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兒正是我兒，那個時候的他，應該是和你們差不多大的。淵兒十分孝順，隻是心中總想著成為舉世無雙英雄。”老嫗說道。

    “成為英雄，因該是很多少年的夢想吧？”木雨婷心中想著。

    “也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那時的萬仞城突然被一股妖氣所籠罩，一個叫做昆吾的妖魔現身於萬仞城外，凡是出城的百姓，不少都遭了他的毒手。”老嫗回憶起十幾年前那可怕的經曆，不禁麵色有些凝重起來。

    “昆吾？”木雨婷與楊洛秋對望一眼，她們並沒有聽說過這個妖魔的名字。

    老嫗此時嘴角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說道：“昆吾雖然十分厲害，但是萬仞城的百姓卻也毅然不屈。揮戈舞矛，浴血死守這座山巔孤城，任憑昆吾怎樣進攻，竟然都沒有使之淪陷。”

    楊洛秋疑惑道：“這座城難道就沒有官兵或者守軍嗎？”

    老嫗此時已經完全沉寂於當時的情景之中，並沒有理會公主的問題，而是繼續說道：“我活了大半輩子看，並沒有見過什麽妖魔，像昆吾那樣的妖魔，就更是聞所未聞了，他是那樣的龐大而令人恐怖啊。他周身上下都長滿了眼睛，隻是看看那些眼睛，就足以讓人感到恐懼了。他的手臂一揮，有千斤的力量，他的一聲怒吼，足有震懾人的膽魄。雖然萬仞城中的百姓們一個個英勇奮戰，但是卻終歸難以是昆吾的對手，隨著時間流逝，傷亡增多，漸漸難以支撐。”

    木雨婷與楊洛秋聽到這裏，不由心都揪了起來。

    “我們這萬仞城本是漢末動蕩之時，一些流離失所的百姓尋覓而來，由此在這孤山之上建立的城池，雖然條件艱苦，但足有在亂世之中自保，我們不知道為何會引來如此惡魔，更萬萬沒有想到，萬仞城會有此劫。”老嫗歎息道。

    “昆吾如此厲害，難道你們就隻能束手無策了嗎？”木雨婷關切問道。

    老嫗在陰暗處的肩膀微微一動，聲音也變得有些激動起來：“當然不會，因為那時候我們有淵兒在！淵兒，我的兒啊，他是那麽的勇敢，終於找到了可以成為英雄的機會，他怎麽會放過呢。”

    木雨婷驚訝道：“難道你的淵兒會法術不成？”

    老嫗對此卻是茫然，隻是搖搖頭，繼續說道：“生活於一個屋簷之下，我卻對此並不知道，直到他一躍而起，屹立於萬仞城頭之上，與昆吾大戰開始，他在我心中都還隻是個有著英雄夢的孩子。但當那場昏天黑地的大戰開始之後，我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感覺自己的淵兒真的成為了一個英雄了！”

    木雨婷心中暗道：“真是沒有想到，原來這世上除了降妖塢中的人，還有人像李白衣一樣會法術呢。看來天下之大，我們知道的事情還是太少了。”

    “老婆婆，您的兒子贏了嗎？”楊洛秋焦急問道，仿佛那場大戰不是發生在十年之前，而是就戰於當下。

    老嫗緩緩在屋中走動著，此時天空已經蒙亮，離開陰暗處的老嫗，那布滿皺紋的臉清晰可見。

    “他贏了，那場大戰足足打了一天一夜，是的，一天一夜，我永遠也不會忘記，因為他戰鬥了多久，我就在城中擔心了多久。直到城中響起了一片沸騰的歡呼聲，我才站起身來。那一刻我知道，淵兒一定是勝了。”老嫗布滿周圍的臉上閃過一絲驕傲的神情。

    木雨婷雖然並不十分喜歡這城中的百姓，因為她們來時竟然連個歇腳的地方都不tí gòng，但是畢竟她也不想那叫做昆吾的妖魔獲勝，所以聽到老嫗如此說，不由還是高興起來。

    但是老嫗的眼睛突然又黯淡下來，說道：“我們歡呼聲，將城門大開，我奔走在最前麵，看著淵兒將昆吾那龐大的屍身拖進了城來，昆吾已死，但他身上的那些眼睛，竟然還亮著。”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看來說的就這這個道理了。”木雨婷暗自道。

    “淵兒將昆吾的屍體仍在了萬仞城最寬敞的街道上，他手指持著一把寶劍，站在昆吾的屍體之上，昂著頭，接受著滿城百姓的歡呼與感恩。那個時候的他，真像一個大英雄啊，嘿嘿，那可是我的兒子呀，一個被城中所有人都感激的英雄。”老嫗說道。

    此時的楊洛秋身體漸漸更加好轉起來，她努力坐了起來，靠在床頭上，想要仔細聽完老嫗的故事，木雨婷見她坐起，連忙走上前去，也坐在了床頭上。

    她們都有一種預感，事情並沒有這樣就結束。

    果然，隻見老嫗的臉色突然一變，繼續說道：“淵兒用那把手中的寶劍，將昆吾身上的眼睛一個個斬落下來，那些眼睛就像是一個個巨大的夜明珠一般，即便是離開了妖魔的身體，依舊發著光亮。淵兒於是就讓城中工匠將這些眼睛製成了籠燈，懸掛於城中的街頭巷尾，以此作為萬仞城群力抗魔的紀念。”

