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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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夫人又是兩個耳光扇過:“我在問你話,那個小畜生去哪了?”
柳香茹閉著眼睛,也不反抗,也不掙紮。任玲夫人如何施為,隻是一言不發。
玲夫人哼了一聲:“小畜生,你以為你躲起來我就沒辦法了?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幾時。”
說罷目光落在陳克強母親身上:“雖然當年你看不起我,但卻也沒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隻是今天你家小畜生做了縮頭烏龜,我也隻好怪你教子無方了。”
說完一揮手,一個手下上前一把將那老夫人拽了出來。
眼看老爺都已經束手就擒,老夫人早已亂了分寸,全身上下瑟瑟發抖,隻是一味的哀求。
玲夫人情緒已經恢複平靜,笑看著麵前的羔羊:“教子無方該怎麽罰你呢?”想了半天搖了搖頭:“算了,懶得去想,掌嘴好了。”
一個大漢聞言抓住老夫人的頭發就是一陣大嘴巴。直打的老夫人吱哇亂叫,慘叫聲不絕於耳!
福威鏢局眾人都是閉上了眼睛不忍再看!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聲大喊:“放開我母親。”正是陳克強回來了。
玲夫人見了正主,臉上笑容頓時消失,眼中閃爍出仇恨的火苗。抬手示意耳光可以停了。
那老夫人得了空,來不及考慮自己傷勢,大聲說道:“克強你快走。”
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陳克強已經護到她身前,大聲開口說道:“我來了,要殺要剮都衝著我來好了。”
玲夫人冷笑一聲:“像你這種卑鄙小人也想來這逞英雄?你憑什麽?”手下人會意,上去一腳將陳克強連帶著他母親一齊踹倒在地。
陳克強掙紮著站起來,又被一腳踹倒,隻好倒在地上說道:“當年是我鬼迷心竅做下了出賣小師叔的錯事,如今要殺要剮我都無話可說,這件事香茹也是被我所騙,還望玲夫人饒過她。”
玲夫人厲聲說道:“想死哪有那麽容易?我讓你活你就活,我讓你死你才能死,你還沒資格教我怎麽做。先給我打斷他一條腿。”
手下得了命令,上前兩步,說是要打斷陳克強一條腿,那就絕不會有半點含糊。
柳香茹秀發淩亂,臉頰高高腫起,嘴角掛著血絲,眼神中卻不見了初時的卑微與恐懼。慘不忍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看起來說不出的怪異。繼而竟然笑出了聲音:“嗬嗬、嘿、哈、哈哈、嘿嘿。。。。”
玲夫人神色冷峻問道:“你笑什麽?”
柳香茹笑聲不停,看著玲夫人半晌才說道:“我笑你可憐。這麽多年過去了,你依然活在記憶裏。今天殺了我們夫妻又如何?殺了我們全家又怎樣?即便你把全天下的人都殺了也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也得不到心中片刻的平靜。我們夫妻今天共赴黃泉死也有個伴,你這一輩子卻注定是個可憐人!”
玲夫人聞言竟然氣的渾身發抖,顯然這話說到了她心坎上。指著柳香茹,麵露殘忍之色,喊道:“我就先殺了你丈夫,看你還笑不笑的出來。”說完一揮手,手下大漢已經抽刀在手。
陳克強母親被拉到一旁,隻能撕心裂肺的哭喊卻毫無辦法。陳東庭眼看獨子命在旦夕也已經是老淚縱橫。柳香茹果然再也笑不出來,想要衝到丈夫身邊卻被無情一腳踢開。陳克強臉色發青,嘴唇顫抖,顯然心中怕到了極點,但硬是忍著一聲不吭。
刀鋒落下,朝著陳克強脖子砍去。陳克強已是閉目待死,眾人更是閉上了眼睛不忍去看。玲夫人要殺的人,天下間有誰能救?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身影憑空出現,將那刀手揮刀的右手牢牢抓住,跟著輕輕一推,那刀手隻覺一股大力傳來,不由自主向後退去,一直退出十幾步方才穩住身形。
見來人武功不弱,呼啦啦十幾個人圍了過來,將來人困在中央。一人大喝道:“活膩了嗎?竟敢跟玲夫人做對,速速報上名來。”
未等來人答話,卻見玲夫人從包圍圈中擠了進來。手下趕忙攔住:“夫人小心,這人是個硬茬子。”
然而玲夫人充耳不聞,大喊一聲:“讓開。”聲音中帶著一股歇斯底裏,眼神中充滿了不敢相信,說話間走到了那人身前。
那人盯著玲夫人一瞬不瞬,臉上掛滿了寵愛的微笑,朝著玲夫人點了點頭:“是我,我回來了。”自然是靈遠到了!
