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罪與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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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離饒有興趣地聽著,他雖然非常清楚自己的這次任務是什麽,但對於李白衣所講的事情,卻是第一次聽說。



    竹翁也依舊沒有動,但似乎他手中的魚竿已經有些搖晃起來。



    “狄氏家族就這樣香火相傳,一直到了第十一代傳人,那個繼承王位的人叫狄天,他從另一隻狄氏家族的手中接過了王位,從此成為了寒冰城的主人。”李白衣繼續說道。



    “這狄天又是誰呢?”韓離雙手抱在胸前問道。



    “狄天即位之後,一開始非常感激傳位於他老郡王,但是慢慢地他發現,權利原來是如此具有yòu huò力的東西,他能夠幫你得到所有你想要得到的東西,擁有別人一輩子都可能想都不敢想的財富,權利可以決定一個人的生,也能決定一個人的死,一切都來得太過容易了。於是這個叫狄天的年輕君主變了,他變得患得患失,變得易怒,他感覺自己的權利雖然都會受到威脅,他憎恨這種感覺。”李白衣沒有回答韓離的問題,而是繼續說道。



    “你說的沒錯,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竹翁緩緩說道。



    “是的,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能夠看到未來,看到在將來的有一天,他也要像他的祖先一樣,將自己的郡王之位傳給另一支狄氏的後代。”李白衣說道。



    “至於嗎?不過是一個郡王的位置,又不是皇上?”韓離一笑道。



    李白衣搖搖頭道:“你哪知道,在這寒冰城中,郡王不過是一個稱為,幾百年來,這裏特殊的地理環境造就了堅固難摧的寒冰城,再加上十萬大軍的駐守,這狄氏可以在這裏劃地為王,不管中原朝代如何更迭,寒冰城依然可以屹立不倒,經曆過幾次入侵之後,所有中原的人們都意識到,寒冰城是難以攻破的。”



    “所以,寒冰城不僅僅是一座城,而更像是一個獨立的王國。”韓離似乎也明白了這裏的道理。



    “是啊,誰不願意成為國王的主人呢?就算在王位的時候不能永生,也要將王位傳給自己的後人,讓自己的王族血脈可以永存。”竹翁歎氣道。



    “後麵的故事,我想應該讓你來講吧?”李白衣對著竹翁說道,他雖然表麵輕鬆,但是手已經按到了太虛劍的劍柄之上。



    “後麵的故事?嗬嗬,後麵的故事就是他將那位一直信任他,尊敬他的另一支狄氏家族的表弟,狄致遠,帶到了這七浮山的般若湖,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不過相同的是,般若湖的湖麵依舊是如同現在一樣,寒冷冰封。”竹翁說道。



    “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韓離在一旁問道。



    竹翁沒有理會韓離,而是繼續說道:“狄天與狄致遠兩個年輕人在湖上盡情的玩耍著,直到他們來到了這裏,對,就是我現在的這個位置。突然表哥狄天對狄致遠說,看,冰下的湖水中有魚!”



    寒冰城是受過神靈詛咒的,這裏的一切都沒有生機,這裏除了人以外不會再有任何活物,所以般若湖中更不會有魚。



    “當弟弟狄致遠聽說湖中竟然有魚的時候,他是多麽想看看這魚啊,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魚。”竹翁此時的心情似乎有了些波動,他的背部在微微的震顫,“他透過那晶瑩剔透的冰層,向湖水中望去,他希望看到魚,但冰的下麵除了緩緩流動的湖水以外,哪有什麽其他的東西?”



    韓離聽到這裏,心中一驚,他似乎也預感到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而一旁的李白衣,早已知道事情的經過,隻是在那裏默默地等待著竹翁將故事講完。



    “真是奇怪啊,過去了這麽多年,為何還會記得那麽清晰呢?狄致遠那個傻瓜啊,他沒有看到魚,卻看到兩隻手的陰影透過那冰層,在陽光的反射下映入他的雙眼,他急忙回頭,卻已經晚了,他隻感覺到雙腳下麵的冰層瞬間塌陷了,在兩隻手的推力下,他跌入了寒冷入骨的湖水之中。”竹翁說著說著,竟然停頓了下來,似乎是想平複一下自己的情緒。



    李白衣說道:“剩下的我來說吧,狄致遠被推入了湖中,他才明白過來他一直敬愛的表哥狄天,竟然是整件事情的策劃者和實施者,他拚命掙紮,但寒冷的湖水瞬間就凝固了他的血液,表哥那雙手狠狠扼住他的喉嚨,知道他感覺不到了呼吸,慢慢沉入了湖底”



    至此,竹翁仿佛深呼了一口氣,這個故事講到這裏,所有的人應該都明白了。



    但這個慘劇卻僅僅是剛剛開始,那個叫狄天的年輕人回到了渡月府中,告訴狄致遠年輕的妻子,他的丈夫不幸掉入了般若湖中,年輕的妻子抱著自己尚在繈褓中的孩子連忙趕到湖中,等待他的當然是這個陰謀最後的收尾。



