力細節部署等等，都是作為一個合格的戰略級統帥要考慮的事，你考慮了嗎？”

    慕容飛低下了頭，事實是他確實想過，但隻有對方的動機，其餘的都放在了如何在正麵戰場指揮部隊擊潰敵人的身上，其餘的他還真是想都沒有想過。被父親這麽一說，慚愧感頓時湧上心頭，他隻能低聲說道。

    “我明白了……”

    慕容煜陽滿意的點點頭，目光看向窗外湛藍色的天空，徐徐歎了口氣，輕聲喃喃著：“真希望拓跋雲起也隻是把目光放在了你的層麵上。”

    “我倒希望也是。”慕容飛苦笑著，拓跋雲起那樣的人，讓他帶兵衝鋒恐怕就是癡人說夢，隨便來個士兵都能一刀砍翻他，他的可怕之處正是謀略，關於戰略的製定，恐怕一開始他就已經做好了詳細的準備。

    “江遜謀略過人，完全可以勝任軍師的職位。他所說的話，即便不采納也要自己分析，他行軍的風格一向謹慎小心，穩打穩紮。有他在，多多少少我也會放心許多。”

    對於副總指揮江遜，這個在hé píng時期投筆從戎的男人，他一直以來都很是尊敬，並且當成自己的前輩來看待，論事實講，他的的確確也是自己的前輩。

    “如果不是大理那邊最近一直不太安分，我真的想把景麟調過來協助你。”

    “景麟叔啊……”想到那位在自己印象中從寸步不離父親的冷漠男子，油然而生的敬畏感就湧上他的心頭。

    自從當年雪夜破胡塞一戰之後，陛下親自賜姓給景麟，並親自讓慕容煜陽當做他的大哥。

    如今早已經成為慕容家族一員的慕景麟，可是大夏三大關之一鬼見愁防線的統帥。常年率領十萬精銳駐守在防禦線最長的這裏，守衛著西南方的安定。

    慕景麟天生就是當將軍的料，無論是智謀還是武功，在大夏都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其實力之強悍，慕容飛自認為短時間內無法超越或比擬。

    在慕容煜陽退居二線而一線指揮還未有人選的時候，一手帶出來的慕景麟則成為銀狐軍臨時都指揮，並且深受全軍將士們愛戴。這是自太祖之後慕容家族掌管銀狐軍之後第一次全軍將士服從慕容家族以外的人。

    但很快，當慕容飛六破金越之後，威望在全國上下達到頂峰。正巧鬼見愁防線統帥因病去世，慕景麟便主動請命前往鬼見愁防線，銀狐軍都統指揮自然就交給了新一代領軍人物慕容飛。

    但是誰都知道，鬼見愁防線統帥和銀狐軍都統指揮這兩個職位根本就不是在一個概念，況且一代英才竟然去收城池，也是大材小用。可即使是慕容煜陽親自出麵，慕景麟也執意前往鬼見愁防線。

    他的用意，眾人都皆知。就連慕容飛每當想起，也都心生愧疚之意，畢竟他本人看來，拿現在來說，對方比自己更適合這個職位。

    “有景麟鎮守鬼見愁，我是放心的。即使大理在滋事挑釁，他總能把他們拒之在幾十裏之外。但是線報稱從拓跋雲起進攻山海關之日起，大理在東部六州頻繁調集軍隊，他們六州有近二十萬大軍，景麟的十萬防軍已經進入戒備，又怎能趕來支援你呢。”

    他輕歎著，越發的感覺到一個巨大的陰謀正朝著大夏靠攏，難不成大理已經和蠻國組成了盟軍？那麽夾在他們中間的樓蘭，又會有何打算。他們也真會挑時機，若不是唐楓生病，他輔佐二人便可有條不紊在國內動員大規模集團軍。到時候慕容飛北上出征，太子唐銘南下西征大理，讓他們看看大夏即使幾十年沒經曆過大規模戰爭，可一樣容不得他們的挑釁。

    可現在卻不能了，他隻能和唐銘彭青山共同輔佐朝政，隻能把目光聚集在山海關，自然無法顧及鬼見愁防線，這種無力感，實在讓人感到憤懣，

    “行了，該說的我都說了。剩下的明日早朝由陛下安排，你先回去休息吧。”慕容煜陽擺擺手，慕容飛無言離開，心情同樣有些沉重。

    他望著北方，真希望可以來到拓跋雲起的麵前把他心裏麵想的什麽都一口氣問出來。他苦笑著，心裏有暗暗嘲笑自己的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