玲夫人嘴一直張的很大,卻沒發出任何聲音。良久才稍微平複了心情,低聲命令道:“全都出去。”
一眾手下聞言頓時麵麵相覷。
玲夫人沉著臉繼續說道:“都給我滾出去,還有你們。”說著看向了福威鏢局眾人。
手下這時終於聽明白了命令,不敢怠慢,當即將愣在原地的福威鏢局眾人連拉帶扯推出門去。
靈遠進來後便一直背對著福威鏢局一眾人等,陳東庭被壓著出了大門終於回頭望了一眼,這一眼看過當即熱淚盈眶,知道今天福威鏢局有救了!
片刻後,福威鏢局大門再次關閉,院中就隻剩下了兩個人。靈遠當然認的出玲夫人正是黃玲,但如今的玲夫人卻又跟自己認識的黃玲相去甚遠,一時間頗為尷尬,想了一會這才笑著問道:“我是該叫你玲夫人還是玲妹呢?”
黃玲不答,神色冷峻反問道:“你這些年去了哪裏?為什麽不來見我?”
靈遠苦笑一聲,將自己的經曆說了一遍,最後說道:“卓銘誌救了我的命,卻也騙了我,讓我以為你們都過的很好。”說著歎了口氣:“他總是那麽自以為是。”
黃玲點了點頭,她隻是需要靈遠給她一個理由,給她一個三年不來見自己的理由,一個讓她的念念不忘變得有意義的理由。至於這個理由好不好也都無所謂,隻要是遠哥親口說的那便是好的。
黃玲慘然一笑說道:“想必剛才你都看到了,當年那個玲妹已經不在了,現在有的隻是以心狠手辣著稱,江湖中人聞風喪膽的女魔頭玲夫人。”
靈遠想了片刻,認真說道:“我相信那個溫柔善良的玲妹還會回來的。”
黃玲露出驚訝的表情:“真的嗎?”
靈遠認真的點了點頭:“我不管別人怎麽看,你在我心中永遠是那個善良樂觀的玲妹。”
黃玲甜甜的一笑:“你等我一下。”說完走進了大轎。過了好一會才說道:“遠哥你進來。”
靈遠心中一陣溫馨,那個愛捉弄自己的玲妹又回來了!這便應聲走進了轎子。
入眼處黃玲換上了當年最愛穿的huang se衣服,頭發盤起,頭上帶的正是自己當初送給她的便宜發釵,臉上輕施粉黛,正含笑看著自己,赫然跟自己記憶中的玲妹一模一樣!
靈遠開心的笑道:“玲妹還是那麽漂亮。”
黃玲笑著說道:“遠哥,你可要看仔細了,千萬不要把我的模樣忘了。”
靈遠哈哈一笑:“怎麽可能,我忘了自己長啥樣也忘不了玲妹呢。”
那就好。”黃玲說話間一陣咳嗽,竟然帶出了一口鮮血!
靈遠趕緊上前問道:“玲妹,你怎麽了?”
伸手去探黃玲的脈搏:“你怎麽中毒了?”來不及多想,趕緊運功幫黃玲驅毒。
黃玲推了推靈遠笑著說道:“沒用的遠哥,這是我花千金購買的化骨散,一旦服下,神仙也救不得了。”
靈遠流下兩行眼淚,嘶聲問道:“為什麽?為什麽?”
