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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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少室山上,一座寺廟靜靜聳立,正是世人心目中的武學聖地。無數人為了一睹少林寺的風采,不遠萬裏,不惜重金。每天來參觀、拜佛的人絡繹不絕。
而住在少林寺內的和尚們卻從沒覺得他們住的地方是聖地。和尚們對聖地的理解當然不能像世俗那般淺顯,他們心中自有屬於自己的聖地,說起來離少林寺也不算遠。正是少林寺後山那一片菜園。。。。
一道灰影急速朝著菜園門口跑去,手裏一左一右還抱著兩個大蘿卜。此人居然在菜地裏狂奔!看他如此跑法,滿園的菜不知要被踩踏成什麽樣子了!
“靈遠,你給我站住,你又來偷菜,看我不叫你師傅打斷你的腿!”灰影身後一個老人叫罵不休,卻不忍心踏著菜地去追趕,喊了兩聲,眼看灰影已經消失不見,老人轉身打水,繼續澆他的菜去了。看來對於這人偷菜已經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
老人一邊澆菜,一邊嘀咕:“大師傅,你這徒弟越來越不像話了。小時候多乖的孩子!”說著還不住的搖頭,看樣子定是在感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了。
“靈遠這孩子頑皮是頑皮了點,但卻真是練武奇材。上次來偷菜還留下一排腳印,踏壞了兩個蘿卜,這次腳印淺了不少,隻踏壞了一個蘿卜。”聲音從門口傳出,隨即一個老和尚走出門來。看他滿麵佛光,宛如得道高僧,卻是前任少林方丈惠慈大師到了。
“老陳,跟戒律院知會一聲。兩個蘿卜。嗯,又能清靜半個月了”
“大和尚,兩個蘿卜,就不用告訴惠寧大師了吧。你看他也挺忙的。。。”老陳剛才還罵的唾沫橫飛,這會卻心疼起靈遠來了。
“小孩子多吃點苦頭沒什麽壞處”惠慈一邊澆水一邊說著。
‘上次藏的金創藥又要用完了,還得去弄點才好’老陳心裏這樣想著,歎息一聲,卻也無可奈何。
少林寺後山
“回來啦,回來啦”“右手一個蘿卜,好大啊”“左手那個更大”一群小和尚吵吵嚷嚷,手舞足蹈。有幾個更是口水都流了出來。
“靈遠師兄最厲害”“靈遠師兄最帥”“靈遠師兄最。。最。。最。。”
最小的靈衝也想跟著喊口號,不想說了一半口水留了一身。擦完了口水,抬起頭,發現大夥都看著他,等著聽他把話說完。一緊張,愣是想不起來要說什麽了。
最。。最。。了半天,靈光一閃,師兄每次偷完東西挨板子的畫麵映入眼簾。“靈遠師兄最抗打”脫口而出。說完洋洋自得的看著大夥,心想‘別以為我小就什麽都不會’。想來這次大夥定會對自己另眼相看!
原本熱烈的氣氛一下子煙消雲散。大夥想到戒律院惠寧大師那張莊重的臉和那道嚴厲的眼神,無不暗暗為師兄擔心。
“看這兩個蘿卜多大,這次讓你們吃個夠,誰再去搶別人的蘿卜吃看我饒不饒他!”跑到跟前的靈遠開心的說著。卻發現大夥愁眉苦臉。撓了撓後腦勺不知所以。
“師兄,你沒被發現吧”。靈虛首先開口問道
“原來這群小子是在為我擔心”靈遠心裏頓覺溫暖。嘴上卻是一付滿不在乎:“靈虛,你是不是懷疑師兄的輕功啊?偷菜都被發現這麽丟臉的事是師兄做事的風格嗎?”
一眾小和尚馬上轉悲為喜,雖然師兄被抓住挨板子根本不是什麽稀奇的事。但偶爾也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況且最近師兄輕功進境很快,看他表情如此輕鬆,這次屬於“偶爾”也說不定。
“師兄這麽厲害怎麽會被發現”對“師兄偷蘿卜就像探囊取物,小事一樁”
小孩子本不會想的很多,況且水靈的蘿卜就在眼前,轉眼就把全部精力放到蘿卜身上了。
靈遠手掌平伸,五指並攏,凝氣成刀,對著蘿卜就是一頓亂砍。可憐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幻魔刀’全都用在了蘿卜身上!更可憐的是蘿卜,靈遠習練“幻魔刀”時間還不久,功力更是差的遠,把好好一個蘿卜砍的七零八落,形如狗啃,當真是暴殄天物!