    木雨婷與楊洛秋聽到這裏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這才知道，原來這滿城的籠燈，竟然都是妖魔昆吾的眼睛。

    老嫗此時抬起頭來，歎息道：“但是包括淵兒在內的所有人，我們都沒有想到，妖魔昆吾其實並沒有戰敗，當然也並沒有真正死去，他隻是假裝敗給了淵兒，借此進入了城中。那些被斬落的眼睛，被製成了籠燈懸掛於萬仞城的各個角落，卻從此成為了他監視城中百姓一舉一動的wǔ qì。”

    木雨婷聽到這裏不由驚歎道：“沒想到這個醜陋凶惡的妖魔，竟然有此心機？他這分明使得是苦肉計嘛！”

    老嫗點點頭，說道：“當昆吾養好了傷，再次作亂時，城中百姓已經完全沒有了抵禦的能力，因為他們的每一次布防，每一次進攻，都被那些籠燈中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昆吾就像離籠的猛獸，再也無所畏忌了。而我的淵兒，他”

    老嫗說道這裏，突然欲言又止。

    “他怎麽了？你的兒子怎麽了？”木雨婷連忙問道。

    “萬仞城中的人都說看見他死了，可是我不信，我斷然不信！隻要沒有親眼看見他的屍身，我的淵兒就沒有死！所有我才會每晚都去棺木場找尋一遍，隻要沒有發現淵兒的屍體，我就知道淵兒還活著，也才能安心的睡上一會兒。他們都道我是瘋了，但是他們又怎能體會我這母親的心呢？”

    楊洛秋與木雨婷此時清晰地看見，淚水慢慢滲出了老嫗的雙眼，她有多麽想念她的兒子，正如她所說的，隻有她能夠體會。

    突然隻見，老嫗的聲音變得尖利起來。

    “我的兒子，就這樣從一個英雄，變成了人人唾棄的罪人，萬仞城中的人們啊，他們全然不念淵兒是如何舍生忘死保護滿城老少性命的，他們隻是開始指責起淵兒如何大意，如何將昆吾帶到了城中，又如何讓那些眼睛成為了監視我們的wǔ qì。”

    木雨婷與楊洛秋明白，所有的罪責，從那一刻開始，已經全部落在了老嫗的兒子身上。

    “有時候不僅利劍能夠shā rén，人言更能shā rén。我搬離了原來的住處，來到了這萬仞城中最難見到陽光的地方，雖然這裏陰暗無比，但是我卻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看得明白。淵兒他絕對不是罪人，即便他戰敗了，即便他死了，他也一樣是個英雄！”老嫗一字一句，昂然說道。

    聽到這裏，一切縈繞在木雨婷心中的疑惑才算解開，她驚歎昆吾的魔力如此之強，更惋惜老婆婆的兒子最後功虧一簣，反而從英雄被認作了罪人。

    楊洛秋心中更是十分難過，她想要走過去安慰一下老婆婆，但是卻發現自己的身體現在雖然有所恢複，但是根本還沒有什麽力氣。

    “雨婷，現在不是玩鬧的時候了，我覺得咱們還是應該盡快找到白衣，然後再從長計議一下。”楊洛秋對木雨婷說道。

    木雨婷平日裏雖然喜歡玩鬧，但其實心中十分知道輕重，她此刻又何嚐不是擔心呢。

    “李白衣這家夥說不定還不知道這些籠燈的來曆呢，看來我的確得趕緊告訴他去，可是一旦讓他知道了，他一定會除妖務盡，去尋那昆吾與他一戰高下的，那樣豈不是又十分危險了？”木雨婷心中想著，一時間又有些難決。

    老嫗此時看看外麵的天空，喃喃道：“你們一定也餓了吧，昨晚上不知道怎麽回事，城中似乎有人吵鬧一般，我現在就去跟你們弄點吃得來。”

    眼見得老嫗走出房門，楊洛秋哪能忍心讓老人家為自己找吃的，連忙對木雨婷說道：“雨婷，老人家一夜沒睡，我怎好再讓她去為我弄吃的，還是得勞煩姐姐了。”

    雨婷剛才還沉浸在思索之中，此時被楊洛秋這樣一說，不禁愣了一下，連忙答應道：“你放心吧mèi mèi，我怎會讓老人家再如此勞累呢。”

    說完之後，木雨婷衝著楊洛秋一笑，便走出了房門，但是她卻詫異地看到老嫗並沒有走遠，而是站在門外，口中還喃喃自語著。

    “沒了全都沒了”

    “老人家，你在說什麽呢？什麽沒了？” 木雨婷覺得有趣，走上前去好奇問道。

    老嫗轉過臉來，麵色凝重地指著外麵說道：“籠燈籠燈全都沒了。” 

    那表情，仿佛就像末日到來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