黃玲依然笑的很燦爛:“你心中那個玲妹永遠回不來了,我已經做下太多傷天害理的事,再也沒有麵對你的勇氣。能在死之前再見你一麵已經足夠了。”黃玲繼續笑著問道:“還記得當年我跟秦姐說的悄悄話嗎?”
靈遠哽咽道:“我問過你可是你一直不肯跟我說。”
黃玲臉上閃過一絲幸福:“我問秦姐如果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怎麽辦。秦姐告訴我這世上沒有該不該,隻有喜歡或者不喜歡。直到現在我依然認為她說的是對的。”黃玲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遠哥,你知道這一刻我有多麽幸福嗎?”
靈遠將黃玲抱在懷中,早已是淚流滿麵:“你怎麽這麽傻啊,我不讓你死,你不要死!”
黃玲並不理會靈遠的撕心裂肺,忍痛保持著微笑說道:“汪姐姐也被我狠心逼的出了家,她是個好女孩,你一定要到京郊靜心庵去找她。”
黃玲又咳了兩聲,虛弱的聲音越來越遙遠:“我真的好羨慕她,好羨慕她。”
靈遠已經說不出話,隻是把黃玲緊緊抱在懷中。
黃玲還想說什麽,可是生命已經在一點點遠去,隻能用全部力氣保持住笑容,她要讓靈遠看到自己最好看的一麵,氣若遊絲的聲音傳入靈遠耳中:“不要忘了我,不要。。。”
黃玲走了,臉上依然掛著安詳的笑容,能夠死在靈遠懷中或許已經是她夢寐以求最好的歸宿。
隻是死人可以解脫,活著的卻依然要受苦。
靈遠緊緊抱著黃玲不肯鬆手,哭了個昏天暗地、死去活來。這個世界上,在他心中唯一的親人就這樣離他而去,他空有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卻隻能無力的在一旁看著,深深的無力感縈繞心頭久久不能散去!
福威鏢局外,黃玲一眾手下負手而立,等待著主人的命令。陳東庭等人相互攙扶,等待著一個結果。一等就是兩個時辰。
眼看天已經快要黑了,黃玲手下頭領皺了皺眉頭,終於還是上前敲了敲門問道:“夫人,您可還安好?”
然而等了好一會也沒有人回答,又提高聲音問了一遍,院中依然沒有絲毫動靜。那人當機立斷,招呼手下湧入鏢局,院子裏卻不見一個人影。
來到轎前又問了一聲,依然沒有應答,掀開轎簾一看,轎中也是空空如也。趕緊叫人將福威鏢局裏裏外外翻了一遍還是一無所獲,那人登時冒出了一身冷汗,拉過陳東庭問道:“你可知剛才那人是誰?玲夫人去了哪裏?”
陳東庭早已顧不得總鏢頭的顏麵,也不在意那人的失禮,痛快答道:“如果我沒看錯,來人乃是我的師弟,也是玲夫人心中最在乎的靈遠。至於他們去了哪裏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靈遠絕不會做出傷害玲夫人的事情。”
那人帶著不相信的眼神:“你是說玲夫人的大哥?怎麽可能?”