雖然形狀難看,但是味道卻還不差,眾童一擁而上,手腳並用,搶作一團。
“哎喲,誰咬我手了”“把蘿卜還我”“師兄,給我留塊蘿卜皮。。。。。。”
第二天,達摩院門口,一群小和尚賊頭賊腦的向裏張望,正是昨天偷吃蘿卜的靈字輩弟子。
“十七、十八、十九。。。”“啪、啪、啪。。。”
院內一個人正趴在條凳上,屁股和板子的交接處正是聲音的來源。靈遠趴在那牙關緊咬。旁邊兩個和尚長的凶神惡煞,要不是穿了身僧袍,別人怕是要以為有強盜在少林寺行凶了!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和尚喊完了五十個數。端起旁邊一碗水猛灌了下去。“靈遠啊,不是師叔說你,你說你去偷蘿卜,非要一次偷兩個。下次機靈點,偷一個打打牙祭也就是了,還能少挨二十個板子”。
“道空師叔,你不用為我擔心,這點板子還不算什麽”。剛晃悠起來的靈遠有氣無力的說道。心頭不禁泛起一絲暖意。
“師叔年紀也不小了,這一口氣喊五十下可也不輕鬆,你也得為師叔著想著想啊”。道空說完,自顧自坐到搖椅上閉目養神去了,留下欲哭無淚的靈遠呆立在那。好半天才一步一步挪出了達摩院。
達摩院門外,一眾小和尚一擁而上,迎接英雄般,抬著靈遠朝著菜園跑去!
少林寺規矩:挨了板子不可以用藥,所以去藥房領藥是不可能了。而除了藥房就隻剩下一個地方能找到金創藥,而且還是特意為靈遠準備的,自然就是菜園的老陳了。
夜色降臨,靈遠趴在床上,屁股漸漸消腫。看來老陳的金創藥療效相當不錯。眼看就寢的時間就要到了,少林寺規矩嚴格,絕不許少林弟子無故不歸寢。靈遠隻好半撅著屁股,一步一挪的離開菜園,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當和尚說來並非是個辛苦的差事,但在少林寺當和尚卻又另當別論,每天的練功時間之長自不必說,而最讓一眾小和尚不情願的便是早課了,天還沒亮就起床的滋味自然不好受,所以小和尚平時聚在一起說的最多的一個話題便是如何逃課,隻是屁股受傷向來不是一個好的理由,靈遠隻得撅著屁股參加早課去了。
靈遠屁股受傷並非什麽新鮮事,所以靈遠齜牙咧嘴的跟著師兄弟們打了一趟拳,雖然不倫不類,但管早課的道明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混弄過關了事。
早課完事,便是小和尚們最開心的時刻——早飯時間到了。靈遠在靈字輩弟子中人緣不差,這時扭著屁股當先跑去打飯眾人也不介意,正捧著熱騰騰的飯碗直流口水,幾個人的說話聲卻不合時宜的傳入了耳中。
“這不是靈遠嗎?總是第一個打飯,真是讓人羨慕啊。”眾人聞言便知道是聞字輩的弟子又來欺負人了。聞字輩比靈字輩早入寺幾年,當年被人欺負的聞字輩隨著靈字輩的到來突然發現自己也可以欺負人了,憋了多年的怨氣終於有地方發泄,又豈會浪費了這個機會?而聞靜正是讓靈字輩最痛恨的一個。
“人家屁股開花了,大家讓讓他也很正常嘛。”聞聲接著說道。
“誰沒有屁股開花的時候?你屁股開花的時候先打飯了嗎?”
“是啊。我屁股開花的時候可也沒先打飯啊。為什麽他屁股開花就能先打飯呢?”
“這你還不知道嗎?因為人家有個好爹爹啊!”
“哦?他爹爹是誰,我認識嗎?”