    年輕的妻子和孩子也被那雙剛剛沾滿罪惡的手推入了湖中,從此般若湖成為了狄致遠一家的陰間歸宿。



    當李白衣將最後的故事結尾講說出來時,竹翁竟然站了起來,這麽多年,沒有人見他站起來過,李白衣心中頓時一涼,連忙後退了數步。



    “事已至此,我想還是都說出來吧,那個狄天,就成為了現在的狄郡王,而那個叫狄致遠年輕人”



    “當然就是我了。”竹翁沒等李白衣把話說完,率先說了出來。



    伴隨著他的話,他的身子竟然慢慢轉了過來,沒有人能看到他的正麵,而此時他竟然主動轉了過來。



    在那粗糙的衣服上麵,是蒼白的毫無血色的一張臉,那深陷的眼睛中充滿詭異的光芒,那皮膚仿佛薄的如同蟬翼一般,血管都能透過皮膚看得真切。



    連韓離都是一驚,他將自己的祝融飛刃握在手中,雙目緊緊盯著狄致遠。



    “你叫李白衣是嗎?真不錯,像你這麽有心和執著的少年真的不多了。”狄致遠慘然笑著,那笑聲是如此地嘶啞,他的魚竿依然深深插在水中,魚竿的另一頭握在他的手上。



    “這一些都是衛夫人告訴我的,她知道這些秘密,所以當她的孩子一個接著一個丟失之後,她就會聯想到這些,她想要說出來,因為她明白這是報應,這是狄致遠的冤魂實施的報複,當然,她並不知道你就是狄致遠,甚至她被關在那聽風閣中,根本就不知道有一個人在這般若湖中垂釣。”李白衣說道。



    “是啊,真正懂得的人卻被當成了瘋子,而那些瘋子卻好似正常人一般的生活著。”狄致遠淒然一笑道。



    “這裏先後來過一百零三位劍客或者法師,加上先後丟失的衛夫人的三個孩子,一共是一百零六人,而你說過,這般若湖中一共有一百零六條魚。”李白衣對狄致遠說道。



    狄致遠點點頭,似乎沒有什麽再需要他解釋的了。



    “是你將這些人都幻化成了魚放入了這般若湖中,是不是?”李白衣問道。



    狄致遠一笑,沒有回答,卻已經是一種回答了。



    “隻是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既然你能有如此法力將他們化作魚兒,為什麽不索性將他們都殺死,這樣豈不是來得更為容易嗎?”李白衣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殺死?若是想懲罰一個人,shā rén實在是最愚蠢的方法不過了。被殺的人根本再也感覺不到痛苦,而與他相關的人也會隨著時間的流失而慢慢忘記那段經曆。我所受的苦,還有我那妻子,我那嗷嗷待哺的孩子所受的苦,豈能是殺了他們就可以彌補的?我要慢慢地玩弄他們,慢慢地折磨他們,知道我覺得時機到了,shā rén才是最後的選擇。”狄致遠淒然說道。



    “你很享受這種貓捉耗子的遊戲?那三條白波魚,一定就是狄郡王和衛夫人的孩子幻化而成的吧?今日是狄郡王的壽誕,你特意將一條白波魚釣上,然後進奉給狄郡王,你是要讓狄郡王親口吃了自己的孩子!”李白衣厲聲質問道。



    “沒錯,一點沒錯,難道這不應該是他得到的報應嗎?而且,你認為你能阻止得了嗎?”狄致遠冷笑道。



    “的確,狄郡王這種人應該受到懲罰,他所做的事情天理不容,但是他的罪惡自由公論,他的孩子是無罪的,那些劍客與法師也是無辜的,你為何要去懲罰他們?還有那衛夫人,不也是無辜的受害者嗎?”李白衣喝問道。



    “無辜?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麽無辜的人呢?我們不過都是命運安排的棋子,你走出的每一步都會影響到其他的棋子,所以沒有什麽無辜不無辜,隻有你應該承受的的東西而已。我的妻兒又何嚐有罪?她們不也跟著我永墜地獄嗎?”狄致遠說著說著,麵色突然凝重起來,手臂上的肌肉突然凸起。



    “老天從來沒有過公正,那些神靈看著我在般若湖冰冷的湖水中掙紮的時候去哪裏了?看著我那孩子無助的哭泣時又去哪裏了?既然神靈不公,那我就要靠自己來讓他們償還!”



    話音未落,隻聽得一聲巨響,隻見狄致遠那握住魚竿的右手猛然往上一提,緊接著再看那湖麵如同炸開一樣,魚竿瞬間離開了湖麵,被他甩到了半空中。



    李白衣與韓離都是大吃一驚,那哪裏是一條魚竿,而竟然是一隻骷髏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