陳東庭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靈遠師弟死而複生,不過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能讓玲夫人動容嗎?我沒必要騙你的。”
那人斟酌片刻,換了一副嘴臉,笑著說道:“陳鏢頭,今天多有得罪,你知道我們做手下的不過是聽命行事,恕罪則個。”
陳東庭點了點頭,知道人家不過說個場麵話,便也應付兩聲了事。今天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名聲什麽的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黃玲一眾手下終於走了,陳東庭長出一口氣,拖家帶口回了鏢局,關起大門,療傷的療傷,做飯的做飯,一時間也想不明白今天到底是不幸還是xing yu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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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遠將黃玲帶到了秦家,秦慕嵐對於靈遠死而複生自然也是驚訝萬分,不過此時卻不是發問的時候。
看著臉上依然掛著笑容的黃玲,以秦慕嵐的堅強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淚:“自從三年前得到你的死訊,她就完全變了,到如今連我在她麵前說話都要小心謹慎,但我知道她心裏一直很苦卻無人能夠述說。如今能夠死在你的懷裏,我想對她來說也算是最好的歸宿了吧。”
靈遠如今心中充滿了自責,想不到自己的死訊竟然給了玲妹這麽大的打擊,更是對卓銘誌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他對自己一直關心有加,三年前又救了自己的姓命,雖說他對於母親造成的傷害不可原諒,但時間久了,這種怨恨也慢慢淡了。
可是除了這一個心結,他還總是自以為是的安排自己的事情。當初剛剛認了父親就把他的野心強加給自己,之後更是一廂情願要讓自己做青鋒幫的接班人,甚至在自己還活著的情況下又自作主張宣布了自己的死訊。
在靈遠心中卓銘誌不像是慈祥的父親反而像說一不二的師傅,而師傅惠慈大師的慈祥反而更像自己心目中的父親。
靈遠終於開口說道:“我還有事需要馬上趕往少林寺,想麻煩秦姐將玲妹的屍首帶回黃家村。”秦慕嵐自然滿口答應。
靈遠也不再多說,道了聲謝,深深看了黃玲最後一眼轉身離去。
顧恒求從身後走來,輕輕將秦慕嵐摟在懷中:“江湖後繼有人,我也可以隱退的安心了,隻是苦了這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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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遠趕去少林寺也不急在一時,心中依然滿是黃玲的身影,不自覺的走遍了當初兩人在揚州城共同去過的每一個角落,回憶著當初一點一滴的幸福,然而這終歸隻能永遠的存在於記憶之中了。
不知不覺間來到了振宇鏢局,靈遠抬頭看了看那塊牌匾,跟三年前並沒有什麽變化,隻是隨著崆峒落沒,振宇鏢局也不複往日風光。
你是、、、靈遠?”靈遠聞聲看去,隻見鏢局門口坐著一人,正是他在跟自己說話。仔細打量發現那人歲數不大,但已經開始發福,皺了皺眉發現這人有些眼熟但實在是想不起來。
那人繼續說道:“我是徐長亮啊,還記得嗎?”頓了頓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接到:“如今我樣子變了好多,怪不得你認不出了。”
靈遠當然記得這個當年的手下敗將,隻是想不到如今再見已經是這幅模樣。張了張嘴問道:“你怎麽。。”想說你怎麽這樣了,又覺得不好,便隻說出前半句,沒了後半句。
徐長亮倒是無所謂的笑了笑:“當年練功走火入魔,後來散了一身功力才保住一條命,好在崆峒對我不薄,給我安排了這個肥缺白吃白喝養著我。”
說著一拍肚子:“這不是每天除了吃飯就是睡覺都起了將軍肚了。”
靈遠知道他的師傅正是崆峒掌門董正清,有如此優待倒也並不奇怪。臉上也擠出一絲笑容,如今再見故人,當年那點不愉快也都煙消雲散了。
徐長亮繼續說道:“如今咱們這一輩的人都有出息了,楊兄已經是名滿天下的天下第一劍,靈遠兄你既然還活著,想必武功也不會比楊兄差到哪去。”
說話間眼中閃過一絲沒落:“有時候還真是羨慕你們啊。”
靈遠說道:“如今你生活無憂,老婆孩子熱炕頭也未必不是一種幸福,又何必來羨慕我們。”
徐長亮哈哈一笑:“靈遠兄說的是,我就默默看著你們一飛衝天,以後也好有跟後輩吹牛的資本。”
靈遠賠笑說道:“徐兄,我還有事,就此告辭,來日有緣再見。”
你忙你的,咱們後會有期。”徐長亮目送靈遠離開,繼續躺在搖椅上晃來晃去,如今對他來說,江湖已經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了。