“當然認識啦。就是。。。”聞靜對著聞聲耳朵一陣低語。
“怪不得、怪不得啊!”聞聲故作驚訝。兩人一唱一和,說完一陣大笑。
“聞靜,你再胡說八道我告訴惠寧大師去。”靈遠大聲說道。
“我又沒說什麽,你告訴惠寧大師又能怎麽樣?再說這事少林寺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難道你爹爹坐得咱們卻說不得嗎?”說完又是一陣肆無忌憚的大笑。
“我讓你說。”靈遠舉起飯盆扔向聞靜,身體跟著衝了上去。
聞靜閃身躲開飯盆,伸腿將靈遠絆倒在地,飯菜灑了一地,而靈遠正好趴在飯盆跟前。“哎呦,靈遠果然與眾不同,吃飯不好好吃,定要把飯扔在地上去吃,好像、好像。。。”
“好像大黃啊。”聞聲的附和恰到好處。說完兩人大笑中並肩離去,隻留下靈遠狼狽的趴在地上,好半天才爬了起來,恨恨的看著兩人離去的方向。過了好一會才一步一挪的離去。
“師父,我要學厲害武功。”少林寺的菜園中,靈遠對著惠慈嚷嚷道。
“哦,為什麽要學厲害武功。”
“聞靜他們欺負我,我能打過他們,他們就不敢欺負我了。”
“因好勇鬥狠練武,易入嗔道,為師不能教你。”
“但是他們總是嘲笑你,我才忍不住跟他們打架的。”
“他們嘲笑我可能傷我分毫?”
“那倒不能。”
“既然不能傷我分毫,你又何須在意。”
“他們又沒當麵笑你,你當然這麽說了。”靈遠說完小嘴一撅。
“那好。我問你,就算你能打過他,他嘴上不說,但是心裏就不想了嗎?”
“他想不想我怎麽能管得到?”
惠慈笑了笑說道:“武,隻能征服一個人的身體。德,才能征服一個人的心。知道了嗎?”
“不知道。你不教我厲害武功就算了,還說那麽多廢話。別人被欺負了有師傅撐腰,就沒人敢再去欺負了。活該倒黴我認你當了師傅。”靈遠說完撅著屁股一倔一倔的走了,順便還不忘偷偷藏了個蘿卜在懷裏!
“大師傅,靈遠這麽小,你跟他說這些道理不是對牛彈琴嗎?”老陳在一旁說道。
“你怎麽知道牛就一定聽不懂音樂呢?”
“大和尚,我看你這幾年種菜種的腦袋都不太靈光了!靈遠這小子天生便是個練武的苗子,你傳他輕功,短短幾月已經小有成就,他想學厲害武功那正是求之不得,你竟然不教他,他到底是不是你兒子?”
“不是。”
“嘿嘿,還騙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偷偷將易筋經藏在床底下,難道是給我準備的?易筋經是少林至寶,向來不傳外人,就連少林弟子想學都是難如登天,還說不是你兒子,那不是睜眼說瞎話嗎?”
“阿彌陀佛,易筋經乃我寺密保,不可輕易傳人不假,卻不全是出於害怕武功旁落的私心。實則習練易筋經講究筋骨天資,並非人人可練,千人中或有一人有此筋骨,卻未必是我少林弟子。有此筋骨又是我少林弟子者未必兼具德行。是以百年來得以習練易筋經者隻有曆代少林方丈,還需本寺長老以洗髓**通其筋骨。此法改造筋骨雖可習練易筋經,卻難得大成,且身為方丈,自然不宜再行走江湖,是以本寺易筋經百年來空享大名,卻因無人得見而漸有被武林看輕之勢。”
惠慈頓了頓繼續說道:“華山派掌門逍遙居士李重天淩霄劍法大成,他的親傳弟子楊天成據說已得其真傳,江湖傳言,不出數年必能青出於藍,近年來華山聲威日隆,大有趕超我少林之勢。武當年輕弟子中也已開始習練無極功。我少林武功雖根基深厚,其它門派難以撼動,但江湖人輪及武功排行,我少林幾乎被排除在外。如今天賜靈遠於我寺,此子筋骨天成,肯為眾師兄弟受責而無怨言、天資極高、又頗愛習武。良機可遇而不可求,是時候讓易筋經重現於江湖,一展我少林雄風。”
“得了吧,說的那麽大義凜然。要知道人人皆有私心,和尚也是人,有點私心那也正常的很,本來我一向很佩服你的手段,身為少林方丈卻能做出驚世駭俗之事,哪知今天一看也是個虛偽之輩,哎,算我看走眼了。”老陳說完自顧自澆菜去了。
惠慈聞言卻也不介意,搖了搖頭,拿起一把種子,將靈遠剛剛偷走的蘿卜坑補上,便回屋打坐參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